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蔭城位於天山之腳,地處神州北方,入冬之後,天氣轉寒。
今日,道間涼風習習,行人竟都裹着厚衣,但進出於城門內外的人,依然絡繹不絕。
遠方行來一隊人馬,兩輛馬車。
一杆大旗飄揚,“天下會”三個斗大的金字在風中獵獵震響。
城門的牆頭之上,早有守城弟子看見了旗幟,大聲叫道:“快,,幫主回來了,列隊迎接……”
雲乘風的馬車在前,馬車停下,范文虎趕緊躍下馬背過來打開車簾。雲乘風走下馬車,隨即轉往身後,親自給無名掀開車簾。
“無名前輩,天蔭城到了,如今是天下會的總壇,我帶你到處走走看看……”
經過多日的休養,無名氣色漸好,只是他功力盡失,看起來再沒有那種令人壓迫的劍意,只是一個和藹的中年人。
藍衫飄飄,沒有了宗師的氣概,反而更像一位飽學之士。
“屬下參見幫主!……”門口的守衛徐徐跪了下去。
雲乘風擺擺手,示意衆人不必多禮。又吩咐道:“你們引範舵主前去休息,浙中分舵的弟子,護送本幫主有功,每人賞錢百文,舵主范文虎賞銀千兩,帶去戶薄旗領賞。”
一面說着,身後親衛徐徐跟上,雲乘風引着無名向城中行去。
城中百姓恭敬的避開,又有人竊竊私語的議論道:“這位藍衫人是誰啊?城主竟然親自引他前來?……”
無名聽在心裡,微微轉頭瞧着各人,人人面色紅潤,由此就可知道,雲乘風治下的天蔭城並無餓殍飢漢。
這時,他微一低眼,看見街道上有條溝壑,深可齊膝,順着街道的一側徐徐通往遠方。
雲乘風看他疑惑,趕緊解釋道:“無名前輩,這是城中的下水道,因爲施工還沒有完成,所以看得見,待得過一陣,蓋上了蓋板,就看不見了。”
古時候的城池,排水系統缺失或者不完善,往往生活污水無處傾倒。雲乘風才擬定在街道一側挖出排水溝,把污水引出城外。
還不止於此,介於城中常有人在暗巷裡隨地大小便,垃圾亂丟亂放的問題,雲乘風又見公測和公共垃圾場。
這些大小改動整頓下來,天蔭城可說是換了一翻新氣象。
其實雲乘風建公廁,把男女分開,一是爲了淨化衛生,二是爲了收集糞便製造肥料。古時候沒有化肥,田產有限,他正想憑此來爲農田增產。
一面走去,很快看見前方有一個公廁,男女各分作兩邊,進進出出。“公廁!”無名喃喃念着,訝然道:“雲幫主,這公廁是什麼地方,怎麼男女分開進入?”
雲乘風笑着說了,無名點頭會意,也沒有多說什麼,心中卻又對他佩服了幾分,竟能想出這樣的法子。
再往前走,只見喧鬧的街道上竟有一間酒樓空置,雲乘風卻是故意引他來這裡,指着酒樓說道:“無名前輩,這間酒樓本是城中一大惡霸的資產,那人欺行霸市,在街上肆意調戲良家婦女。我便殺了其人收了他的資產,如今還空閒着。前輩若是不棄,但可把中華閣搬來此處,只要在這天蔭城中,前輩當可安心休養。”
無名面上微微一動,確實,昔年他一人力戰十大門派,結下了許多仇人,此時他功力盡失,若是有仇家找上門,當真危險得很。
然而無名身具傲骨,況且自有僕人許多,中華閣更是雲集衆多江湖好手,也不懼怕一般人的尋仇。
無名不語,雲乘風也不多說,再向前走去,已到了城主府。
此時正有許多人云集在府堂外,親衛上去問過,乃是今日有人來告狀,秦霜正在府堂斷案。
府衛看見幫主,趕緊報進去,秦霜也無暇斷案,起身迎了出來。
客氣過幾句,雲乘風向他介紹完無名,便問道:“霜師弟這是在斷案嗎?具體是怎麼回事?”
秦霜本是精細聰明之人,卻也被這案子攪得頭疼,雖知要是以他在天下會的作風,自是抓過來大打一頓,逼其招供。但自從雲乘風拿下天蔭城後,就嚴令交代,民生之事不可魯莽,這案子在城中惹出許多謠言,是以他才親自斷案。
這時雲乘風問起,他趕緊說了經過。
一面聽着秦霜訴說,雲乘風已引着無名進入府堂。
原來這案子是這麼回事,死者便是城中一個富戶張繼雲,是堂下跪着的少婦之夫。
張繼雲是嫡長子,父母早亡,平日爲人寬厚,並無仇家,家中只他一脈,又無兄弟爭奪家產。因此,當他失蹤多日被人從城外田間發現屍身後,案件便難解了。
因那時剛下過一場雨,縱有痕跡也早就沒了,死者身上又未發現傷痕,頗有幾分暴斃的模樣。
身上銀錢未少,又非路遇歹人。
偏偏那死者有一老僕,也隨後病死,死前,卻與自己兒子談及過此事,透露主家是被人所害。
雖未詳說,事情卻終究傳了出來,被死者族人一狀子告到了府衙。秦霜接了此案,當堂審理,仔細驗了屍身,終在死者頭部發現了一根深入腦髓的銀針。
兇手卻依舊難查。
秦霜把疑犯死者之妻關進大牢數日,以爲該會招供了,但今日重審,那婦人依然不招供。
雲乘風聽着微微點頭,心中已有了主意,隨即命人安排無名坐下,親自上堂會審。
堂下,下方跪着的婦人頭髮凌亂,坐了幾日的牢,更讓她顯得楚楚可憐,一口口的宣着:“城主大人明斷啊,小人是冤枉的,小人是冤枉的。”
這時,圍觀的百姓更是竊竊私語,因這審案之人,是他們尊敬的城主,未知城主要怎麼了結此案。
縱是武林神話無名,一時也覺這事情着實難查,假如說殺人者是江湖中人,那他可憑着致命之傷推斷出是何門何派何人所爲。
但這就是平民殺人,根本沒有什麼武功招式可尋。
堂下女子哭得悲切,雲乘風微微點頭,似乎是覺得她可憐,便道:“來人,我看此女多半有冤,把她放了。”
無名一時眉頭緊鎖,對雲乘風的魯莽大感失望。但此時他也不好說話,只靜靜坐着。
秦霜湊耳過來,疑惑道:“大師兄,這樣不妥吧!這事情在城中鬧的沸沸揚揚的,如此施爲對你的威望有損。”
雲乘風待他說完,才低語吩咐道:“霜師弟不急,你即刻帶我的親衛跟着這女子離去,一會她和誰人見面,一併拿來,此案可斷。”
秦霜領命去了,雲乘風也無暇他顧,隨即命人端上茶來,與無名喝茶聊天。
圍看的人一轟散了,個個對這爲新城主大感失望。
不想才過片刻,秦霜已然雙手提着一對男女衝了進來,而圍看的百姓,也一窩蜂的跟着。
眼見那少婦被重新帶上堂,他們都很是奇怪,不知道這個新城主在搞什麼名堂。
這回倒是斷的利索,縛那對男女上堂後,雲乘風只將自己的推斷一一述出,二人就癱軟在地,招了。
百姓頓時譁然,望堂上之人,如見神明。
其實這案子再簡單不過,雲乘風一聽說起就知,必定是此女與人通殲,殺了丈夫。
她既然不招供,扣着也沒用,把她放走,殲夫就會來見面問她受審的情況。
如此把二人抓來,說了推斷,這二人哪還有不招供的道理。
雲乘風述說推斷,只看這對男女反應,便知雲乘風所言皆中,這等如親眼所見之能,普通人怎能做出?
無名一時心中大震,憑此一事,再集合之前的所見所聞,便可看出雲乘風的才能,實非尋常之人可及。
審案之後,又帶着無名到處走了走。
到了用膳時,廚房早就備好了酒席,雲乘風親自陪席招待。
喝了幾巡酒,眼瞧着時機已到,雲乘風款款舉杯,懇切說道:“無名前輩,在下欽佩你之才能,想奉爲天下會長老。一同爲江湖謀福,爲百姓驅苦,一同驅除倭寇,還我華夏安定,不知可否?”
無名拿着酒杯,手上卻有些顫抖,功力盡失之後,他就連舉杯的時間長了,也深感乏力。
雲乘風看着他猶豫,趕緊補充道:“縱是無名前輩功力盡失,但前輩的武功見識也是江湖中數一數二的。天下會收藏有許多武功秘籍,想請無名前輩觀摩這些武功秘籍,編纂出一本《天下武譜》,發行天下,整體提升華夏武人的武功水平。那時候人人尚武,宵小倭寇,以及其餘周邊各國,再也無人敢欺我華夏子民。”
如此盛事,乃是對於武道建設的大膽作爲,必會在武林中留下更深遠的名聲。
無名一聽,記起雲乘風對他的救命之恩,又想着觀摩這許多的武功秘籍,可能會讓他恢復功力,立即乾了杯中之酒。
“承蒙雲幫主之言,無名應下了!”
頓了一頓,又補充道:“但老夫認爲,《天下武譜》不能盡數發行天下,只能選擇部分公開。”
這正和雲乘風想的一樣,就算無名不說,他事後也會限制。請無名編寫《天下武譜》,一是爲了藉着發行武譜,爲自己在天下和江湖裡造勢。二是爲了以此武譜整體提升天下會的實力,激烈屬下幫衆爭建功勞,那時但有功勞者,可以一層層往高處修煉武譜上的武功。
如此一來,投效者必衆,何愁江湖不定,天下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