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錚聞言笑了笑:“有荊子涯在,他死不了。”
端木琉璃有些好奇:“荊子涯?也是用毒高手嗎?”
秦錚抿了脣,楚凌雲已經代爲回答:“秦錚的師弟。”
師出同門?秦錚雖然毒術高超,卻從不與人爲爭,該不會是荊子涯對他有一種瑜亮情結吧?
捕捉到秦錚眼中的一抹歉意,端木琉璃微笑:“秦錚,你做過對不起他的事?”
秦錚嚇了一跳:“王爺!你連這個都告訴王妃了?你太過分了!”
“我沒,你別冤枉我。”楚凌雲滿臉無辜,“是我家琉璃太聰明,自己瞧出來的。”
秦錚撓了撓頭,片刻後嘆了口氣:“是我對不起他,否則他也不會棄明投暗,爲虎作倀。”
“他只是心結難解,”楚凌雲難得地安慰了一句,“等他自己想通了,便不會怪你了。”
秦錚不置可否,卻暗道了一句玄。見事情已經處理得差不多,他便告退出來,好讓兩人好好休息。
深沉的夜色中,那女子還在空無一人的街上跌跌撞撞地奔跑着,無處不在的奇癢令她幾乎失去理智,恨不得殺光天下所有的人!
就在此時,眼前人影一閃,已被人點了昏睡穴,登時渾身一軟倒了下去。將她接在懷中,黑衣人不由嘆了口氣:“狼王,你夠狠。”
喃喃着,他將女子扛在肩頭,很快消失在了夜色中。
第二天一早天還未亮,蘇家兄妹便急匆匆地趕來,看望“受傷”的端木琉璃。進入大廳,蘇天蔻搶先衝了過去:“琉璃,受了傷就該臥牀休息,你怎的起來了?快回去躺着!”
“放心,我沒事。”端木琉璃笑笑,“那是做給旁人看的,有凌雲和秦錚在,我怎麼可能受傷?”
“啊?”蘇天蔻張口結舌,忍不住撓頭,“你們夫妻倆這是唱得哪一齣啊?枉我還一夜沒閤眼,就怕你有個好歹。”
端木琉璃笑容更暖,拉着她在一旁落座,將事情經過大致述說了一遍,只不過略過主謀是琰王楚凌歡這一節。蘇天蔻這才恍然大悟:“你假裝受傷,是想引那人再對你出手,好抓個現形?”
“但願吧。”端木琉璃點頭,“好歹迷惑他一下子,上不上當就看他夠不夠聰明瞭。”
既然一切是計,二人自然鬆了口氣,端木琉璃已接着說道:“爲了引我上鉤,那主謀故意害得安紫雨心痛之疾發作,此刻怎麼樣了?你們可曾聽說?”
“不曾。”蘇天寧搖頭,“不過應該沒事了。”
端木琉璃點頭,突然笑了笑:“我瞧父皇對安紫雨蠻有興趣,安紫雨對父皇更有興趣。”
蘇天寧看看楚凌雲,後者卻只是眨了眨眼:“看我做什麼?天要下雨孃要嫁人,個人顧個人,他又不是第一次霸佔良家婦女。”
“你呀!嘴上留點德吧!”蘇天寧無奈地搖了搖頭,“要我說,你如今所受的折磨都是你這張嘴換來的,一點都不冤!”
因爲這句話,楚凌雲的腦中驟然掠過了一些刻意迴避的畫面,脣角的笑意便漸漸消失了。意識到自己的失言,蘇天寧立刻道歉:“對不起,我……”
“沒事,你說得對,不需要道歉。”楚凌雲一擡手阻止他,倒也不曾生氣,“所以我雖然睚眥必報,有些時候卻還算寬容,因爲今日的一切,的確是我自己的口無遮攔換來的。”
廳中的氣氛突然變得凝重起來,端木琉璃不由皺了皺眉:“凌雲?”
楚凌雲回頭看着她,笑得很溫柔:“我很好。啊對了,天蔻,我聽天寧說,日前吏部尚書齊文正請人到蘇家,爲他的二公子齊英浩提親?”
蘇天蔻略略有些赧然:“嗯,是有那麼回事。大哥說齊英浩也算人中龍鳳,要我考慮考慮來着。”
楚凌雲微笑:“那你考慮得如何了?有結果了嗎?”
蘇天蔻越發不好意思:“沒有,還在考慮着呢!我與齊英浩畢竟素不相識,也不知他人品如何,還是過段時間再說。”
“有道理,”楚凌雲點頭,“婚姻大事非同兒戲,越謹慎了越好。”
蘇天蔻答應一聲,不再說什麼。楚凌雲也伸個懶腰,轉頭說道:“琉璃,你和天蔻去說說話兒,我跟天寧有事要談。”
端木琉璃點頭,起身帶着蘇天蔻離開了。蘇天寧苦笑一聲,再次道歉:“對不住,我方纔真的不是有心戳你的痛處,要打要罵隨便。”
楚凌雲似笑非笑:“我像是小氣的人嗎?”
“你不是小氣,是非常小氣,”秦錚毫不客氣地接上,“說得好聽點,這叫得理不饒人,無理搶三分,說得難聽點,這叫睚眥必報!”
蘇天寧忍不住失笑:“這兩種說法好像都不大好聽吧?不過你留下我,究竟想說什麼?”
“保護琉璃。”楚凌雲神情凝重,語氣不容置疑,“命令隱衛輪番值守,無論何時何地都要確保琉璃萬無一失!無論她去哪裡,都給我寸步不離地跟着!”
“是!”蘇天寧立刻點頭領命,卻又覺得氣氛有些不尋常,“凌雲,要出什麼事了嗎?”
楚凌雲笑笑:“嗯,不過你放心,一切都在我掌握之中。還有,告訴隱衛無條件聽從琉璃的命令,違者……”
蘇天寧接上:“殺無赦?”
“我沒那麼心狠手辣。”楚凌雲自我感覺良好,“違者就不必認我這個主子了,自投明主去。”
蘇天寧嘆了口氣:“那你還不如殺了他。放心,除非隱衛都死絕了,否則保證琉璃安然無恙!”
端木琉璃既然是假受傷,逗留片刻之後兩人便起身告辭了。出了琅王府,蘇天蔻才忍不住失笑:“凌雲哥哥和琉璃這下騙得咱們不輕,不過既然連咱們都上了當,那幕後主謀自然更不會懷疑,說不定很快就會趁熱打鐵的。”
“嗯。”蘇天寧點頭,淡淡地笑了笑,“如今凌雲和琉璃就怕他們不來,否則他們的計劃豈不是無法實施了?”
蘇天蔻怔了一下:“計劃?”
“是啊!”蘇天寧並未察覺到不妥,何況蘇天蔻是他的親妹妹,他根本無需防備,“只要他們再出手,琉璃便可假裝被刺,從而避過所有人的耳目去尋找那琉璃球內的驚喜。”
蘇天蔻的目光微微一閃,不自覺地輕聲說道:“原來這纔是她假裝受傷的真正目的……”
蘇天寧腳步一頓,隱隱覺得自己似乎做錯了什麼:“怎麼,琉璃沒告訴你?”
“沒有,”蘇天蔻笑了笑,滿臉不以爲意,“這是他們夫妻之間的事,沒必要告訴我。不過既然他們都計劃好了,我也就不必擔心了。”
蘇天寧重新舉步,卻總覺得有什麼事情變得不對了。端木琉璃居然對蘇天蔻隱瞞了此事,莫非她對蘇天蔻有所懷疑?還是對情敵本能的防備?
如果是後者倒無所謂,如果是前者……
晌午,秦錚正在房中歇息,守門的侍衛突然前來,說有人送了一封信給他。接過那張紙展開一看,他了然地苦笑一聲,打開櫃子從那些林林總總的瓶子中選了一個青色的小瓷瓶,這纔出了房間。
信上的內容很簡單:老地方。
所謂的老地方是城中一座名爲“品茗閣”的茶樓,上了三樓的雅間,秦錚直接推開最東頭那扇房門:“找我什麼事?”
面容冷峻的邢子涯擱下茶杯,淡淡地掃了他一眼:“明知故問,藥帶了嗎?”
刺客劍上的劇毒厲害無比,雖然他可以配製解藥,但卻缺了一味藥材。若去尋找未免耽誤時間,哪比得上拿現成的。
秦錚有些無奈,上前落座之後將瓶子放在了桌子上:“不用謝,請我喝杯茶就好。”
邢子涯又看他一眼,拿起茶壺倒了杯茶放到他面前。秦錚受寵若驚,忙伸手去接:“這麼好,我還以爲你會把茶壺都扔我臉上。”
邢子涯冷笑:“我剛纔沒想到,我們重新來過。”
說着他突然真的握住了茶壺把,秦錚嘆口氣,一把按住了他的手:“好,好好!當我沒說!”
邢子涯甩開他的手,一把抓起瓶子就要走。秦錚立刻開口:“等一下!子涯,你我各爲其主,我不多說什麼,但……你還在怪我嗎?可不可以原諒我?”
邢子涯回頭,笑笑:“可以,除非人死能復生。”
說罷,他頭也不回地離開,秦錚已經嘆了口氣:“你這不是難爲我嗎?何況你應該相信我,那樣的人死不足惜……”
回到琰王府,邢子涯立刻動手將解藥配製出來,並第一時間送到了楚凌歡的牀前:“王爺,解藥已配好,快服下吧。”
看了一眼解藥,楚凌歡的眼神卻有些陰沉,面上倒是不動聲色:“子涯,你一直在配製解藥?”
邢子涯一怔,遲疑了一下才搖頭:“沒有,屬下方纔出去了一趟。”
“哦,怪不得我叫人去找你,你卻不在。”楚凌歡笑了笑,“你不是說配製解藥需要一天嗎?怎麼還有空出去?”
知道琰王的忌諱,邢子涯本能地選擇了隱瞞:“缺了一味藥材,屬下便出去找了找,幸虧找到了。”
楚凌歡的目光又陰了幾分,笑得反而更加溫和:“府中不乏珍稀藥材,居然需要到外面去找?什麼藥材那麼難尋啊?你又是從何處找來的?”
邢子涯略感爲難,卻終於還是不敢說實話:“就是找了一位故人……”
“子涯!你太讓我失望了!”楚凌歡終於斂去笑容,厲聲呵斥起來,“我視你如心腹,你居然如此欺瞞於我,究竟是何居心?”
邢子涯臉色一變,早已單膝跪地,抱拳請罪:“王爺息怒!屬下知罪!請王爺責罰!”
楚凌歡深吸一口氣,冷聲追問:“你方纔到底去見了誰?”
邢子涯抿了抿脣:“秦師兄。”
“師兄?叫得好親熱啊!”楚凌歡冷笑,“你跟秦錚雖師出同門,但不是早就反目成仇了?怎麼還去找他?”
邢子涯低着頭,隱藏起了滿腹心事:“屬下去找他絕不是因爲私人情分,只是爲了拿一味藥材,好儘快爲王爺配出解藥。”
楚凌歡依然冷笑:“你傻嗎?我剛剛傷在三皇兄手中,他怎麼會你順利配出解藥?巴不得我毒發身亡纔是真的!”
“王爺放心,解藥絕無問題!”邢子涯皺了皺眉,毫不猶豫地說着,“屬下跟秦師……秦錚雖然反目,但他行事一向正得很,就算不願讓屬下配出解藥,也只會拒絕,而不會拿假藥騙屬下。”
“哦?”楚凌歡緊緊盯着他,淡淡地說着,“他行事正得很,我行事就旁門左道、歪門邪道,只會耍些見不得人的陰謀詭計?”
邢子涯又是一怔,鼻尖已有冷汗滲出:“屬下失言,罪該萬死!”
楚凌歡意外地沉默了下去,只有眼睛在不停地閃爍着複雜的光芒。許久之後,他突然展顏一笑:“算了,你也不是有心,我不怪罪便是,起來吧。”
“屬下不敢。”邢子涯跪着不動,“屬下雖然是爲了給王爺配製解藥,卻不該有意欺瞞,請王爺責罰。”
“你也說是爲了我,我怎會那麼不知好歹?”楚凌歡微笑着,一派溫和,“你如此盡心盡力,不惜對着仇人低聲下氣,還不是爲了我嗎?若是如此我還要罰你,豈不是令人寒心?起來吧!”
邢子涯這才稱謝起身,垂首站在一旁。見他如此,楚凌歡眼珠一轉,故意親親熱熱地說道:“子涯,我方纔的語氣是嚴厲了些,但你心性單純,三皇兄又慣會收買人心,我是怕你上了他們的當,被他們利用。”
邢子涯點頭:“是,多謝王爺指點。”
楚凌歡的眼珠又轉了幾轉,含笑說道:“好了,把解藥拿過來吧,辛苦你了!”
邢子涯將解藥呈上,爲了證實自己對他的信任,楚凌歡毫不猶豫地拿起來丟進了口中,咕嘟一聲嚥了下去。然而片刻後,他突然抱緊了肚子,跟着臉色大變:“啊!我肚子好痛!子涯,你是不是上當了?”
“王爺放心,這是正常現象。”邢子涯搖頭,“解藥正在發揮效用,等王爺嘔出幾口黑血,這毒便解了!”
楚凌歡這才心下稍安,只得咬牙忍痛。又過了一盞茶時間,他果然猛的一張口,連續嘔出了幾口黑血,腹中的劇痛也驟然大減,跟着漸漸消失。
邢子涯立刻上前,用潔淨的毛巾替他擦去了滿臉的冷汗:“王爺,您覺得如何?”
“好多了。”楚凌歡擠出一絲微笑,“子涯,此番你又立了大功,下去領賞吧,我要歇息片刻。”
伺候他重新躺下,邢子涯施禮退了出來。看着他的背影,楚凌歡早已輕輕咬牙:縱然邢子涯不會背叛他,但楚凌雲詭計多端,秦錚用毒的本事又比邢子涯高明不少,萬一那主僕兩人利用秦錚對付他,譬如說給他下點劇毒,那才真是防不勝防!
爲今之計,必須徹底破壞邢子涯跟秦錚的關係,讓他死心塌地地跟着自己纔是上上之策!
自從假裝被刺客所傷回到琅王府,接下來幾天居然過得十分平靜。想必是衆人都知道在楚凌雲的守護之下,想要動端木琉璃簡直難如登天,便乾脆不再徒勞。
端木琉璃爲此十分鬱悶:你們不來殺我,我怎麼“死”嘛?
而就在此時,宮中突然傳來消息,說霜妃想要去寺中還願,問端木琉璃是否願意陪同。
婆婆有令,端木琉璃自然不便拒絕,當下收拾妥當,帶着狼燕趕到宮門口迎接霜妃。不多時,只帶了兩名侍女的霜妃目不斜視地走了出來,她忙上前見禮:“兒臣給母妃請安。”
“嗯。”霜妃斜她一眼,從鼻孔中哼了一聲,“走吧,去萬佛寺。”
端木琉璃目光一閃:“萬佛寺?城外十里千仞山山頂的萬佛寺?那麼遠?”
霜妃皺了皺眉:“嫌遠就回去呆着吧,本宮自己去!”
婆婆大人心情不爽。端木琉璃微微笑了笑,也不與她計較:“兒臣不敢,兒臣只是見母妃只帶了兩名侍女,怕山高路遠的照顧不周,正考慮是否需要多帶些人。”
霜妃的神情略略緩和:“不必了!萬佛寺本宮並非第一次去,路熟得很,何況本宮一向喜歡清靜,有她們伺候足夠了。”
這倒不假,否則你的宮中也不會整日死氣沉沉。端木琉璃不再多說,施禮之後讓在了一旁:“母妃請。”
扶着霜妃上了馬車,端木琉璃識趣地上了後面的馬車,免得喜歡清靜的婆婆嫌她礙眼。
一行人很快出了皇城,一路往千仞山行進。爬到半山腰,山路漸漸陡峭狹窄,馬車已無法前行,幾人便下了車,命車伕原地等候,霜妃等主僕五人徒步往山頂而去。
時值深秋,雖然草木凋零,但山野間飄來一陣陣水果的香氣,更有滿山紅葉嬌豔似火,一路行來倒也賞心悅目,令人心曠神怡。
“這裡的風景還真不錯。”狼燕忍不住讚歎,“王妃,不如摘些野果回去給王爺吃?”
端木琉璃笑笑:“嗯,小心些。”
狼燕點頭,蹭蹭幾下爬到了路旁的一棵樹上,撿着那些又大又紅的果子往下扔,端木琉璃則在樹下接着,不多時便採了滿滿一籃。
霜妃性情孤僻,自是懶得理會這些,自顧自地向前走着,很快便離兩人較遠了。然而就在此時,濃密的草叢中突然竄出了兩名黑衣人,其中一人竄到霜妃面前,不等她尖叫出聲便刷刷幾下點了她的穴道,一矮身子扛起來便跑。
“娘娘!救命……嗯……”
兩名侍女登時嚇得魂飛天外,可惜一句話未說完,另一名黑衣人便衝着她們猛一揚手,灑出了一股白色的粉末,瞬間將兩人迷昏了過去!
但那一聲呼救也不可避免地驚動了狼燕,她立刻擡頭一看,跟着變了臉色:“王妃!果然出事了!”
端木琉璃挑脣一笑:“我們爬上樹摘果子,不就是爲了讓她出事?快!”
“快”字出口,狼燕已噌得跳了下來,端木琉璃也扔掉手中的籃子,二人結伴追了上去。一邊跑着,狼燕還惋惜地嘀咕:“我的果子……唉!王爺沒口福……”
那兩名侍女只是被迷暈,暫時沒有性命之憂,兩人只低頭看了一眼便繞了過去,只見兩名黑衣人正在前方疾奔,其中一人肩上的霜妃耷拉着腦袋,也不知是否同樣昏死了過去。
山路陡峭崎嶇,黑衣人又是負重而行,速度自然不可能太快,雙方之間的距離很快縮小。看看火候差不多,狼燕傲然一笑,陡然飛身而起,燕子一般從黑衣人頭頂掠過,瞬間攔住了他們的去路:“兩位,把娘娘放下,否則休怪我無情!”
兩人被迫停住腳步,彼此對視了一眼,居然聽話地把霜妃放在了地上。霜妃穴道被封,絲毫動彈不得,但居然睜着眼睛,只是看樣子嚇得不輕。
端木琉璃隨後趕到,與狼燕並肩而立,淡然開口:“你們要什麼?”
黑衣人還未開口,狼燕已手掌一立:“王妃,不必跟他們廢話,這兩個小角色姑娘還不放在眼裡!看招!”
“慢着!”
一聲厲喝,其中一人早已把短刀架在了霜妃的脖子上,桀桀地怪笑着:“咱們這種小角色你不放在眼裡不要緊,不過你最好看看周圍還有什麼好東西!”
彷彿得到了命令,只聽一陣刷刷的輕響,草叢中突然出現了無數黑衣人,個個張弓搭箭,蓄勢待發!
狼燕動作一頓,跟着回到端木琉璃身邊警惕地注意着周圍的動靜,口中悄聲說道:“王妃,好像要糟!早知道他們這麼大的陣仗,真應該讓隱衛跟着!”
端木琉璃扶額:“這樣比較逼真。不過……好像是太真了些。”
見兩人沒了脾氣,黑衣人得意地一聲狂笑:“放箭!”
端木琉璃忍不住翻個白眼:用得着這麼麻利?我活着就這麼礙你們的眼嗎?
看着雨點般密集的長箭驟然射到眼前,端木琉璃眼中精光一閃……
與此同時,狼燕已經一聲驚呼:“王妃小心!快退!”
喊聲中,她一把抓住端木琉璃的手腕,帶着她飛身急退,同時揮舞長劍格擋。只聽叮叮噹噹之聲不絕於耳,兩人已退出去老遠,卻不曾發覺真正的危險已經逼近!
她們立足的地方三面都有退路,唯獨身後是萬丈懸崖,若是摔了下去,必定粉身碎骨!然而三條退路都已被黑衣人暴雨般的長箭封死,她們被迫向後倒退着,漸漸靠近了懸崖邊!
爲首的一名黑衣人顯然也發現了這一點,眼中立刻射出了興奮的光芒,一疊聲地怪叫着:“放箭!繼續放箭!射!射死他們!”
射死你纔是真的!
狼燕氣得咬牙,百忙中一抖手,一枚暗器已經流星般射到了那人面前!那黑衣人萬萬沒有想到漫天箭雨中狼燕居然還有能力反擊,登時一聲慘叫摔倒在地,扭曲之下之後便動也不動了!
咱雖然是隱衛而非天狼,暗器功夫還是不錯的。
狼燕冷笑一聲,左手連連揮出,當下又有不少黑衣人中招,紛紛慘叫着倒地!
把刀架在霜妃脖子上的黑衣人氣急敗壞,連連跳腳:“你們這幫廢物!射!快射!”
長箭更加密集地射來,狼燕漸感不耐,幸好就在此時,只聽端木琉璃輕聲說道:“走!”
狼燕不着痕跡地點頭,便見端木琉璃陡然一腳踏空,整個身體瞬間掉下了懸崖,發出了一聲淒厲的慘叫:“啊!”
“王妃!”狼燕臉色大變,再也顧不得那些黑衣人,毫不猶豫地縱身跳了下去!但聞端木琉璃的慘叫聲良久不絕,顯然已經凶多吉少!
這一幕令所有人瞬間靜止,半晌不知該作何反應。良久之後,爲首的黑衣人扔下霜妃奔到懸崖邊定睛一看,但見崖下雲霧迷茫,根本看不到底。入目所及之處,除了雜草樹木便是嶙峋的怪石,莫說是個弱女子,就算一個鐵人掉下去,只怕也早已摔碎了!
沉吟片刻,黑衣人從旁邊撿起一塊大石頭拋了下去,側耳細聽。然而許久都沒有任何迴應,他才滿意地笑了笑:“這下你還不死?走,回去覆命!”
衆人齊聲答應,經過霜妃身邊時,其中一人擡頭一指:“首領,她怎麼辦?”
“不必理會,穴道解了她自會回去。”黑衣人看都不看,“若是在那之前被野獸吃了,也只能算她運氣不好,與咱們無關!”
片刻後,除了滿地狼藉,現場再無一個人留下。霜妃渾身僵直地站着,氣得暗中怒罵:混蛋!居然就這麼走了!忘恩負義的東西!
可是當她的目光轉到懸崖邊,卻又忍不住一聲冷笑:從那麼高的地方摔下去,不死也廢了!我就不信你是屬貓的,天生有九條命!
不知過了多久,她終於感到渾身一震,手腳漸漸恢復了活動能力。稍稍鎮定了一下,她還未來得及往回走,便聽到了侍女的叫喊聲:“娘娘!娘娘您在哪裡?娘娘……”
霜妃立刻擺出一副悲痛欲絕的樣子,一邊跌跌撞撞地迎上去一邊痛哭流涕:“曉環,素兒,本宮在這裡!”
二人循聲而來,一左一右扶住了她,嚇得臉色慘白:“娘娘!您沒事吧?”
“沒事,可是……”霜妃哭哭啼啼地指了指懸崖,“琉璃和狼燕被黑衣人逼得掉下了懸崖……”
啊?
二人對視一眼,越發面無人色。霜妃啜泣幾聲:“快!我們快回去告訴雲兒,讓他派人來找琉璃!”
的屍體。能找到屍體就算不錯,說定早已摔成了無數塊,甚至真的餵了野獸了!
當下三人不再耽擱,立即沿着山路返回,接着乘坐馬車一路奔回了皇宮,並命人火速請琅王入宮議事。
當秦錚推着楚凌雲進入霜妃的寢宮,她正在伏案痛哭。看到楚凌雲進來,她更是哀聲叫道:“雲兒,母妃對不起你,沒能保護好琉璃……”
楚凌雲臉色鐵青:“我只想知道究竟是怎麼回事!”
“都是母妃的錯,如果母妃不讓琉璃同行就好了……”
霜妃抽泣着把事情經過簡述一遍,不斷用手帕拭着眼角,末了急切地說道:“雲兒,你快派人去找琉璃吧,或許還來得及!”
楚凌雲冷笑:“人自然要找,而且我來的時候已經派了人去。如今最重要的是查出幕後主謀,我要用他的人頭向琉璃道歉,因爲是我的疏忽纔會讓她受到這樣的傷害!”
那冰冷的語氣中蘊含的殺意令霜妃不自覺地一顫,忙掩飾一般說道:“這個不急,雲兒,如今最重要的是找到琉璃……”
“我說過已派人去找。”楚凌雲淡淡地看她一眼,“聽母妃的描述,那些人根本早就知道你和琉璃要去萬佛寺還願,才能提前在半路埋伏。那麼請母妃說一說,知道此事的都有哪些人?”
霜妃眼中立刻掠過一抹隱隱的慌亂,接着便低頭拭淚:“那可多了去了!我身邊的侍女,負責備馬車的侍衛,還有爲我準備還願所需物品的人,他們都知道啊,這可怎麼查?依我看還是……”
“自然有法可查。”楚凌雲了冷笑一聲,“秦錚,立即去將知道此事的人全部帶到此處,我要一個一個地問!”
“是!”
秦錚答應一聲就走,霜妃急得伸長了手臂:“慢着!你……”
可是秦錚充耳不聞,很快走了出去,把她氣得臉色發白。怎麼給忘了,楚凌雲手下的人只聽他的命令,旁人根本使喚不動,這不是自取其辱嗎?
楚凌雲目光冰冷:“母妃不必擔心,事情很快就會水落石出!這種吃裡扒外的東西自然不能留在母妃身邊,必須將他碎屍萬段!”
霜妃沒有做聲,臉色早已變得異常難看,眼底深處更是閃爍着隱隱的惱怒。與此同時,站在她身後的侍女曉環已經白了臉,雙手更是不安地扭着衣角,甚至連氣息都稍稍有些紊亂起來。
不多時,秦錚已將一干人等帶到,加起來居然有十幾人。命衆人分三排站好,他上前稟報:“王爺,人已帶到。”
衆人皆不知究竟發生了什麼,但面對令人聞風喪膽的狼王,他們還是本能地萬分恐懼,根本不敢擡頭。
楚凌雲掃視了一圈:“去問。”
秦錚領命,上前向衆人說明來意。衆人這才稍稍鬆了口氣,卻紛紛搖頭表示並未對旁人說起過,畢竟皇家之事多避諱,就算再平常也不可隨意議論,否則很有可能惹禍上身。
見此情景,霜妃悄悄鬆了口氣,立刻殷勤地說道:“看到了吧雲兒?問題根本不是出在這些人身上,你還是儘快……”
“母妃急什麼?”楚凌雲淡淡地打斷了她,“事情總是要查清楚的,有些人之所以不說不是因爲不知道,而是骨子裡犯賤,不動大刑不肯招。秦錚,動大刑。”
霜妃越發怒極,卻不敢發作,眼珠一轉,她立刻滿臉“正合我意”的表情:“說得對,就該動大刑!否則……嗯……”
一句話未說完,她突然雙眼一閉軟軟地倒在了榻上。身後的侍女心領神會,立刻撲過來急聲喊叫:“娘娘!娘娘你怎麼了?來人!快請太醫!娘娘昏倒了!”
此情此景,若執意動大刑未免太不近人情。楚凌雲皺了皺眉,終於放棄:“秦錚,先讓他們退下好好想想,有任何情況隨時向我稟報,敢隱瞞內情者,殺無赦!”
“是!”
秦錚答應一聲,將一干人等送了出去。不多時,太醫趕到,爲霜妃檢查了一番後轉身稟報:“王爺放心,娘娘只是受驚過度,歇息一下便會沒事。”
楚凌雲點頭,吩咐侍女好好照顧之後便與太醫一道離開了。直到他的背影也看不到,曉環才渾身冷汗地癱了下去:“嚇死奴婢了……”
“沒出息的東西!”霜妃雖然躺着未動,卻早已睜開了眼睛,“事情早晚壞在你這賤婢的手中!”
曉環哭喪着臉,勉強站直了身體試探着問道:“娘娘,那夜您讓奴婢送信給珩王,莫非信中的內容就是……”
霜妃呼的翻身坐起:“閉嘴!什麼也不是!本宮只是……只是隨便問候珩王一聲而已,哪有什麼?再敢胡言亂語,本宮撕爛你的嘴!”
“是!是是!”曉環撲通跪倒,連連叩頭,“奴婢該死!奴婢該死!娘娘饒了奴婢這一次吧!”
霜妃狠狠地瞪着她,眼中漸漸浮現出一抹狠戾,語氣反而變得溫和了些:“算了,起來吧!記住,若是有人問起,寧死都不能承認有這回事,否則你性命不保,明白嗎?”
曉環哪敢不應:“是!奴婢記住了!”
我也不想承認啊,可問題是……希望琅王不要來問我,最好方纔沒有看到我的反常,否則我的死期才真的到了……
“我原先沒有懷疑母妃,只是爲了做做樣子,不過方纔她身後的侍女有些反常。”
回到琅王府的楚凌雲突然開口,曉環若是聽到這句話,一定會嚇個半死。
秦錚點頭:“我也注意到了,她顯得很緊張,同時又有些疑惑,彷彿對什麼事情有懷疑,但又不敢確定。王爺,要不要查一查?”
楚凌雲略一沉吟:“去吧,查出那些刺客是哪個皇子的手下就好,其他的稍後再說。”
片刻後,狼武輕輕敲響了房門。秦錚出去與他交談幾句,回來後滿臉喜色:“王爺,已經收到狼燕傳來的消息,一切順利。”
楚凌雲神情一鬆,垂首看着自己的腿微微一嘆:“可惜,不能陪琉璃一起去。”
二人對視一眼,秦錚忙安慰了一句:“王爺不必擔心,會有隱衛和天狼在暗中保護王妃,確保萬無一失。王妃說過您的腿還要兩個月才能完全恢復,時候不到萬萬不可強行走路,以免前功盡棄。”
楚凌雲沉默片刻:“其實我可以用輪椅……”
“可是還有您體內的寒毒。”秦錚繼續溫聲安慰,“這眼看着已是寒冬,您本就不宜外出。西朗國又臨近沙漠,氣候更是變幻無常,萬一去了之後幫不上忙,反而……”
“反而拖琉璃的後腿?”楚凌雲有些疲憊地仰靠在輪椅上,“你是不是想說,我就是個廢物?”
秦錚愣了一下,看着他眉宇間的失落,心中有着說不出的難受,忙用力搖頭:“沒有,我是想說,您應該相信王妃,她一定會把血寒玉帶回來的!”
楚凌雲默不作聲,抓着輪椅的手卻越來越用力,手背上已有青筋泛起:身爲男人,他只能讓自己最心愛的女人風餐露宿,爲了救他的命而奔波。身爲丈夫,他只能讓自己的妻子處於陰謀和暗殺的漩渦,這對驕傲的他而言,幾乎不堪承受。
“王爺。”秦錚蹲下身,溫熱的手心蓋上了他冰冷的手背,“不必如此,王妃既然成了您最在乎的人,那麼這些劫難她註定得受,沒人替得了她。除非在您的心中,還有能夠替代她的人。”
楚凌雲終於睜開眼睛,淡然搖頭:“沒有。”
“所以,王妃不會在乎。”秦錚笑笑,輕輕拍了拍他的手,“我永遠記得她那句話:要讓您在她手中浴火重生,還原世人一個更勝往昔的不敗神話。”
楚凌雲再度沉默,許久之後終於微笑起來:“秦錚,直到今日我還活着,先是因爲你,然後纔是因爲琉璃。”
這無疑已是一種最高程度的認可,秦錚只覺得一陣熱氣涌上眼眶,卻故意撇了撇嘴:“你這張嘴就是毒,哄死人不償命。”
楚凌雲咳嗽一聲,瞬間迴歸狼王的本色:“還愣着幹什麼?幹活去!查不到幕後主謀,就別來見我!”
秦錚耷拉着腦袋起身往外走,無比懷念狼王方纔那難得一見的溫柔,接着就聽他老人家若無其事地接上一句:“直接回房睡覺就好!”
秦錚腳步一頓,笑得“花枝亂顫”。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一陣得意之極的狂笑聲陡然傳來,儘管是青天白日,卻依然令人毛骨悚然。楚凌躍正站在窗前,張開雙臂仰天大笑,彷彿此刻已經君臨天下。
直到肺中積攢的空氣告急,他才勉強收住笑聲得意地說道:“很好!終於除掉了一個心腹大患!端木琉璃一死,三皇兄早晚一命嗚呼,根本不足爲懼!”
負責執行此次刺殺任務的正是他的心腹之一高登,得意之餘,他反倒顯得有些不敢相信:“除掉端木琉璃總算是好事,但屬下擔心她摔下懸崖卻大難不死……”
“放心,本王早已查清楚了,端木琉璃雖然會玩幾手飛刀,卻毫無內力,不會輕功,從那麼高的地方摔下去,哪裡還有命在?”楚凌躍滿不在乎地一揮手,“不過爲防萬一,本王已派了人去暗查,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高登這才鬆了口氣:“王爺英明。”
楚凌躍挑了挑脣,越想越是興奮難言,只覺飄飄欲仙。不願在屬下面前失態,他立刻揮了揮手:“爲徹底永絕後患,你立刻帶人去找端木琉璃的屍體,一旦找到,馬上來報!”
高登點頭:“是!”
端木琉璃意外跌落懸崖之事很快傳開,引來一片譁然。惋惜、同情、嗟嘆、幸災樂禍,衆人反應各異,不一而足。
楚凌雲根本未打算就此放過霜妃,次日一早便再次入宮,淡然開口:“母妃身體好些了嗎?”
霜妃一看到他那雙如深潭般碧綠的眼眸便頭皮發麻,不得不強裝鎮定:“好多了,不必擔心。雲兒,琉璃可有消息了?”
“還沒有……”楚凌雲搖頭,眸中閃過一抹冷銳,“不過我已趁母妃休息的時候,把相關人等召集起來調查了一番,並沒有什麼發現,如今已只剩母妃身邊伺候的人不曾問過,這才前來。”
霜妃愣了一下,眼中極快地閃過一絲慌亂,不得不低垂了眼瞼搖頭:“不必問了,母妃身邊的人都信得過,她們不會出賣母妃的!”
“不會出賣母妃,不代表不會出賣琉璃。”楚凌雲語聲清淡,“莫忘記那些黑衣人雖然將琉璃逼落懸崖,卻不曾傷害你半分。”
這話分明另有所指,霜妃只覺一股怒氣上涌,忍不住咬牙:“雲兒,你這是什麼意思?他們不曾傷害母妃,你似乎很失望?難道你希望他們逼死母妃不成?”
楚凌雲淡然一笑:“母妃誤會了。總之我只要將母妃身邊的幾個人帶回去問一問,一切自然真相大白。”
“沒有那個必要。”霜妃冷冷地揮了揮手,“母妃保證,她們與此事無關,你可以走了。”
“母妃憑什麼保證?”楚凌雲斜倚在輪椅上,明明顯得很慵懶,狼王的霸氣偏偏又展露無遺,“還是母妃覺得不經允許,我就真的帶不走幾個奴婢?”
霜妃的臉色這才真的變了,不由刷的翻身坐起厲聲呵斥:“雲兒!你放肆!爲了一個琉璃,你連母妃都不要了?母妃與琉璃同時遇險,她死了是她命薄,母妃活着是母妃命大,你又怨得了誰?”
楚凌雲笑笑:“我不會怨人,只會殺人。琉璃若還活着倒罷了,她如果真的不幸香消玉殞,我只好殺光所有傷害過她的人,以慰她在天之靈。母妃瞭解我,我殺人的時候從來不會手軟的,是不是?”
眼前陡然出現一片血紅,霜妃不由一陣輕顫,越發兩耳轟鳴,頭暈目眩,暫時說不出話來。楚凌雲見狀也不多說,轉頭吩咐了一句:“秦錚,帶着曉環等幾人,我們走。”
“站住!”霜妃急了,雙眼也變得赤紅,“她們是本宮的人,誰敢妄動,便是藐視本宮,罪在不赦!”
落到這個兒子手中,曉環鐵定什麼都說出來。
楚凌雲很有幾分不耐:“去。”
秦錚點頭,邁步就要走。霜妃徹底急了眼,幾步竄到秦錚面前張開雙臂,冷笑連連:“要去也可以,除非踏過本宮的屍體!”
秦錚停步,撓頭:“王爺,您看這……”
楚凌雲笑笑,笑容清冽:“你不是會飛嗎?什麼都不用踏,踏着空氣就行了。”
秦錚恍然,霜妃越發氣得面紅耳赤,險些真正昏死過去!幸好就在此時,只聽內侍一聲通傳:“皇上駕到!”
片刻後,楚天奇大踏步而入,霜妃宛如盼到了救星,立刻撲過去撲通跪倒:“皇上!您要給臣妾做主啊!小小一個護衛居然也敢欺負臣妾,臣妾還要不要活了?”
秦錚早已跪拜見禮,楚天奇一見這陣勢也不由皺了眉:“怎麼了這是?劍拔弩張的?雲兒,你是不是又惹你母妃生氣了?”
“是。”楚凌雲點了點頭,滿臉無辜,“她硬要跟我對着幹,不生氣纔怪。”
楚天奇一愣,霜妃則更加惱羞成怒:“雲兒!你這是什麼話?母妃何時硬要跟你對着幹了?”
“方纔……”楚凌雲撓撓眉心,“我要查設局陷害琉璃的兇手,你卻百般不讓,這不是跟我對着幹是什麼?”
楚天奇目光一閃,已經隱隱約約猜到了什麼。
霜妃察言觀色,顯然也看出了他的懷疑,登時急得咬牙切齒:“你要查什麼見鬼的兇手,只管去查,到母妃這裡添什麼亂?琉璃是母妃的兒媳,難道母妃還會害她嗎?”
“遵命。”楚凌雲立刻點頭,“秦錚,母妃已經恩准,你還不去把相關人等帶走審問?”
秦錚拼命忍着笑意,鄭重其事地點頭:“是!”
“站住!”霜妃都快瘋了,聲嘶力竭地尖叫着,“雲兒,母妃是讓你去查兇手,你爲何總盯着母妃的人不放?你走火入魔了嗎?”
楚凌雲嘆口氣,轉頭看向楚天奇:“父皇,您來評評這個理。母妃和琉璃去萬佛寺還願之事知道的人本就不多,若非他們泄露秘密,那些黑衣人怎麼能提前在山上埋伏?那麼我要查兇手,自然是從這些人身上入手,難道不對嗎?”
楚天奇輕咳一聲:“是該如此。查到線索了嗎?”楚凌雲看了看面如土色的霜妃,“其餘人等我都已查過,皆無可疑,只剩母妃身邊的幾名侍女未曾問過,母妃卻死活不讓,並因此大發雷霆。”
“皇上,不是這樣的!”霜妃急忙開口,滿臉冤枉,“臣妾早說過她們無可疑,雲兒卻偏不相信,硬要把人帶走嚴刑拷打。若是讓外人知道雲兒居然懷疑臣妾,這……這好說不好聽啊!”
楚天奇略一沉吟:“霜妃的顧慮也有道理。這樣吧,此處沒有外人,雲兒你也別把人帶走了,就在此處問一問如何?”
霜妃瞬間傻眼,楚凌雲已點了點頭:“好。秦錚,去把人帶來。”
既有皇上開口,霜妃哪裡還敢阻攔,一顆心早已因爲恐懼而不規則地狂跳起來,好不難受。咬了咬牙,她緊急思謀着對策,強作鎮定。
片刻後,秦錚已帶着曉環、素兒及另外兩名侍女迴轉。看到面前的幾人,幾名侍女均有些肝顫,忙不迭地跪拜見禮:“參見皇上!參見娘娘!參見琅王殿下!”
楚天奇點頭:“起來回話。”
幾人謝恩起身,楚凌雲已淡然開口:“是誰吃裡扒外,出賣本王的愛妃?”
衆人登時面面相覷,繼而齊齊搖頭:“奴婢不敢!”
楚凌雲面無表情:“那麼,得知母妃要去萬佛寺之後,誰曾經出過宮?”
曉環臉色一變,霜妃已冷聲開口:“雲兒,你太武斷了吧?縱然有人出宮,也未必是去通風報信。何況爲了不引人懷疑,那人或許會用飛鴿傳書之類呢?”
楚凌雲立刻從善如流:“母妃此言有理,那就先查一查誰出過宮,再查飛鴿傳書,說吧。”
其餘幾人皆紛紛搖頭,表示不曾出去過,唯有曉環本能地點了點頭,然而當她看到別人都搖頭時,立刻慌亂地跟着搖頭,如此一來,反倒是最不願引人注目的她尤其突出。
霜妃見狀暗罵了一聲蠢材,楚凌雲已轉頭看着曉環微微一笑:“你?”
“沒有!”曉環臉色煞白,都快哭了,一邊胡亂地搖頭一邊偷偷瞄着霜妃。
楚凌雲笑笑:“你爲什麼總看着母妃?”
霜妃急怒不已,竭力維持着表面的鎮定。片刻之後,她靈光一閃,立刻冷哼一聲說道:“雲兒說得不錯,你爲何總是看着本宮?是不是你揹着本宮做了什麼見不得人的事?說!”
這話高明。楚凌雲十分“讚許”地挑了挑脣,曉環卻早已叫苦不迭,情知霜妃這是打算丟卒保帥了!但她畢竟也在宮中呆了多年,反應還不算慢,立刻撲通一聲跪倒在地連連叩頭:“娘娘饒命!殿下饒命!奴婢是曾出去過,不過……不過與此事無關啊!奴婢只是去……只是閒宮中太悶,便趁着娘娘不注意,那個……溜出去玩了一會兒,可是奴婢很快就回來了!”
算你識相。霜妃暗中鬆了口氣,表情也更加自然:“大膽奴婢,居然私自出宮,本宮定要重重責罰,以儆效尤!來人,將曉環……”
“母妃,我還沒有問完。”楚凌雲擡手阻止,依然微笑,“你溜到何處去玩了?見過什麼人?”
曉環搖頭,硬着頭皮往下編:“就是在大街上隨便溜達溜達,不曾……不曾見過什麼人。”
楚凌雲不說話了,只是靜靜地看着她。曉環雖然不敢擡頭,卻依然感覺了他目光的壓力,簡直令她無所遁形,所以很快便冷汗涔涔,溼透了幾重衣衫!
“還不打算說實話?”楚凌雲突然開口,語氣並沒有太大的變化,就是令人從骨髓裡發寒,“還是你認爲只要你不說,本王便查不到?”
曉環渾身發軟,幾乎癱了下去:“奴奴奴、奴婢不敢!奴婢說的是實話……”
“你是母妃的人,本王再給你一次機會。”楚凌雲笑笑,溫溫柔柔地說着,“記住,你自己說出實情,和被本王查出實情,後果大不相同。”
曉環何嘗不知道這一點?然而霜妃就在一旁,她若是說了實話,霜妃便絕不會放過她。若是不說,狼王更會將她碎屍萬段!天哪!爲什麼受傷的總是她們這些苦命的人?
狼王的耐心終於告罄,眸中閃過一抹銳芒,他含笑開口:“秦錚。”
“是。”秦錚答應一聲,淡淡地說着,“據查,得知娘娘與王妃要去萬佛寺之後,這幾名侍女的確未曾離開,只有曉環秘密出宮一次,而她的目的地是……珩王府。”
“撲通”一聲,曉環整個人軟癱在地,彷彿渾身的骨頭都已被抽走:原來琅王早已把一切都查清楚了嗎?那麼自己方纔百般狡辯是爲了什麼?練嘴皮子功夫嗎?
霜妃更是已經面無人色,若非竭力剋制,只怕早已奪路而逃套!定了定神,她怒不可遏地一掌拍在了桌子上:“曉環!你好大的膽子!居然揹着本宮與皇子私下來往,你找死是不是?”
“奴婢不敢……”曉環有氣無力地說着,掙扎着起身重新跪好,邊說邊不停地叩頭,“娘娘饒命!殿下饒命!奴婢是……是去了珩王府,但……但並不曾與皇子私下來往,只是去……啊對!去找了一個同鄉……啊!”
剛剛說到此處,她陡然發出了一聲淒厲的尖叫!因爲就在方纔的一瞬間,楚凌雲突然一彈手指,一柄飛刀已經貼着她的臉頰飛了過去,留下了一道深可見骨的傷口,鮮血立即涌出,染紅了半張臉!
“我的臉!我的臉!啊!”情知只怕已經毀容,曉環立刻被恐懼淹沒,扎煞着雙手不停地尖叫,卻不敢碰到臉上的傷口,“我的臉完了!救命啊!救命!”
霜妃嚇得心膽俱裂,一顆心幾乎跳出了胸腔!她毫不懷疑,如果楚凌雲知道一切都是她指使的,也一定會把飛刀扔到她的臉上!
碧綠的眸中混合着冰冷的殺意,楚凌雲微微地笑着:“閉嘴。自本王記事起直到今日,從來沒有人敢當着本王的面謊話連篇,你以爲你是什麼東西?若是連你都騙得了本王,本王早已死了千百回!”
臉上的劇痛越發明顯,曉環卻不敢再尖叫,渾身抖如篩糠。楚凌雲又笑了笑,語聲越發溫柔:“你那天去珩王府,做了什麼?再有一個字的謊話,本王將你身上的肉一片一片的割下來,再一片一片地烤熟了給你吃下去!”
琉璃這法子不錯,值得時不時拿出來溫習溫習。
果然,曉環毫不懷疑琅王這句話的可信度,何況霜妃一直縮在一旁,擺明了任她被嚴刑拷打,說不定巴不得她一命嗚呼!
咬了咬牙,她趕在霜妃開口阻止之前大聲喊道:“奴婢是奉了娘娘的命令,去給珩王送信的!至於信上寫了什麼,奴婢並不知道,也沒那個膽子偷看!奴婢只知道這麼多!求殿下饒了奴婢吧!”
霜妃不是不想阻止,怎奈何她剛一張口,楚凌雲便以渾厚無比的內力將她的話逼了回去,害得她一陣窒息,險些昏厥過去!等她緩過一口氣,什麼都遲了!
楚天奇原本一直保持着沉默,一聽此言,他眼中微光一閃,淡然開口:“你們幾個,把曉環帶下去。所有人都退下!”
“是!”
素兒等人雖然問心無愧,也早被嚇得冷汗直冒,立刻哆嗦着上前架起曉環就走,其餘人等也隨後退了下去,房中只剩下了四人,一時安靜得彷彿空山幽谷。
儘管事已至此,霜妃卻並未打算放棄,趁着衆人退下的間隙迅速調整了情緒,故意冷哼一聲說道:“這賤婢真是不要臉之極,爲了給自己脫罪,居然妄圖拖臣妾下水。皇上,此等奴才臣妾是不能要了,就交給雲兒處置吧!”
楚天奇轉頭看向楚凌雲,神情平靜得令人完全猜不透他心中所想:“雲兒,你的意思呢?”
楚凌雲卻只是看着霜妃,眼中的冷厲漸漸隱退,只餘一片令她毛骨悚然的漠然和陌生:“你是我的母妃,縱然對琉璃做了這樣的事,我依然不能拿你怎麼樣。不過你聽着:從這一刻起,我與你之間的母子情分已經盡了,從此之後你我路歸路,橋歸橋,無論生老病死,你我各不相干。”
“你……你敢?”霜妃大怒,煞白着臉刷的站了起來,“居然敢說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話,你就不怕天打雷劈?”
“親手殺害自己的兒媳,你就不怕天打雷劈?”楚凌雲淡然而笑,笑容中充滿了譏誚,“如果琉璃不孝,或對你不敬,那我無話可說。不過如今,就是這樣,你這尚榮宮我再也不會踏進一步。秦錚,我們走。”
秦錚點頭,推着他轉身便走。霜妃急怒交加,衝過去攔住了他:“你敢走試試?我是你孃親,你若如此不孝,定會不得好死!”
“我,不怕。爲了琉璃,我寧願不得好死。”楚凌雲淡淡地搖了搖頭,“你不懂,琉璃在我心中的分量超過一切,包括我自己。所以如果你設局害的人是我,或者我不會如此絕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