尹家。樸實而寬敞的大廳裡,酒席一路開到了外面的庭院裡,除了主桌這邊,其餘幾桌的客人已經在開吃了。
其實,也沒有宴請外人,都是家裡面的親戚,有父親尹家這邊的姑姑、叔伯,還有母親梅氏那邊的姨娘、舅父。
全是衝着一睹尹家新姑爺的尊容而來的妝。
可是,沒想到,最重要的主角竟然缺席了。
席間,衆人的竊竊‘私’語裡,不免掠過幾分嘲諷肝。
主桌上,尹父的臉上一片‘陰’沉。
雖然,剛纔在庭院外,兒媳‘婦’阮卿卿的一番託辭,讓他忍下了怒氣,也是因爲不忍心讓‘女’兒在衆人面前太難堪,才允了尹靜恩進‘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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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他心裡明白,柏家還是看不起他這個親家。
否則,怎麼會連‘女’兒第一次回‘門’這樣重要的大事也不親自陪同呢?
大概是覺得尹父被羞侮了,與尹家最親近的姑姑和大舅臉‘色’也不太好。
主桌上,這三個重要的大人物都不肯動筷,連帶地,尹母和尹靜恩也不敢動筷。
大哥尹致明和大嫂阮卿卿在別的桌吃過了,抱着只有還不滿週歲的小侄兒就要回房間——
被尹父沉聲叫住了,“卿卿,你過來。”
阮卿卿愣了,將手裡的孩子塞到丈夫懷裡,有些懵懂地走到主桌前,“爸?”
尹父蒼勁有力的指骨在堅硬的桌面上輕輕地敲了敲,“‘交’出來。”
坐在旁邊的尹靜恩頓時心下格登了一下,訥訥地開口,“爸——”
尹父目光悒沉地看她一眼,以一根手指制止了她,“你等下。”
阮卿卿擡眸,與尹靜恩眼神‘交’匯,卻見小姑子一臉躊躕。
她收回目光,心虛地應對公公,故作不懂,“爸,你要我‘交’什麼啊?我剛在帶孩子呢!”
尹父微微黝黑的面孔猛地‘抽’~搐了起來,竟是悖然大怒,拍桌而起,“你這個當嫂子的怎麼這樣狠心,你妹妹都被人欺負成這樣了,你還能心安理得地收下那家人給的賣身錢!”
這話說得太‘露’骨了!
所幸,客人已經走得差不多了,留下來的,也就是平日裡較親近的幾個,大家的臉上沒有嘲‘弄’,只是臉‘色’都不太好看,‘陰’沉沉的,不見半點喜‘色’。
盯着阮卿卿的眼神也透着不諒解。
衆目睽睽之下,阮卿卿雙手哆嗦着,不情不願地從身上掏出了一張粉紅‘色’的支票——
是剛纔尹靜恩到她房間看望小侄兒的時候給她的。
說是讓她和致明把外頭那些賭債給還了,兩個人一起開個小店面好好過日子,不要讓尹父尹母如此勞累,等等。
阮卿卿自然是二話不說就收下了。
哪裡想到,公公竟然會眼神狠辣地‘逼’她吐出來!
捏着那張薄薄的支票,她纖長的指尖暗暗地緊了緊,還是捨不得‘交’出去。
尹父的臉孔又是一記狠‘抽’,不由分說地一把奪了過來,“啪”地一聲,重重地擲到桌面上,氣得手指都在劇烈地顫抖:
“20萬!尹靜恩,就爲了20萬,你就把自己賣給了他家嗎?你還有沒有自尊心!!!從小我都是怎麼教你的?!未婚生子,你丟光了尹家的臉,還嫌不夠是嗎?就連結個婚,也要讓人看盡笑話!……”
尹靜恩身形一顫:父親有多痛心,眼神就有多凌厲,每一記都仿偌尖銳的刀片深深地剜過她身上的‘肉’,剜得血‘肉’模糊,絞心般的劇痛!
她緊緊地咬住了雙~‘脣’,不讓屈辱的淚水流下來,雙手在桌下緊緊地攥成了拳狀,任由尖利的指甲深深戳入手心裡,由最初的痛,漸漸地過渡到麻木……
俗話說,“郎怕入錯行,‘女’怕嫁錯人。”
而她,愛上一個根本不可能會愛她的男人,怎麼不是最大的錯?
是她的錯!
從一開始就錯了,錯得太離譜!
如果說,她對學長只是一種懵懂的情愫,那麼,柏君曜就是那一劑深深侵入她骨髓的劇毒!
在漫長的五年間,早就不知不覺地蠶蝕了她的五臟六腑,從他的一蹙眉
、一沉眸,到他若有若無的曖~昧靠近,他熟悉而滾燙的氣息,她已經愛他成癮,無力戒除……
看着眼前沉痛到心痛的父親,尹靜恩的喉嚨裡難受地哽咽着,心裡已經說了不止一萬遍,“對不起……”
可是,爸,我不想離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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儘管,我有一萬個理由可以離開他,可是,我還是不想離開他!
只因這世上,無論是有多撕心裂肺的愛情結局,最初也曾有過那樣令人忘卻的美好。
…………
三少,你還記得嗎?
我第一次給你準備會議資料時,因爲錯漏百出,被一衆董事們罵得頭也不敢擡起來時,是你站出來,將我緊緊地護在身後,眼神凜冽地告誡董事們:“尹秘書是我的人,就算要罵要罰,也只有我柏君曜一個人纔有權利!”
那一刻的你,一定不知道我從來沒有這樣被人珍重地保護過,也一定不知道我眼底對你仰望的高度到底是幾萬萬英尺!
三少,你也還記得嗎?
那一個大雨‘交’加的夜晚,剛出校園只住得起廉價出租屋的我,在斷水斷電面臨一片黑暗的深層恐懼時,有多麼感‘激’你那天晚上的正好路過!
伸手不見五指的夜幕下,我聞着你身上熟悉而夾着淡淡剃鬚水的男‘性’氣息時,竟然充滿了不可思議的安全感。
‘迷’‘迷’糊糊地合上眼之時,我好像叫了你的名字,而你,伸手將我擁入了懷裡……
你不知道的是,我曾經在那一刻祈禱流星劃過,我好許願,讓時間永遠停駐下來。
三少,你也一定不敢相信,你第一次送我的禮物、第一次牽我的手、第一次抱我、第一次‘吻’我……
我也都一直一直記得清清楚楚!
記得你的每一個笑的瞬間,也記得你叫過多少次我的名字。
後來的後來,我終於知道,刻在我心底的名字,早就已經不是學長,而是那一張我每天朝九晚五都能看見,卻仍舊朝思暮想的臉孔。
你一定覺得我很荒唐吧!竟然這樣無可救‘藥’地愛着你!
…………
那個時候,只有二十出頭的尹靜恩,真的曾經異想天開地以爲,她和上司之間會有一個美好的未來!
可原來,一切都只不過是一場曇‘花’一現的白日夢!
掙扎過,痛苦過,自暴自棄過……
可從來沒有人知道,即便是他抱着她叫了別的‘女’人的名字,讓她傷透了心,她也沒有想過要離開他!
只因,愛得太深。
不愛,便是‘抽’筋剝髓、鮮血淋漓般地疼痛!
又或許,她到底還是存了一絲念想,以爲這一世終是可以這樣站在他身邊,以爲那個他曾深愛過的‘女’人不會再出現破壞她和他之間的這種和諧。
深埋在心底的往事一幕幕地劃過腦海,尹靜恩緊緊地閉上了雙眸,白皙的小臉上滿布晦澀,喑啞地開口,“爸如果嫌少,我可以再回去多要一點……”
不是不明白父親的心痛,也不是不知道父親會因爲她的回答而更加動怒。
可是,她竟然希望父親能痛打她一頓,連同她五年前犯過的錯一起,狠狠地打一頓!
也許,這樣的話,她心裡還能好受些。
心如刀絞,她卻睜開雙眸,冷冷地與父親對峙着。
尹父似乎是沒想到,一向品學兼優的‘女’兒竟然會說出如此鮮廉寡恥的話!
一時間,氣得呼吸急促地粗~喘着,“你——尹靜恩——你這個死丫頭——”
怒目圓睜,下一秒,已經掄起了臂膀,疾勁的掌風呼嘯而來!
‘門’外,一道頎長‘挺’拔的身影匆匆而至,“爸、媽,對不起,路上堵車,我來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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