尾聲
寒冬既已過去,暖春自然就在眼前。
雖然空氣中還有一絲寒意,但春天畢竟來了。江南的三月,細雨紛紛。這雨,總洗得盡世間的醜惡了吧?
江南時節雨紛紛,路上行人慾斷魂。
莫天雪拉着孟嘗東的手,在路上,在快樂的走着。她的腳步似燕子飛翔那樣輕快。
悲傷過後,人們總需要點歡樂,否則,人生豈不是缺失了太多?
也只有放得下過去和傷悲,一個人才活得有意義,才能向前。
莫天雪一直在說話,她的聲音很美,很動聽。
莫天雪道:“其實我知道你心裡現在一定在想着可欣。”
孟嘗東道:“不錯。我一直在想,你我她三人之間,爲何竟會如此?
莫天雪道:“你不是說過嗎?有些事想不通就別去想它,否則豈不是徒增傷悲。她既然選擇了離開,你就該尊重她的選擇。”
孟嘗東道“話雖如此,可我對她卻懷有無限的內疚,畢竟我負她在先;雖然不是我直接出手,但她母親總是因我而死,我又如何能夠忘懷?”
莫天雪道:“秦伯母的死雖然與你有關,卻不是你所願,況且在那種情況下,誰都不知道她會那樣做,你也無法可想。既是如此,我們何不成全她的忠烈呢?”
“至於可欣,”她接道:“我知道你還放不下她,其實我也一樣。她現在孤身一人,不知身在何方,怎麼讓人放心呢?”
孟嘗東看着她,她又道:“你對她還有愛嗎?”
孟嘗東沉思半響,道:“我也不知道,或許還有,或許沒有了。”
莫天雪道:“有又如何?沒有又怎樣,還不是成爲過去了?”
孟嘗東道:“若是還有呢?”
莫天雪道:“若是有,你就好好把它留着,畢竟這是你的記憶;若是沒有了,何不敞開心扉,就讓它成爲過去呢?”
孟嘗東道:“你不介意?”
莫天雪道:“你不是無情之人,又怎能做不義之事?這種事又怎麼能輕易就忘懷?再說了,現在你已經是我的人了,我還有什麼可擔心的?”
孟嘗東笑了,雖還有許多放不下的,但這笑至少表明他是真的開心的。
莫天雪也笑了,道:“既然你也覺得我說得對,那你以後就要聽我的。”
孟嘗東道:“爲什麼?”
莫天雪道:“不爲什麼,我喜歡。”
孟嘗東道:“哪有夫人管相公的?”
莫天雪眼一睜,瞪着孟嘗東。
“那你是不準備聽我的話了?”
“不要。”
“那我就告訴我哥,就說你欺負我,看他不把你打得滿地找牙纔怪。”
“那還得看他信不信你的話了,別忘了你騙過他多少次,別忘了你偷東西了還害他被罰。”
“那我就告訴我爹孃,反正有人收拾你。”
“你怎麼不講理?”
“你要跟我講道理也不是不可以,不過得先答應我一件事。”
“什麼事?”
“就是你什麼事都得聽我的。”
“這還不是不講理。”
“這就是我的道理。”
“你......”
“我怎麼了?你不服就找我爹孃評理去。”
孟嘗東一臉苦相,臉上的表情好像剛吃了一隻死蒼蠅一樣。
莫天雪道:“別忘了你答應過我,不準欺負我,不準討厭我,不準不理我,現在再加一條,不準一臉苦相。”
孟嘗東立馬換上一副笑臉。
莫天雪立刻接上一句:“不準騙我,不準敷衍我。”
孟嘗東長嘆一聲。
莫天雪道:“你嘆什麼氣?”
孟嘗東道:“看來我這輩子就這麼完了。”
莫天雪道:“不準煩我......
孟嘗東接上道:“不準討厭你。”
莫天雪道:“真聽話,你這一輩子毀的還不冤吧?”
孟嘗東道:“這也是你的道理?”
莫天雪笑道:“你說呢?”
孟嘗東立刻認輸。
看他不說話,莫天雪又道:“你......
孟嘗東還沒等她說完就接上:“不準不理你。”
莫天雪笑道:“對了。我想好了,等到了滇中我們要去很多地方。”
孟嘗東道:“比如?”
莫天雪道:“比如說大理、滇池、玉龍雪山、樂白尼......
孟嘗東急道:“等等,你是說這些地方你全都要去?”
莫天雪白了他一眼,道:“我還沒說完呢,這幾個地方哪夠啊?你不能不聽我的話,不能不陪我去。”
孟嘗東苦笑:“怎麼又多了兩個不了?”
莫天雪道:“我喜歡。”
孟嘗東道:“你喜歡的我就不能不喜歡,對嗎?”
莫天雪笑道:“你說呢?”
孟嘗東道:“你剛纔說的‘樂白尼’是什麼地方,我怎麼沒聽過?”
莫天雪道:“你當然沒聽過,‘樂白尼’是滇中彝族人對一座山的稱呼,就是‘樂園’的意思。”
孟嘗東道:“這麼說來那裡一定很美吧?”
莫天雪道:“我想也一定很美。據說山頂有一處天池,叫做‘惠湖’,有神靈庇佑;還有一座佛光崖,運氣好的話還可以看到佛光一現呢。”
孟嘗東道:“聽你這麼說我都有點等不及了。”
莫天雪壞笑道:“別忘了到了滇中你就得受罪了。”
孟嘗東道:“那你要怎麼才肯饒我?”
莫天雪笑道:“饒你?想得美,我這輩子吃定你了。”
孟嘗東呆了一下,口中突然大叫一聲“救命啊”,撒腿向前跑去。
莫天雪叫道:“別跑,你回來。”
看着孟嘗東的背影,她笑着追了上去。
時光匆匆,十年光陰轉眼已過。
溪邊站着箇中年婦女,儘管粗布麻衫,卻也掩不去她的美貌。她站在那裡,似是癡了。
一個八九歲的孩童從她身後走來。
她轉過身,道:“孩兒,你來這裡做什麼?”
孩童道:“孃親經常獨自來這裡,不知在想什麼?”
村婦道:“你還太小,有太多事都不懂。”
孩童道:“孃親可是想爹爹了嗎?”
村婦沉默,很久才道:“你過來,我給你講講你爹爹的事。”
孩童立刻走過去拉住村婦的手,道:“孃親可否告訴孩兒,爹爹叫什麼名字,爲何他一直不來看我們?難道他不愛孃親和孩兒了嗎?”
村婦道:“不可亂說。其實不是他不來找我們,只是十年前我們離別的時候我就說這輩子絕不再見他。我避着他,他又如何找得到我?”
孩童道:“孃親難道不愛爹爹嗎?”
村婦道:“愛。可是愛又如何?還不是改變不了那些不爭的事實,這輩子我就只愛過他一個人。”她嘆了口氣,道:“只是有他一個。”
孩童道:“孃親爲何不能和爹爹在一起?”
村婦道:“這不是你能理解的,等你長大了就會懂。”
孩童搖頭道:“既然這樣,那孩兒不想懂了。等我長大了我就去把爹爹找回來,免得孃親那麼的念着他。”
村婦笑了,她愛憐的撫摸着孩子,眼中卻已閃出了淚花。
孩童道:“孃親,我說錯話了嗎?”
村婦道:“沒有,只是以後無論如何都不要再提起找尋你父親的事。我已發誓這一輩子都不再見他,你記住了嗎?”
孩童道:“是,孩兒記住了。”
村婦笑了。
這麼多年來,她吃盡了苦難,受盡了折磨,她堅守的到底是什麼?
可是那改變了的,又是什麼?
人變了,所以世界也變了。
當你發現周圍的一切都已不復往昔摸樣,你可還能堅持嗎?
縱然歷經了苦難,縱然最終一無所有,
你會後悔麼?
縱然愛的再深,縱然傷的再重,
你,可還會相信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