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2.三個人的夜晚,榻上榻下擠着過 252
三個人的夜晚,榻上榻下擠着過【252】
第二日,情勢更加嚴峻。
雲羅居然起兵了,雲羅五萬大軍在邊境集結,對大元國內虎視眈眈。天羽林軍加緊反撲,也集結了七萬兵馬,以逸待勞,就在鷹城那裡等待着大元鐵騎。
而南月他們已經打了大半年了,車馬勞頓、疲憊不堪,若再不能儘快結束戰役,只怕結局不妙。
“現在怎麼辦?南月他們都在加緊攻城,我們根本就沒有人手過去支援方將軍他們。”冷潭焦急地說酢。
“只要南月他們能準時拿下鷹城,所有的事都能迎刃而解。”焱灼長眉微鎖,小聲說。
“怕就怕不能準拿下鷹城。”冷嘯撐着病體,慢步走了進來。
“大哥來了。”衆人趕緊站起來,扶他坐下。
“嗯。”冷嘯虛弱地點點頭,小聲說:“軍中已有謠言,說王與大皇子都遭遇了毒手,已經沒了。許家人糾纏不休,在外面一直吵着要見王。這消息一旦在軍中肆意傳開,軍心動搖,那就糟糕了。”
“這幫姓許的孫子,真不是些玩藝兒,這些年來還沒撈夠嗎?”冷潭義憤填膺地說。
“哎,現在到底怎麼辦?”大家都急了,你看我,我看你,沒有一個人能拿出主意的。
“我現在需要一個人假扮焱殤,去前線督陣。”青鳶從裡面走出來,環顧衆人,堅定地說:“我與他同去,一定能穩定軍心。”
“那怎麼行?前線很危險。”焱灼立刻反對道。
“能有多危險?一旦謠言擴散,那大家才更危險。”青鳶看他一眼,嚴肅地說:“只有這辦法,才能穩住人心!我與他同去,一是因爲你們總有扮不像的地方,我能幫着圓場。二是我跟在他身邊,也能讓大家堅定信念,一定要打去天燼皇都。”
“這……辦法好是好,但是誰合適呢?”冷潭猶豫着問。
青鳶擰擰眉,指着泠澗說:“只有他了。”
“我?”泠澗怔住,趕緊擺手,“我可扮不來他啊,他比我高。”
“還有一人。”焱灼沉吟了片刻,小聲說:“浮燈主持傳話回來,下午就能趕到,他身高與王差不多,最合適不過了。”
“可他沒毛的。”冷衫嘟囔道。
“假髮很容易做。”焱灼點頭說。
“可浮燈他眼神太慈悲。”青鳶也有些猶豫。
“好說,用薄紗蒙上他的眼睛,就說他眼睛受了傷,不能受強光。別人看不到他的眼神,反而更會有幾分懼意。”泠澗立刻出主意。
“那……見見他再說,還有別的人選嗎?冷陽如何?”青鳶也拿不定主意,畢竟浮燈看上去太溫和了。
“不行啊,冷陽和冷柔承擔糧餉重任,根本不可能回來。而且我們都在各自的位置上,許家人就算懷疑,也猜不出到底是怎麼回事。”焱灼沉聲說。
看來,只有浮燈了……
“但他是出家人,會不會同意幫忙?對了,太后那裡到底怎麼樣了?”青鳶撫着額頭,疲憊地問。
“許天傑派人去接,想把秀峰山上的天羽林軍都殺光。沒想到秀峰山上機關重重,他的人死傷大半,到早上才勉強把太后給搶了回來,現在也快到了吧。他就是想把太后扣在手中,一旦王出事,他就好辦事了。”冷潭冷笑着說。
“癡心妄想!”青鳶不屑地冷笑,“昨日我說讓他們下山來交換,許天傑等人竄掇老爺子,要搶頭功,一羣蠢貨,活該去送死。”
“浮燈主持回來了。”侍衛匆匆來報。
衆人趕緊起身,大步迎出去。
只見浮燈揹着一隻藥簍,正箭步如飛,一雙溫玉般的眼睛,一直盯着青鳶站的方向。
“王后。”到了衆人面前,他勉強恢復了平靜的神情,向青鳶豎掌,行了個禮。
“浮燈主持,你回來就好,我們有要事相商。”青鳶拎着裙角,快步往臺階下走。
“王后小心。”浮燈趕緊伸手,扶了她一把。
“沒事,你快進來,先看看王的傷勢。”青鳶不顧身份,拽着他滿是汗水的掌心就往屋裡衝。
焱殤躺在榻上,泠澗已經爲他紮了兩回金針,都沒有明顯的作用。他就像一段青竹,安靜地躺在白色的帳幔之中。
“誅情和美人香。”浮燈把了脈,臉色冷竣地說:“這事棘手,只怕……”
“你不是給我解了誅情嗎?你一定有辦法救他的。”青鳶撫着焱殤的臉,痛苦地說:“浮燈主持,不管什麼辦法,付出多大的代價,只要你說,我絕對傾盡所有,哪怕是我的命,也在所不惜。”
浮燈的身子震了震,轉頭看向她,小聲說:“我並沒有給你解過誅情……”
“不是你還是誰?我只在寺裡留過一晚,你好好想想,那晚你給我用了什麼藥,你一樣用給他,說不定有效!”青鳶趕緊提醒他。
浮燈
抿抿脣,眼中飛快地掠過失落。哪是藥,是他用自己在爲她擋去災禍。
“對了,你說過朱雪樽的事,朱雪樽能不能救他?”青鳶突然想到了朱雪樽,趕緊問浮燈。
“哦,你找到朱雪樽了?”浮燈也是一喜,若能找到雙雪樽,就能在青鳶大限到來之前,送她回去。
“對,但是又被君博奕的人搶走了。”青鳶沮喪地說。
“知道下落就好,就好……”
浮燈喜出望外,一掃剛剛落暮的神色。其實外人在他眼裡,生與死又有多重要呢,他現在只想儘快得到雙雪樽,讓青鳶安然無恙。
“這樣說,朱雪樽真的有用?你趕緊開方子吧,我和你說說另一件事。”青鳶親手拿來筆墨,把方纔與衆人議論的事說給他聽。
“扮成他?”浮燈有些猶豫地看向榻上,小聲說:“我對他並不瞭解……”
“該兇的時候兇,該吼的時候吼,該打人的時候打人,就這樣。”青鳶急切地說。
浮燈眸子一黯,看着她說:“你也要去?”
“當然要去,還要帶着他。一旦找到朱雪樽,馬上就給他治。”青鳶深深吸氣。
“可你有身孕。”浮燈看向她的肚子,不安地說。在這種情況下,她還要東奔西跑嗎?
“你放心,我沒事,沒什麼事能把我擊垮。我就是鐵做的,鋼鑄的。”青鳶衝他一笑。
任誰也看出來了,她這一笑裡飽含苦澀和焦慮,讓人不忍再看她。
浮燈定下心神,與泠澗合計了一會兒,給焱灼開了個新方子出來。焱灼又給他做了假髮套,焱殤的面具倒有兩個,焱灼沒事的時候練手做的。
衆人一直忙到月上中天,太后回到許府的消息傳回來了。
“要把太后接回來嗎?我已勸服老爺子,老爺子現在只聽我的話了,只要你說話,我馬上就把太后送來。”許雪櫻匆匆趕來,向青鳶討主意。
“不必了,雪櫻,你繼續留在許府探聽消息,我們要出發去南月大營了。”青鳶拉了拉她的手,小聲說:“保重。”
這一去,千難萬險,誰也不知道會出什麼事,但願上天眷憐,不再給他們設置太多的艱難險阻。
“保重。”許雪櫻從懷裡掏出一把手指長短的短刀,鄭重地放到了青鳶的掌心,“這個拿好,用着很方便,我等着你們回來。你放心,我會守住泗水城,我會照顧好幻塵宮和碼頭的事,我會讓人加緊去尋找大皇子,我用性命擔保,絕不讓許家人亂來。”
“好。”青鳶抿脣,把眼淚逼回去。
不能哭,這不是哭的時候,她現在要做的事是,昂首挺胸,扶着她的愛人堅強地走過黑暗,走到明天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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數日狂奔,一行人終於趕到了南月駐地大營。
時值傍晚,傷
兵們都坐在草地上,捧着碗,吃着簡單的飯菜。浮燈有些不自然地拉了拉眼罩,低聲說:“這樣真的可行嗎?不如你隨我回寺裡去,從此不理塵世之事。”
“我又沒有看破紅塵,想去當尼姑。”青鳶拍拍他的手臂,誠懇地說:“我知道讓浮燈主持以身犯險,確實是爲難你了。但你一向慈悲,就請把你的慈悲多分給大元百姓一些。這時候若君博奕贏了,一定會斬草除根。”
浮燈抿抿脣,半晌後,緩緩點頭,“我知道了。”
“走吧。”她扶住他的手臂,輕聲說。
浮燈的身子頓時一僵。
這一路行來,雖然同在馬車裡,但青鳶一直坐在另一側照顧焱灼,很少轉頭看他,更別提與他這樣親密地靠在一起了。
她身上的香味一直往他的鼻子裡鑽,讓他有些心跳加速。上一世愛的女子,隔着時光的長河,又與他坐在了一起。她還是那般豎毅果敢,還是那般敢愛敢恨,還是那般的可愛美麗。而他,卻只能把這一切都死死埋在心裡,不敢吐露半字,還要強忍着心動,在這裡看她去愛着另一個人。
這是一種折磨!
但也是他應得的折磨!
青鳶見他不動,想了想,趕緊說:“雖然你看得見,但我們樣子還是要做做。你是和尚,不親近女
色。按理說我不應該與你挽手,但現在是非常時期,你只管把我當成一棵樹,一根草,一隻兔子,一隻小貓,這樣你就會舉止自然多了。”
浮燈心中苦笑,點點頭,推開了馬車門,率先往外鑽去。
青鳶摸了摸焱殤的腿,小聲說:“你好好躺着,我讓人把馬車牽到大帳去,我們等一會兒再見。”
焱殤不動。
青鳶忍不住,摸了摸他的鼻子,感受到他還有溫度的氣息之後,才把心放回了肚子裡。
馬車外面,南月和冷暮已經得到了消息,肅立一畔,看着浮燈和青鳶下來後,立刻上前,按着向焱殤行禮的規矩,給
二人跪下磕頭。
浮燈有些慌,不知道應該怎麼辦。
“起來吧,王的嗓子有些啞,先進去歇會兒。”青鳶扶着浮燈的手,勉強衝南月笑。
遠遠的,將士們都跪着,不少人悄悄擡頭往這邊看。青鳶知道,這裡面就有許家的暗哨,分分秒能把消息傳回去。她轉過身,踮着腳尖,給浮燈捋開耳畔的一縷發,故作親暱地說:
“王,我和孩子都餓了,先讓廚房裡給我們做點吃的吧。”
浮燈鎮定下來,緩緩轉頭看向南月,沉聲說:“去吧。”
南月聽着他的聲音,有幾分像,知道焱灼一定做了準備,於是輕鬆了口氣,抱拳退開。
“進去再說。”冷暮按捺不住激動的心情,催促二人進了主帥大帳。
帳簾一合上,冷暮的眼眶立刻就紅了,連聲問:“王在何處?”
青鳶坐下來,仰頭看着他,小聲說:“在馬車裡,我們現在得找回朱雪樽。你不要聲張,把馬車拉到大帳後面來,稍晚一點,再把他帶進帳中。現在不要去看,不要讓人發現了。”
“是。”冷暮點頭。
這時南月進來了,二人互相看看,都是滿臉的難過,不知道怎麼開口。
“不要慌,不過多難,都會過去的……你們看,大元不是走到今日了嗎?你們只管加緊攻城,不管對方耍什麼詭計,我們都能應付。等王醒來的時候,我們就把江山大禮送給他,也不枉他辛苦了這麼多年。”青鳶安慰他們二人。
南月和冷暮看着臉有些浮腫的青鳶,不禁肅然起敬。這平常總愛開玩笑的王后,在大難來臨時,居然能如此鎮定,反而成了他們的主心骨。
“王的求生意志很強,我相信他很快就能醒過來的。”青鳶轉頭看向桌上的地形圖,輕聲說:“冷潭說,王在去鷹城之前告訴他,君博奕之所以遲遲不殺秦蘭,是因爲先皇留下了一封密旨,若君博奕對君耀然不利,可以憑密旨廢掉君博奕。這封密旨,他猜測很可能在黎夷手中,可這小子趁亂又躲起來了,冷潭要找到他纔會來和我們會合。”
“這樣太好了,有了密旨,就能讓天羽林軍亂了陣腳。”冷暮激動地點頭。
浮燈一直靜默地坐着,直到他們談完了,才低聲說:“你應該喝安胎湯了。”
冷暮一個激棱,趕緊說:“王后有身孕,這樣奔波勞累,不會有影響嗎?”
“沒事,這是藥,你去煎。”青鳶從隨身包袱裡拿出藥,放到了冷暮手中。
“屬下親自去煎藥,請王后稍侯。”冷暮捧着藥包,大步退出王帳。
“佳煙好嗎?”青鳶擡眸看南月,勉強笑着問。
“她快生了,這幾天就在五十里外的善水村,她非要跟過來,我也沒辦法。”南月揉揉鼻頭,無奈地說。
“跟着好,隔得太遠,你擔心她,她也擔心你。”青鳶走到帳簾邊看了看天色,天已經完全黑了。
侍衛把這邊重重圍着,不讓無關人等靠近。
“浮燈,我們出去走一圈,免得別人以爲你是假的。南月,你等我們把衆人的注意力引走之後,把焱殤背進來。”青鳶向浮燈招招手,讓他過去。
浮燈摸了摸頭套,這纔跟了過來。
青鳶把手搭在他的臂彎裡,脣角緩緩勾起,輕聲說:“你不要笑,他平常不太笑的,板着臉就行了。”
浮燈抿抿脣,有些不自在地說:“這樣?”
青鳶轉頭看他,焱殤的臉離她如此之後,但看上去,卻是這樣的不真實。她收回視線,垂下眼簾,輕聲說:“走吧。”
浮燈以前教她跳舞,就站在海邊,車前,摟着她的細腰,一圈一圈地轉。她很聰明,很快就學會了。還喜歡踩在他的腳背上,用頭頂頂着他的下巴,毛茸茸的頭髮撓得他心裡發癢,而後這癢感一直傳進他身體的每一根神經末梢,化成了火焰,讓他燃燒。
浮燈的呼吸緊了緊,轉頭看向她。
她還是她,卻不是他的她了。
“王,王后。”將士們見二人過來,紛紛圍攏行禮。
“免禮。”浮燈趕緊說,語氣溫和。
青鳶捏了捏他的臂彎,笑着環顧衆人,“大家辛苦了,我帶了些泗水城的糕點,等會兒讓南月將軍安排人給你們端來。”
“謝過王后娘娘。”將士們趕緊抱拳,一時間謝恩聲震天響。
“王的眼睛……”有人猶豫着問。
“朕大意,着了君博奕的道。泠澗醫術高超,用金針術把朕從鬼門關給搶回來了。不過這眼睛還很痛,不能見
光,所以暫時蒙着。不出三四日就能好了。”浮燈竭力讓聲音嚴肅一些,但還是很溫和。
青鳶也只能認命,一個人的語氣是天生的,尤其是浮燈在廟裡長大,唸了這麼多年的經,怎麼可能威嚴得起來?
罷了,能哄幾人算幾人,能哄幾時算幾時。
“王還是回帳休息吧
,龍體保重,才能帶着我們打進天燼去,奪回屬於我們的一切。”南月過來,大聲說。
“對啊。”將士們七嘴八舌地附和。
“和大家說說話。”浮燈笑笑,低聲說:“朕自打這鬼門關前走了一圈,有了些新念頭。你們都是大元的子民,不管什麼時候,你們的性命纔是最重要的。所以明日一戰,大家一定要以自己的命爲第一位,不要硬拼。”
場面靜了會兒,青鳶都不知道怎麼圓話,正發愁時,南月已經跪下,大聲說:
“王宅心仁厚,屬下等一定以死效忠。”
衆人趕緊跪下,齊聲高呼萬歲。
青鳶沒想到浮燈的話還起了作用,看着一張張激動的面孔,她忍不住想,若是焱殤自己站在這裡,又會說出什麼樣的話來呢?
夜深了。
青鳶喝光了保
胎湯,又去給焱殤喂藥。浮燈已取下了矇眼的布,坐在一邊看着。她動作溫柔至極,喂一勺,就給焱殤擦擦嘴,全然沉浸在她和焱殤的世界裡,極本忘了他也在這裡看着她。
“看來你我只能躺地上了。”青鳶放下藥碗,給焱殤蓋上被子,扭頭看着浮燈開玩笑,“浮燈主持不要嫌地上硬啊。”
“不會。”浮燈臉上浮起一絲紅暈,轉開了頭。他腦子裡想的可不是硬
硬的地,而是那時候抱着她時硬
起來的身體。他突然很擔心,若真和她躺在一張褥子上,要衝
動了怎麼辦?
“我還是打坐吧。”看着她在地上鋪好了褥子,他退縮了。
“也好,可浮燈主持千萬別念經太投入,念出了聲,還拿出木魚敲啊!”青鳶又提醒他。
浮燈尷尬地點頭。
青鳶脫了鞋,合衣躺下,一手搭在榻沿上,和焱殤的手緊緊地扣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