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鬼在街上游蕩,皆着粗布衣化身平民,邊走邊尋,迢迢聽到馬啼聲,侍衛隨從呼呼屹立,馬上人跋扈地往這邊來,帝都能這般架勢的皆是五品以上的權貴。
“七鬼,”這人停下來,撇了一眼,道,“你們連個鬼都看不住,一羣廢物!”
堂堂魔界七鬼竟被訓斥的體無完膚,安德王高延宗不知從哪出來,渾身酒味,他斜眼冷哼,道:“滾開!”
朱躍擡首,在高延宗耳旁低聲輕語,道:“五爺,七鬼被僥倖掌控,目下魔界卻沒有動作,我們還是謹慎些爲好。”
高延宗聞言一凜,思肘片刻,道:“抓蘭京子女原是想在先帝面前居功,時移事易,新帝即將登基,再追究也無趣,走吧。”
朱躍恭維道:“五爺說的極是,新帝登基,王爺從旁輔佐,近日忙的很,五爺何不與王爺走的近些。”
高延宗一勒繮繩,打馬轉身:“你去打聽打聽,皇叔什麼時候回府——急行鬼,跑的倒挺快,回魔界吧,魔尊會給你們解藥。”
魔尊當然會生氣,但絕不會來找高家理論,原因只有一個,那就是他被仙界桎梏着。也不知是百年還是千年之前,仙界的一位神仙把魔尊打敗了,當時,那位神仙硬逼着魔尊立下誓言,只要魔界不再侵擾仙界和人界,三界安寧,他便放過魔界並稟明帝君此事,此後那位神仙果然履行諾言。因此魔尊一直忍耐着,哪怕這次人界的皇族給自己身邊的七鬼下了攝魂咒,他也絕不輕舉妄動,說起這攝魂咒,也不能全怨人界皇族的人,要怪就怪七鬼太貪心,竟然用自己的自由去換貪婪的慾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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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鄭夢瑤從王府裡出來時,穿着一件素色的布衫,腰繫淺藍色絲錦,足等深色八寶雲靴,手裡拿着一把繪有山水的扇子,時不時用扇面輕撫鼻樑,仿若一位天真爛漫的小公子,她這一裝扮,所有人一瞧還真以爲是個瀟灑的書生。
元軒沒有說話,想來她女扮男裝出門總是方便些,心道,還好她從南樑來北齊的路上遇上高演王府的人,不然一位女子隻身一人長途跋涉跑出來,還真令人擔憂,雖說她有功夫傍身,卻也只是花拳繡腿,在南樑的時候,不好好練功,只做些女兒家的事,廚藝、針線倒是十分精湛,他從小到大的衣衫、靴子,便都是她親手做的。
京都的酒肆擠滿了貴人,店小二見元軒樣貌不俗,又見鄭夢瑤派頭不小,估計身份不低,笑臉躬身把二人帶上二樓。
與此同時,一位粉面稚氣的少年風風火火的跑來,與兩人插件而過。
“樂安······”高紹信幾乎衝了出來,險些與元軒撞上,“別亂跑?”
“沒亂跑!”那少年邊下樓邊答話,揚起笑臉扭頭衝喊他的人做了個鬼臉,“好不容易出來,我去逛逛。”
說話間,許是太興奮,腳下一滑,身子往前傾,就要跌下去。元軒眉頭一動,腳尖輕點,飛快的躍過去將那少年攔腰一扶,穩穩的落在平地上。鄭夢瑤鬆了口氣,高紹興放下心的同時又吃了一驚,他跑過去問道:“樂安,你沒事吧?”
而樂安公主卻轉臉看着元軒,回高紹興的話,道:“沒事啊,幸好這位公子路過······”
當她看清元軒的臉後,話都說不出來了,心道這人真好看,怎麼這麼好看呢!
“樂安,還不快回去!”高紹興的目光也轉向元軒,語調放緩了些,謙恭有禮的拱手道,“多謝仁兄,不知兄臺怎麼稱呼?”
“六哥,我還要再玩一會,”樂安公主跟在元軒身後,凝視他的側顏,也跟着問道,“是啊,你怎麼稱呼?”
元軒笑了一下,他不想回答,也沒有停下腳步,徑直朝樓上雅間走,鄭夢瑤緊跟其後,樂安公主根本沒把鄭夢瑤放在眼裡,以爲她只是元軒身邊的小廝。元軒沒有理他們,高紹興也沒有生氣,反而一把拉住樂安的胳膊,搖了搖頭道:“樂安,我們回去吧。”
樂安公主小嘴撇了撇,很不服氣,衝着元軒的背影喊道:“喂,那個······你知道我是誰嗎?······本公主想好好賞賜你。”
“公主殿下,”鄭夢瑤突然轉身,沉聲道,“我們公子做好事一向不留名,你又何必強人所難呢?”
“哦,”樂安公主像泄了氣的皮球,她一向嬌縱蠻橫,還從未在任何人面前如此卑微過,少頃,她撅着嘴回到高紹興身邊,“六哥,我們走吧。”
高紹興見她忽然改變情緒,竟有些不適應,他微微一怔,低低的道:“嗯,走吧。”兩人皆是一步三回頭,目光一直望着這邊,直到行至樓下,出了酒肆大門。
元軒緩步走進雅間,微笑不語,鄭夢瑤好奇忍不住問道:“天策,那是北齊樂安公主?”
“蘭陵王排行老四,上面有二哥廣寧王高孝衍,三哥河間王高孝琬,五弟安德王高延宗,六弟漁洋王高紹信,只有一個妹妹樂安公主,”元軒悄聲道,“救她只是偶然,與北齊皇族沾上關係,難免招惹是非,能避則避。”
鄭夢瑤唏噓道:“還好沒瞧出我是女兒身,不然日後在太后身邊,免不了要碰面,那時若再見,豈不難看!”
“既然要入朝堂,就一定會再相見,”元軒不緊不慢地道,“你現在後悔還來得及。”
鄭夢瑤想都不想,正要說話,只見小二在屋外請示道:“客官,小的進來給您點菜。”
“進來吧。”
“客官想吃點什麼?”
“一壺酒,幾樣小菜,你看着上。”鄭夢瑤長眉輕展,打發了小二。
小二放下茶碗,應聲出去帶上門。
“做出的決定,怎好收回。”
“做出的決定,也能收回。”
“天策,”鄭夢瑤秀眉微動,“爲了你,我願意赴湯蹈火,就算要我死,我也心甘情願!“
“夢瑤······”元軒轉眸,正色道,“你知道我來北齊的目的,我不想耽誤你,別傻了,爲我做這些,不值得。”
“值得,”鄭夢瑤目光閃動,幾乎是情深意切到骨子裡,隨即,艱難地擠出幾個字,“爲你,都值得。”
元軒漆黑的眼睫一顫,剛喝的一口茶險些被嗆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