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峻是誰?郭威的結拜兄長,後周立國的最大功臣,當前大周朝堂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重臣。
按理說,由王峻統軍北上,論威望,論能力都不該有任何問題,郭威爲他送行的規格,那才叫一個隆重加器重!
針對公事,郭威不僅授王峻這位大兩歲的結拜大哥便宜行事之權,軍需盡由他說數,將吏任由他挑選。針對他私人,超常規賜予他御馬、玉帶和大量寶貴財富,最後還親自設宴餞行,七日早上親自到東京西城送行,握手而別。
面對這一切殊榮,王峻也是一副信誓旦旦、激情燃燒的模樣,但是,誰也沒有想到的是,王峻一離開東京城,立刻就變了。
十月七日當天,王峻所部急速西行八十里至鄭州,王峻在傍晚軍議上只講了一句話“每天行軍不得高於五十里!每晚紮營須遵《衛公兵法》,敢有違,輕者當衆鞭笞,重者斬首!”然後轉身而走。
《衛公兵法》是大唐著名軍事家李靖所著兵書。李靖精通兵法,戎馬一生,曾隨唐高祖、唐太宗南征北戰,全殲**厥,征服吐谷渾,立下了赫赫戰功,被晉封爲衛國公,世稱李衛公。唐高祖李淵稱讚李靖時,曾說過“古之名將韓(信)、白(起)、衛(青)、霍(去病)豈能及也。”據記載,李靖曾著有《李衛公望江南》、《六軍鏡》、《玉帳經》、《兵家心書》、《兵鈴新書》、《李衛公問對》、《衛公兵法》等書,後僅存《李衛公問對》及《衛公兵法》。
衆將愕然。
兵急如火,此去晉州尚有五百里,一日五十里,豈不是趕到現場都要十日?
再說了,按《衛公兵法》要求,晚上軍營四周須立臨時木牆。大家每天就必須先砍兩排樹幹,一排長一排短,把樹幹底下燒焦以後埋二分之一入土,長樹幹排成緊密的一排在外,短樹幹排成較稀疏的一排在內,然後在兩排樹幹之間架上木板,分爲上下兩層,這樣長樹幹長出的部分就成爲護牆,木板上層可以讓士兵巡邏放哨,下層可以存放防禦武器和讓士兵休息。另外,營帳的周圍和營區之間須挖排水溝,士兵們的營帳須兩兩相對。紮營後,嚴禁士兵在各營區內外走動。
這,咱們現在可都是在大周腹地行軍,有這種必要嗎?
不過,雖然衆將領心有疑惑,但沒有一個人敢出面置疑。
本就有點性情急躁的王峻現在日益驕橫,連郭威都有點不太尊重了。他向來以天下爲己任,任何事情都得照他的意思辦,如果郭威順着他,他就高興地走了,如果不答應,他立刻怒容滿面,甚至不乾不淨的粗話就出來了。這樣一個敢對聖上無禮的人,一羣部將敢當面質問嗎?
就這樣,二萬五千名最精銳的大周禁軍如螞蟻般向前行進,於兩日後到達西京洛陽,不入城,依然嚴格按《衛公兵法》臨黃河安營紮寨。
而此時,被一道聖旨追封爲西北面都排陣使的藥元福一路狂奔,率軍殺過了陝州(今河南三門峽),渡過了黃河,進駐解州(今山西運城),怎麼也不見後續部隊趕上,等斥候一彙報,藥元福嚇了一大跳,後軍現在竟然距自己超過三百里了!
自己這五千人差點就成爲孤懸河內的孤軍了!藥元福趕緊止住前進步伐,一面加派人手向北方的晉州方向偵察,一面緊急派人向後軍、向京師詢問怎麼回事?
不過,此時晉州的形勢倒沒有想象中的那麼危急。兩萬北漢軍連攻了數天,根本拿不下已經算是一座殘城的晉州城。
駐軍晉州的韓令坤以彼之道還諸彼身,基本照搬了昔日北漢防守晉州城的那套策略,城下清出了壕溝,建成了圍牆,城頭上架上了外翹的溼木板,北漢皇帝劉崇雖然親自指揮大軍連續攻打東城,也只不過攻克了幾道壕溝,根本拿不下來。
至於來助陣的契丹軍,將自己的帳蓬隨便扎到了北漢軍營北面一里路處,彰國節度使蕭禹厥則非常乾脆地拒絕派兵攻城,我們全是騎兵,根本不適合幹這種事兒,我們爲你們押陣好了。結果,五萬騎軍一大部分每天到城下遠處站站樁,擺擺陣勢,要麼到附近村鎮打打秋風,閒得蛋疼。
十月九日,蕭禹厥來找劉崇了,直言他們從太原府帶來的糧草不夠了,晉州城又十分難下,要不,咱們轉戰慈隰絳三州,配合在那裡的軍隊,先把那裡攻佔了再說?
這下子,劉崇不樂意了。
大家南下前就商定好的,此次作戰主要攻擊晉州城,然後利用遼國騎兵的機動能力,營造機會殲滅周軍,現在你突然要求轉向西邊,分明是不想啃硬骨頭,想去西邊搶糧搶財搶人罷了!
劉崇立刻出言反對:“蕭相,慈隰絳三地多爲山路,不利於騎兵出擊,且當地經過連番戰爭,已經貧困無比,不可能支撐大軍長時間作戰。”
緊急趕到軍中的北漢招討使劉承鈞也湊過來反對:“蕭相大人好,在下也認爲兵力放在晉州周邊爲上策。” 他率軍連續在晉州和三州作戰,現在又得到了壽州和林楓的力助,早已經將三州視爲北漢囊中之物,豈會容許這些蠻子到那裡胡搞一氣?
蕭禹厥雙眼一瞪,用手猛拍一下腦門,吼道:“一個晉州城都拿不下,還談什麼周邊?澤州、解州、懷州、潞州都是大城,都有重兵,你告訴我,怎麼攻拿?!”
晉州周邊這幾個大城都接到過郭威的聖旨,非奉令任何人不得擅自出擊,自然會全力防守中,一個個易守難攻。
在旁邊一直不語的諸風說話了:“各位大人,在下認爲應該營造一種假勢,想辦法殲擊小周援軍的先鋒軍!”諸風負責呂梁山東面的廣大地域,自然對附近的局勢偵察過,昨天已經有兄弟偵察彙報過了,北周五千援軍前鋒已經抵達解州,先鋒官是他們的老相識、原陳州防禦使藥元福。另外,在諸風的骨子裡,早就認定慈隰絳三州未來是壽州的,是林楓林大人的,現在各地的打土豪分土地正在暗中如火如荼展開,關鍵時刻更不能讓這些蠻子進入。
“你是哪根蔥?”蕭禹厥怒視着這個不認識的年輕人。
劉承鈞趕緊介紹諸風給蕭禹厥認識。
“你是林楓林大人的手下?那應該有兩把刷子!去過我們大遼沒有?”蕭禹厥圍着諸風轉了一圈,好奇地問道。
“去過,不過是跟林大人到過遼河口,沒有到過南京。”諸風笑了笑,根本沒有理睬身邊的蕭禹厥,身體動也未動。
“好,是條漢子!說說你的想法吧?”蕭禹厥猛拍諸風一掌,吼道。
“我的想法是這樣的……”諸風壓低了聲音,湊近了三個大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