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頭 2
樑文敬一身朝服,想來是御書房議事完畢還未來得及換裝,碧璽金冠下,面容淡淡,眼神卻異常灼熱。
我微微一笑,將噴灑遞給侍女,“皇兄來了爲何不喚我一聲,倒叫我好等。”
樑文敬先是一愣,碧璽金冠下,瞬間眼底堆滿暖意,脣角翹起,“不知道長公主晚膳準備了什麼?”
我親熱上前,挽住他的手,“皇兄,且隨我來。”
樑文敬眉峰一挑,顯然驚訝不已。
卻也坦然由我牽着手進屋。
只在我耳邊輕聲道,“長公主如此盛情,叫皇兄怎不感激?——這牡丹,與你,甚是相配。”
我臉一熱,一路無語。
來到桌前,服侍樑文敬坐下。
我摒退侍女,起身來到樑文敬身邊,替他倒上酒,“這是內務府剛送來的上等的菊花釀。皇兄嚐嚐味道如何?”
提起菊花釀,眼前有一瞬間的凝滯,曾經涼風習習,飛檐挑空,九曲迴廊,花前月下,亦曾與人對飲此酒。那時的自己還不會飲酒…..
只是,今非昔比……
恍惚中回過神,才發覺酒杯溢滿,樑文敬正灼灼看我。
我心裡一慌,尷尬笑道,“皇兄久不來此飲酒,我這倒酒的手藝都要……”話音未落,連壺帶手一併被攥住。
我身子一僵,樑文敬將酒壺從我手裡抽出,輕輕放在一邊。接着手腕一帶,我猝不及防,一下倒在他懷裡。
“皇兄——”我又嗔又怒,極力掙扎道,“這如何使得?”
樑文敬絲毫不以爲意,逆着燭光,雙目微眯,定定道,“朕說使得,就使得。”
毫無預兆地,我心裡突突跳起來,樑文敬,明知道我是他的妹妹,卻還如此,如若不是他昏頭了行**之事,便是……
我頭腦頓時一片空白,心幾欲跳出胸膛,愣愣看着他的臉在我眼前放大,直到嘴脣被柔軟覆蓋。
脣上傳來吃痛的感覺,我忽然清醒過來。自己正坐在他的腿上,木木地看着他,他端了一杯菊花釀,凝視着我,“良辰美酒,有美人在側,豈不快哉……”
我反應過來,迅速起身離開,斂衣正色道,“皇兄,今日請你來,亦是有正事商議。”
“哦?”樑文敬劍眉一挑,似笑非笑,“長公主有何正事?”
我剛要開口,他閒閒道,“除了離開皇宮,朕都可以應允。”
我心裡一跳,不露聲色,“既然如此,那和親之事?”
聽到“和親”二字,樑文敬斂去剛纔的神色,放下酒杯,起身,凝眸看我,眼神已無剛來時的溫和,眼底漸有怒意涌上,片刻生硬道,“長公主如此迫不及待要去和親,可是大梁有讓長公主不放心之處?”
他如此冷硬,一句話噎地我說不出話。
母親之事有冤是必然的了,而我,現在說是先皇的女兒,恐怕還言之過早。我不相信大梁國的皇帝會不顧兄妹情分,做出這等苟且之事。想到之前他突然知曉我是他的皇妹,那種驚痛乃至絕望的神情。而今日,他卻如此坦然,絲毫不以爲是大逆不道。其中,必有我不知道的隱情……
既已來到皇宮,我自是不能放棄這僅有的機會。
而眼前的人,便是自己在宮中生存下去的依靠,哪怕是暫時的。
內心深處有一個聲音告訴我,絕對不能惹怒眼前的九五之尊。
至於和烏洛的約定,我只能是暫舍其一。
我深吸一口氣,斂衣莊重跪下,“臣妹不敢。臣妹本意是……”
樑文敬聽我說完後,凝眸看我,久久不語。
良久扶我起來,甚是和顏悅色,連脣邊亦帶了和煦的微笑,“既然你意向如此,朕依你便是。”
三日後,大梁派使者啓程至柔然。
言明先皇剛逝,長公主盡孝,爲先皇守孝三年,和親之事容後再議……
站在御花園裡,望着天空南歸的大雁,不禁嘆道,秋日要來了。
我不知道烏洛看到後會是如何反應。原定於一個月後要娶的人,卻要讓他再等兩年。依他的性子,怕是要暴跳如雷,怒斥大梁背棄信義,或者對我失望至極,厭惡乃至不再容忍我對他的不守諾言,憤而撕毀婚約。
烏洛,我怕是要負了你了。我做不到揹着母親的深仇大恨,風光嫁過去,與你日日言歡。
日日忐忑間,終於等回了使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