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後的天空,原來明淨素淡,誰料突然刮來一陣怪風,天氣驟變,烏雲密佈。
大地變得陰陰鬱鬱。
“寶兒?”李宇軒憂心忡忡地看着縮在牀角的齊青玉。在他抱她回來時,她就睡着了。他輕盈地將她抱到牀榻上,誰知道才轉身,她猛然驚醒,整個人躲在角落縮成一團。
“少將軍,我怕,我怕他們。”齊青玉惶亂地說,“我拜託江夫人在江南一帶幫我收買人心,烘托我的名聲,順便廣織人才備用,只希望想避過上一世的死劫。如今他們這樣,是不是我的努力全部會白費?”
李宇軒聞言,臉上陰霾盡散,彎身探入帷內柔聲哄道:“寶兒,你還有我,不用怕。仁明珠自持有上一世的記憶以爲可以洞悉我的戰術,到最後還不是被我打得落花流水?”
他臉上盡是自信傲然。
“少將軍,她肯定還有後着,不然她怎麼會有能力和我一起重回這個世界,並且換了身份?”李宇軒越自信,齊青玉的預感越不祥。
她怕他因輕敵而受傷。
李宇軒把齊青玉的擔憂看在眼裡,自然感覺欣喜,表面若無其事地說:“寶兒,放心。”她憂慮,不止是因爲對敵方的恐懼,更是因爲沒親眼見過他的本領。
然而他並不會爲了證明自己,而將她帶到血腥的戰場上去。
齊青玉垂眸,沒說話。不是不相信他,只是心底的不安感究竟來自何處?
懷王?不,她不要再想他了。以後都不!
“少將軍,皇上急召你進宮。”突然間,一名侍衛前來稟報,語氣掩飾不住的慌張。
“所爲何事?”李宇軒皺起了劍眉,這種時候,他一刻也不想離開齊青玉。
“少將軍,那日不是神天衛在將軍處搜出假聖旨嗎。如今,神天衛真的在李侯爺的住處搜出龍袍!不單如此,他們還搜到了李侯爺私藏兵器的幾處藏兵谷,經查覈一切屬實。皇上這才急召你進宮商議對策。事關重大,長公主都已經先一步進宮了。”侍衛說到最後,臉青脣白,撲嗵一聲跪下。
不知道是求,還是怕。
李宇軒擰緊了眉宇。於情於理,在公在私,他是不得不進宮了?
絲毫遲疑的餘地也沒有。
“我知道了。”
“是。屬下先行告退。”
侍衛戰兢兢退下。
“寶兒,等我回來,別胡思亂想。”李宇軒深凝齊青玉一眼,依依不捨地轉身。
“少將軍,等等。”齊青玉倏地跳下牀,搬出一張若一尺高的小杌子,站在上頭正好能與李宇軒平視,“少將軍。我……”
“啵。”
什麼都不需要說了,直接撲在他溼熱的脣上。
李宇軒霎時間熱血沸騰,緊緊地擁`抱齊青玉想加深這個吻,唯恐自己捨不得離開,只好趁早抽身,輕輕地在她熱燙的額上一點,啞聲道:“寶兒,爲夫去去就回。”
“嗯。”齊青玉用力點頭,望着他消失在門外的背影,淚眼婆娑。
少將軍公開宣示她是他的聘妻。無論懷王撞了什麼邪,都不會再糾纏她了吧。
按上一世的常理估算,在美人與江山之間,懷王優先選擇江山。擁有江山何愁無美人?當年她有自知之明,對他與杜心璇的婚事並沒置喙。也未曾見他有過任何一絲掙扎,現今只要別來破壞她的姻緣,李宇軒就是他的忠臣了!
他一定明白該怎麼取捨。
區區一個小女子在他帝皇的眼中不算什麼。
齊青玉安慰着自己,一遍接一遍。
然而現實總與理想背道而馳。
不過是一盞茶的時間,幽靈般的穿着一襲素色白衣的懷王就出現在齊青玉眼前。
齊青玉大驚失色。倏地站起來,下意識想逃。
“別慌。”懷王噙着一抹慣常的笑意,淡淡地看着齊青玉,“坐。”輕淡的語氣充滿威嚴。
齊青玉很想拒絕他,心思一轉,想情況未必太糟糕,還是順從地坐下了。
“你欠本王一個解釋。”懷王坐在她對面,休閒地支着下巴,半闔着眼眸睇着她。
“不知殿下想知道什麼?”他越是正常,齊青玉就越是害怕,只好強作鎮定,恭敬地反問。
本王脣畔笑意擴大,溫和地問:“當年你說沒見到本王的白蓮玉雕,可是方纔有密探報與本王,它就在你房中被搜出。你欠本王一個解釋。”
若齊青玉敢擡頭看他一眼,必定知道他幽深的眸底,一場暴風雨已然醞釀,大概有水淹金山之猛烈。
然而,她不敢看他。她心虛。
“民女確實沒私藏殿下的物什。”所以你說的,我怕不懂。齊青玉在心裡,這樣告訴自己,這個謊必須說到底。
“呵呵,”懷王輕笑,語氣忽地有些冷,“若非還沒空處理陳芝,那塊玉佩就不會落在杜心璇手上了。她們確實也有些本事,居然能說服碩親王不追究文英之死。”
“大概也是蛇鼠一窩了,六姑娘你說呢?”懷王突然彎腰,逼近齊青玉,意味不明的目光透着惱怒。
她倏地一驚,像在荒山野嶺被龐然巨獸鎖定了般毛骨悚然,哆嗦道:“殿下說得極是。”
“本王說什麼了?”
齊青玉懞了,他說了什麼?她努力地回想,卻想不起一丁點來。
“你不打算解釋?”懷王耐心有限,薄脣勾起無情的笑,“嘖,聽說本王軍中有一個叫劉少康的人,本名叫齊永……”
“不!”齊青玉聽不下去了,激動得尖叫。
“不。”懷王點頭,友善地笑道:“你不打算解釋?嘖,聽說相南成親後還念着老主顧,不過住在城西杏子塢……”
齊青玉一個勁兒地搖頭,她眼前這個哪裡是人,簡直是一個惡魔,一頭毒獸,爲達目的可以不擇手段,可以屠戮人間!
“哼,果然有事瞞着本王。”懷王驀然站起,臉上溫爾的笑容瞬間蕩然無存,酷厲殘暴的氣息直灼得齊青玉體無完膚。
她知道她中計了。
“別傷害無辜的人。”她跪下,急切地求他。
“嘖,高貴的準少將軍夫人,你的大禮本王不好受啊。”懷王蹲下,冷眼睨着她,語氣充滿嘲諷,眸底閃着殺機。
齊青玉喜憂摻半,立刻站了起來。喜的是以爲懷王承認了她的新身份,憂的是他喜怒無常會遷怒他人。
矛盾的心情猶如冰火兩重天,煎熬着她的心,原就受了驚嚇而發白的臉色,不由得比紙還要慘白。
這一刻,齊青玉給懷王的感覺卻是孤苦無依,他不由得有些怔神,有了李宇軒這個強大得他都忌憚三分的大靠山,爲何還會露出這種神情?
恍惚間,眼前悽酸的少女居然與夢中某個剪影重疊,也是這樣淚眼迷濛地望着某處出神,也是這樣孤苦無依……
痛!他的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