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煜屏退了左右,讓王沉明到書房門口守着,自己與林楓在書房坐下。未等林楓開口,李煜滿臉堆笑,率先說道:“林先生,今日下午,父皇召集我們幾個在京的王爺一起商量如何進行強國變革,大家都對變革均無意見,紛紛表示將全力支持。閒談期間,父皇言語之中對林先生誇讚甚多,弄得我兩個皇叔拼命向我打聽你的情況,連我那五哥都十分難得地向我賠了幾個笑臉。”
這本來就是預料中的事情。林楓小小松了一口氣,起來躬身向李煜施禮道:“請殿下寬恕在下沒有事先告知之罪,林某也沒有想到昨天遞交了強國三疏,今早就被陛下召見,本來想着今天向鄭王細稟的。”
“無妨無妨。林先生殫精竭慮,皆爲我大唐,從嘉實不敢怪罪。”李煜臉上笑容不減,繼續說道,“林先生爲政、治軍、經商、著文皆有大才,從嘉深深欽佩!議事之後,父皇拉着我的手感嘆說:‘重光啊,朕想不到你隨隨便便的一次逃學,竟然給朕帶回一個國之棟樑大才,實乃朕之福兒。’”
李煜從自己懷中掏出了一個青翠透明的物件,其形如長柄鉤,鉤頭扁如貝葉,正是一柄玉如意。
“臨別前,父皇叮囑從嘉爲林先生帶回一柄玉如意,作爲強國三疏之賞賜。請林先生收下。”李從嘉實是滿心歡喜,這林楓太給自己長面子了,林楓來了之後,父皇看自己時從來都是笑容滿面的。
“如意”一詞出於印度梵語“阿娜律”。如意起始用竹、骨、銅、玉製作,明清多用玉製,其中以清代的如意最多。最早的如意,柄端作手指之形,以示手所不能至,搔之可如意,也有柄端作“心”形的。古有手持如意的菩薩像,也有講僧持之記文於上,以備遺忘。我國古代有“搔杖”(也就是今天的癢癢撓),又有記事於上的“笏”(亦稱“朝笏”、“手板”),如意則兼二者之用。
“微臣銘謝陛下和鄭王。”林楓也有一些小小的激動,這柄玉如意就是自己得到皇族人士認可的最好證明啊。
“父皇還叮囑從嘉與林楓儘早拿出詳細的議事規則和辯論方案,不知林先生可否現在開始?”李煜笑着說道。
“敢不從命。”林楓將如意小心地放置一邊,走到書桌前。李煜則走到了硯盒跟前,親自爲林楓磨起墨來。這可是他生平第一次爲別人磨墨。
林楓坐在桌前奮筆疾書,一呢,是將《羅伯特議事規則》所有能在這個時代運用的規則全部按條目寫清楚;二呢,按照後世辯論賽的現場,提出了大唐辯論賽的賽場佈置建議和辯論流程;三呢,則是繼續爲那幫可能出餿點子的人下眼藥。林楓特意在最後提出了一條建議:考慮到強國三疏辯論賽宗旨是爲國爲公,但有些人則完全可能出於私心,對現場不按官職定位存在意見,希望李璟能現場制止此類偏離主題的干擾。
待林楓終於放下毛筆,李煜將最後一張紙搶過去瀏覽了一遍,衝着林楓壞笑一下:“林先生,這招用意太明顯了吧?”
林楓哈哈一笑,不管明招暗招,好用就行。
李煜將最後一張紙與林楓所寫的其他幾張紙小心疊好,放入懷中,衝着一直守在門口的王沉明一揮手,大咧咧地說道:“子悅,你也有好一段時間沒見林先生啦。走吧,我讓廚房準備了一桌好菜,咱們和林議郎好好喝上一杯。”
林楓這會兒其實更想的是回家,看看丫丫他們,但被李煜一把抓住,硬拖着走了。
李煜這邊兒是歡欣鼓舞,李弘冀那邊卻是暴跳如雷。這一次倒黴的是兩個精緻的花瓶。李弘冀一邊揮舞着雙手,用腳狠狠踢着地上的花瓶碎片,一邊恨恨地罵道:
“這個林楓,是哪裡冒出來的野種,頻頻在父皇面前得寵。現在,父皇看老六一直都是笑咪咪的,氣死我了。”
他的面前,分別站着坐着兩個中年人。站着的那位中年人面帶驚懼,恭恭敬敬地彎着腰,他是燕王府的管家李安定。而坐着的那名中年人,體形微胖,面色白皙,坐着並不安生,一直扭來扭去,此人正是李弘冀的舅舅——鍾饃。鍾謨,字仲益,李璟時爲翰林學士,《全唐詩》曾收其遺詩三首,現爲禮部侍郎,判尚書省。
李弘冀的名字也是有由來的。故唐之末,民間有讖曰:有一真人在冀州,開口張弓向左邊,元宗李璟欲其子應之,乃名之曰弘冀,初封東平公,復封燕王。
鍾饃輕佻地撇撇嘴說道:“冀兒莫要急躁。那林楓雖一時得奉聖寵,但他本爲北方流浪而來的一介草民,根淺底薄,能成何大事?倒是從嘉近來頗爲活躍,不得不多加提妨啊。”
“既然老五都可以從外面招募儒生幫忙,舅舅,我們是不是也私下尋找有大才之人入府幫忙?”李弘冀停止腳步,看向鍾饃。
“嗯,這個可以考慮。以前,我們考慮到陛下正春秋鼎盛,特意不事張揚,保持低調,現在看來很有必要改變一下策略啦。”鍾饃點點頭說道。
“這一點兒,我看可以學習從嘉,找不知名的儒生幫忙。畢竟現在已有職務的官員和略有名聲的文人都顯得目標太大,容易引起父皇的誤解。”李弘冀已經徹底平靜下來,認真分析道。
“好,冀兒考慮得很周全。我這就讓人去尋訪。”鍾饃點點頭,拈鬚微笑道。
“李管家,你繼續安排人盯着鄭王府的動靜,有什麼情況第一時間告知於我。另外,齊王那塊兒時刻不能放鬆。”李弘冀狠狠地瞪了李安定一眼,吩咐道。
“是,燕王殿下,小的遵命。”李安定一直沒有擡直腰,倒退了出去。
其實,李弘冀一直將齊王李景遂視爲最大的競爭對手。
兄終北及是五代十國時期皇帝更替的一個典型現象。此前,我國古代只有夏朝、商朝以及魯國、宋國等實行過這種繼承製度。到了五代十國時期,這種現象又開始大量出現,極有可能是爲當時的現實所逼出來的,不少國家的延續短則幾年,長則十餘年,就被手握重兵的將領給踢開,自己當皇帝了。想來,讓自己十分年幼的兒子繼位,不如讓自己的弟弟繼承保險來着。南方的楚和北方的宋都是其中的典型代表。特別是北宋,建隆三年(公元961年),趙匡胤的母親杜太后留下遺命:趙匡胤死後傳給弟弟趙光義,趙光義死後再傳給弟弟趙光美,然後趙光美在傳給趙匡胤的兒子。這就是歷史上有名的金匱之盟,金匱也就是金櫃之意。
而在南唐,李璟即位之時,就在先皇靈柩之前立下誓言,兄終弟及,要將皇位傳給弟弟李景遂。李璟即位後,李景遂徙封燕王,改齊王,加諸道兵馬元帥。不過,李景遂知情知趣,死活不接受皇太弟的稱號,這件事就這樣子吊着啦,但最終於保大五年(947)被立爲太弟。但李景遂在公開場合再三聲明自己無意繼位。正是這一點兒,李弘冀繼位之心才被撩撥得一直按捺不住。
與此同時,皇帝再次召見林楓的消息又在第一時間傳入那兩個華美大宅,這兩個大宅的主人,一個是太保尚書令宋齊丘,一個則是尚書右僕射孫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