奪嫡風雲 二百八十三、逆天改命(5)
京城,皇宮內!
恭順帝如同一隻正情卻無法滿足的野獸,找尋着各種不是理由的理由,叫喚怒吼,然後摔着宋朝的官窯唐朝的三彩,極其奢靡地泄着。
“茶?怎麼是茶?朕說過要喝茶了嗎?還是涼的,爲什麼不是熱的?難道你就是這麼伺候朕的?當朕是傻瓜,還是玩偶?用青花瓷杯,爲什麼不用黃金盃子,朕就這麼好打?當朕是沒有見過世面的笨蛋,還是無知的蠢貨?”
恭順帝將茶杯摔碎在地上,茶水濺了一地。
那宮女欲哭無淚,誠惶誠恐地跪在地上,磕頭求饒,她實在不明白今日的茶與往日的茶有什麼不同,恭順帝要這麼大的火。
“皇上恕罪!皇上饒命!”
恭順帝大聲冷笑,道:“你也知道求饒?你也知道恕罪?你先前不是很囂張嗎?啊——”一聲厲喝,莫大的仇恨化做一股戾氣,衝進恭順帝的腦海,朝眼見柔弱宮女的香肩,重重一腳踩下,口中喃喃念着,“讓你瞞天過海,讓你欺君犯上,讓你自以爲是,讓你道貌悍然——”
一腳接着一腳,從香肩到膩背,從頭頂到脖頸,宮女一動不動地承受着,想着先前自己恭敬卑謹的行徑,與恭順帝所言大相徑庭,委屈地掉下眼淚。
自從入宮那天開始,便有太多人在她面前提醒,在權力面前沒有對錯,只有高低,要想活下去,就必須忍耐。宮女以前還不願意相信,今日卻確確實實地感受到了,因此她聽話地咬着嘴脣,默默地忍着。
小德子早已站在了門外,卻沒有立刻進去,向門口的小太監問明瞭情況,等恭順帝腳踢累了,這才弓着腰跟個蝦米似的,悄悄地進門。
“奴才叩見皇上!”小德子幾乎是走到了恭順帝的腳下,磕頭時都能碰到恭順帝衣服的下襬,彷彿隨時恭候恭順帝下腳。小德子比誰都清楚恭順帝心中的不安,他害怕身邊的人不受控制,害怕背叛。
恭順帝養尊處優慣了,騎射更是很久沒有習練,稍動拳腳,便有些氣喘,乜斜着眼睛看了小德子一眼,鼻子內冷哼一聲。
“皇上——”
小德子剛開口,便也遭到了恭順帝一腳。
“朕讓你開口了——朕讓你開口了——”
聽着恭順帝歇斯底里的怒吼,小德子雖然肩膀上火辣辣的疼痛,心裡卻極爲快意,他實在是想笑出聲來,但恭順帝面前,他必需忍着。
“奴才——皇上恕罪!皇上恕罪!”小德子本想說“奴才該死”,又怕恭順帝一時頭痛腦熱,隨口一句便“成全”了他,於是趕忙改口。
“呼——”恭順帝確實覺得累了,這一年多來,他忍耐過,期望過,掙扎過,抗戰過,放棄過.........可是時局從來不會因爲他的選擇而改變什麼,寧王還是寧王,李彥還是李彥,大明還是大明,彷彿有沒有他這個皇帝都無所謂。
此時此刻的恭順帝,不僅手腳身體累,心也更覺到前所未有的累。
“朕或許就不該做這個皇帝——”恭順帝走到書桌後面,頹然地坐在椅子上,單手支額,靜靜地閉上眼睛,休息了片刻。
“小德子,怎麼回事?”恭順帝恢復了從前懶洋洋的語調。
小德子忙道:“回稟皇上,太原府尹金同找到了,就在門外等候召見!”
恭順帝突然睜開眼,用一種幽冷的目光看着小德子。
“是他?”恭順帝喃喃道,“讓他進來吧——”
“是!不過——”小德子爲難地看了看恭順帝的臉色,碰觸到那幽冷的目光,忙將脖子一縮,低下頭去,道:“金大人已昏迷不醒,找到他的那個獄卒也是傷痕累累——”
“哦?”恭順帝冷笑一聲,“瞞天過海不成,還要施苦肉計,真當朕好騙麼?將人都擡進來,朕倒要看看他們是怎麼表演的。”
小德子無語地看着恭順帝,心內暗歎:“今日讓金同進了此門,你還殺得了他們嗎?性格決定命運,這話一點不假,即便上天能給你重來一次的機會,也註定是寧王與李彥手中的一顆棋子!”
“是!”小德子答應道。
安慶縣!
郊外,馬車一大清早便已準備妥當,李彥沒有打擾珍妃,悄悄地帶着笑官與老七離開了。
直至走到一里之外,卻見到餘暉照早領着安慶的官員,跪在道路兩旁。後面更是扶老攜幼,黑壓壓的一片。
不過誰也沒有說話,默默地目送着李彥的馬車。笑官與老七微微頷揮手,知道他們是不忍心打擾正在熟睡的李彥。
馬車沒有一絲停滯,不緊不慢地往前走着,載着安慶百姓的感激與虔誠祈禱,離開了這片土地,緩緩地往京城走去。
“今天天氣真好!”每到黃昏的時候,李彥總喜歡躺在車頂上,看着天邊的晚霞。所有人都知道他這個習慣,卻沒有人知道,他這是在思念曾冰鴻。
“到京城,還有幾天的路程?”李彥近鄉情怯,反倒願意這條路永遠沒有盡頭。
笑官道:“按照我們現在的腳程,第三天宵禁之前就能趕到!”
“如此最好!”李彥說着,突然想到什麼,微微一笑道。
一路無話,夜色漸濃,三人借宿農家。
草草吃了些晚飯,踏着月光,李彥清閒地散着步,身後自然有笑官與老七一文一武一左一右護衛。
“剛剛路上,想到一個故事,覺得有些意思,講給兩位聽?”李彥笑道。
笑官與老七似乎早有預料,恭敬道:“願聞其詳!”
“話說,有個小孩站在屋頂之上,眼見樓下有匹惡狼走過,便忍不住譏諷嘲弄。狼很憤怒,但是因爲屋頂太高了,狼沒有辦法爬上去,於是感嘆對小孩道:罵我的不是你,而是你所站的屋頂啊!”
李彥說完仰看着高處不勝寒的圓盤般的玉兔,清輝亮麗,感慨道:“我們現在所忌憚的並不是寧王與皇上的實力,而是他們高高在上的地位。宋太宗即便有着名正言順的理由,尚且惹得一身罵名,賢明寬厚如唐太宗依舊不能免除世人的指責。我們現在有什麼呢?”
“大人,大丈夫做事,不拘小節!”笑官道。
“這是小節?你知道這個小節需要多少時間與功勞來彌補?我們真的做好了準備?”李彥喝道。
笑官心內一驚,李彥的一句話,讓他明白了這幾日的擔憂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