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發展的很順利,精靈王庭作爲卡提克大陸最強大的勢力之一,理應得到任何人的敬畏。
菲麗絲和丹妮卡最擔心的是肯斯特的城主沒有聽說過她。雖然菲麗絲在精靈王庭內部有着重要的地位,但她還處在“儲備”位置,並沒有真正登上政治舞臺,如果對精靈王庭不做專門的瞭解,很可能根本不知道精靈族還有個菲麗絲·月嵐公主。好在肯斯特的城主沒有那麼的見識淺薄,肯斯特靠近東部森林,大量貿易是和精靈族有關,他坐在這個位置必須要對精靈王庭有所瞭解,否則一不小心犯下了什麼惹惱精靈族的忌諱,說不定會引來滅頂之災。事實上這位城主大人不但知道菲麗絲,還知道菲麗絲和凱蘭西兩個精靈公主之間的政治鬥爭。菲麗絲突然出現在肯斯特,是否是因爲鬥爭暫時處於下風而進行的避讓?在得知菲麗絲要過來後他就一直在想這個問題。
菲麗絲估計想不到肯斯特城主把她想成了政治逃難者,她現在正在享受着盛大的歡迎儀式。
丹妮卡並沒有和菲麗絲在一起,她提前了一會兒進城,這時候正獨自漫步在肯斯特寬闊的街道上,欣賞着這個繁華的商業城市。
作爲重要的交通樞紐和貿易口岸,這裡匯聚了整個大陸各地的特產,丹妮卡甚至在一個路邊攤上看到了烤紅薯。
丹妮卡第一次見到紅薯這種作物還是在晴日村,這傢伙和土豆類似,但比土豆香甜很多。不過聽泰蘭介紹說這種作物的含糖量雖然高,使得吃起來很甜,但澱粉含量太低,通俗點兒說就是不頂餓。這導致紅薯一直沒有推廣開來,只在德魯伊教派地區小範圍的種植着。
紅薯和丹妮卡之前種植的紫葉蘿蔔類似,都屬於正在培育研發中的作物,沒想到能在肯斯特看到,而且是在一個小吃攤上,這確實讓丹妮卡感覺很新奇,整個大陸所有出產難道都彙集到這裡了?
啃着烤紅薯,丹妮卡慢慢悠悠的逛着,逛了有一個多小時,才找到了那家標註着雪花徽章的店鋪。
店鋪的招牌上寫着“雪花鍛鋼”的字樣,看來是一家經營鋼鐵買賣的鋪子。只看這個招牌就知道這個店鋪不簡單。鋼鐵、鹽、糧食,這都是關係到一個國家根本的物資,很多地區根本不允許私人商會經營,也就大陸中部地區因爲連年的戰亂,纔會出現這種專門買賣鋼鐵的店鋪,而能做這門生意的,無一不是背景深厚的商會。先不說進貨渠道的門檻有多高,單想象要買鋼材的都是什麼人就知道這門生意不好做了,沒點兒背景的話,開業當天晚上就被那些亡命之徒洗劫了。艾雪商會之所以能做上這種買賣,恐怕和梅因斯的支持有很大關係,所羅門王國可是以出產各種優質礦石著稱的。
丹妮卡掀開厚厚的簾子走了進去,一股熱氣迎面撲了過來。現在是十二月,按照光明歷已經到了一月,正是一年中最冷的一段時間,壁爐上熊熊燃燒的紅色火苗讓整個店鋪都暖暖和和的。丹妮卡左右打量了下,這個店鋪面積不大,估計也就十幾坪大小,一個曲尺的櫃檯上趴着一個夥計,正在打瞌睡,後面的貨架上擺放着幾個銀白色的鋼錠,看來是樣品。
那個夥計的警覺還算不錯,感覺到有人進來後馬上站了起來,一臉戒備的看着對方,甚至有點兒凶神惡煞的感覺。這也沒辦法,用得着這種優質鋼錠的不可能是貴族夫人小姐,也不會是老實巴交的農民,只能是那種需要一把好武器,用來殺人或者自保的傭兵,別忘了,這裡可是傭兵之城。面對那些狂徒,不兇一點根本鎮不住場子。
不過夥計倒是沒想到這次進來的是一個年輕的貴族小姐,她怎麼跑到這種地方了?應該是因爲好奇進來的吧!
夥計打了個哈欠,說道:“這位小姐,我們這裡不賣首飾,請回吧!”說着就要繼續趴着。
丹妮卡走了過去,把一枚戒指放在了櫃檯上。
看到這枚戒指,夥計的臉色大變,說道:“您請稍等。”也顧不得看店了,直接跑到了後院。
沒過一會兒,從後面走過來一個二十多歲的女人,看到丹妮卡後剛想說話,就聽到丹妮卡說道:“找個說話的地方。”
找個說話的地方,就是說這裡不適合說話,艾雪連忙閉上了嘴,伸手示意丹妮卡跟自己去往後院。
丹妮卡搖了搖頭,說道:“去上面坐坐就可以了。”這個店鋪有兩層,一樓是櫃檯貨架,二樓應該是貴賓間,如果遇到貴客或者大客戶的話都是去二樓商談生意。
艾雪也不敢反駁,只好帶着丹妮卡來到了二樓。二樓的裝修就比較精細了,丹妮卡坐在了靠窗的沙發上,旁邊是一個落地的玻璃窗——單單這麼一個窗子恐怕就需要花費數萬金幣了,大塊的玻璃可是很貴的,更別說書架上擺放的那些藝術品,看樣子也不便宜。
把門關上鎖住,艾雪直接跪在地上,說道:“主人。”
丹妮卡靠在沙發上,說道:“不用這樣,起來吧。”
艾雪站起來後說道:“主人要喝點兒什麼嗎?”
“果汁就可以了。”
“好的。”艾雪朝酒櫃走去,雖然是酒櫃,但這裡預備着各種飲品,畢竟很多客戶因爲擔心酒精影響判斷,是不會在談生意的時候喝酒的。
艾雪拿出一瓶果汁和兩個杯子,把杯子並排放在了沙發前的茶几上,在丹妮卡面前倒了兩杯橙色的果汁,坐在了丹妮卡的對面。
艾雪這麼小心倒不是爲了表明什麼,只是習慣這麼做了,在客戶面前倒飲品,然後讓客戶自己挑選要喝哪一杯,以表示坦誠以待,這是商場談判時常有的習慣。
丹妮卡端起一杯果汁,隨口問道:“這個房間裡刻畫着魔法陣?”
艾雪連忙說道:“是的,有很多重要機密的生意都要在這裡商談,所以佈置了一些隔音和防止竊聽的法陣。”
丹妮卡喝了口果汁,把杯子放下,說道:“不用這麼緊張,自然一點兒,你最開始是我的貼身侍女,我們的關係應該很親密的。”
“是,是。”雖然嘴上這麼說,但艾雪還是有點兒緊張,沒辦法,丹妮卡帶給她的心理陰影實在太大了。
丹妮卡說道:“沒想到你這麼快就趕過來了,我以爲你還得多花幾天時間。”
艾雪笑了笑,說道:“我收到消息的時候確實有些不巧,正好在麥倫斯談生意,距離這裡還比較遠,但總算是及時趕到了。”
丹妮卡看着艾雪的眼睛,說道:“已經是三階術士了?”之前丹妮卡安排讓艾雪加入到梅因斯·所羅門創立的莉莉絲秘法會,學習怎麼直接從深淵獲取力量,沒想到艾雪的進步也挺快的,才過了幾年時間就已經成爲三階術士了。這份天賦也算很不錯了。
聽到“術士”這個字眼後艾雪微微僵了一下,但很快就恢復過來了,說道:“是的,我在秘法會學到了很多術士相關的知識,也……也獲得了強大的力量。”
丹妮卡點了點頭,說道:“很好,在這個世界上沒有強大的個人實力真的什麼事都做不成,不用太緊張,術士雖然見不得光,但也不用像老鼠一樣瑟縮。”
艾雪連忙低頭說道:“主人教訓的是。”
丹妮卡微微皺眉,但也不打算說什麼,可能是因爲離開太長時間了,跟在自己身邊幾天艾雪就應該能適應下來了,不再這麼的拘束小心了。
“介紹一下這裡的情況吧。”丹妮卡說道,“就從你的這個店鋪說起,生意怎麼樣啊?”
談起生意艾雪的眼睛裡有了些光彩,白手起家能在幾年中創立起這麼一個龐大的商會,就算是有着諸多方面的支持,但艾雪也是付出了很大的心血,她對於自己在這方面的成績還是很滿意的。
艾雪說道:“這裡的生意還不錯,您……”
丹妮卡淡淡的說道:“不用這麼客氣拘束。”
丹妮卡的語氣很平淡,但面無表情的說出這句話還是讓艾雪心裡一顫,她做了下吞嚥動作,繼續說道:“你也是知道的,肯斯特被譽爲傭兵之城,這裡有很多的傭兵,而且傭兵協會的總部也在這裡。對於那些傭兵來說,一件趁手的武器是自己生命的重要保障,所以他們捨得花很大的價錢買一塊好鋼,讓鐵匠量身打造出自己最趁手的武器。”
丹妮卡有些驚訝的說道:“你這是零售啊!我以爲你在這裡是搞大宗買賣的。”
艾雪忍不住反駁道:“雖然是零售,但鋼鐵的利潤還是很高的,每個月都能帶來近萬金幣的收入,而且有時候會有一整個傭兵團來這裡買鋼材,也是一筆大生意。”
丹妮卡點了點頭,說道:“在肯斯特你們應該也有競爭對手吧?”
艾雪說道:“確實有一些,肯斯特有很多矮人,他們主要做的就是武器、鎧甲的生意。”雖然一個是成品,一個是半成品,但他們的目標客戶確實有很大的重疊,競爭是不可避免的。
丹妮卡說道:“矮人的鍛造工藝我倒是聽說過,挺厲害的。”
艾雪哂笑一聲,說道:“但那羣矮子的腦子不太好使,他們太耿直了,稍微用點兒手段就能對付。”商場被譽爲文明的戰場,但再文明也還是戰場,爲達目的不擇手段這一點艾雪還是能做到的。
丹妮卡笑了笑,說道:“你不怕引起他們的聯合抵制?”艾雪賣的畢竟是半成品,要想把鋼錠鍛造成武器還需要鐵匠,而矮人就是最好的鐵匠。
艾雪嘆了口氣,說道:“主人,背井離鄉來到這裡討生活的都是漂泊之人,不管是矮人、精靈、獸人,還是那些外來的人族,他們來到這裡是爲了更好的生活,不是爲了所謂的種族榮耀。我曾設計陷害一個矮人,讓他慘死在監牢裡,但我和幾家矮人經營的鐵匠鋪一直有着很好的合作關係,我也見過專騙同族人的精靈,爲了搶客人而同族之間大打出手的牛族。大家都是漂泊之人,爲了能帶來溫飽的金幣而來,這種情況下,團結反而會遭到所有人的排斥,比如說光明教廷的信徒。”
肯斯特位於三族的交界處,光明教廷的權威輻射到這裡已經很微弱了,雖然因爲長久的習慣,大部分的人族,包括那些刀口舔血的傭兵也會到教堂裝模作樣的祈禱一番,但沒有多少稱得上真正的信徒。而且所有人都不喜歡和那些虔誠的信徒打交道,深究原因的話可能是因爲思維習慣不一樣吧,大家都是求財而來,至於他們……誰知道他們爲什麼要來到這種戰亂地帶。
丹妮卡閉上眼睛沒有再說話,手指輕輕叩着扶手。艾雪的這段話揭露了一個她和菲麗絲之前完全沒有想到的問題——種族歸屬感。
在之前的計劃中,她們是打算先整合肯斯特的精靈。因爲靠近東部森林,這裡的精靈還不少,很多都是職業者、商人之類有一定社會地位的人,如果能將這些精靈整合起來,菲麗絲就能在這座城市有一個牢固的立足點,而她精靈王庭公主的身份似乎可以輕易做到這一點的。
但聽了艾雪剛纔的話,丹妮卡突然意識到她們想錯了,不管是主動還是被動,那些精靈離開熟悉的森林環境,來到這裡打拼生活。對他們來說東部森林是他們的家鄉,精靈是他們的同胞,但也僅此而已,家鄉和同胞是用來寄託回憶的,並不意味着他們就願意爲了所謂的家鄉和同胞放棄自己的利益。
這一點有點兒違背常識,但人就是這麼的現實,因爲這個世界就是這麼現實。就算是在東部森林的精靈村莊,也有很多凍餓而死的精靈小孩兒,那時候可沒人看在同胞的份上救那些可憐的孩子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