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怎麼還沒出來?”小元在外面催促了好幾聲。
御凰雪只好從池子裡出來,接過小元遞進來的衣裳。月白的肚||兜上繡着一隻海棠,小衫和羅裙也是月白色的。
“怎麼不是青色的?”她好奇地問。
“王爺送您的,這料子熱天穿着舒服,爽汗。”小元神秘兮兮地湊過來,輕聲說:“王爺真是疼愛夫人。”
帝炫天真是腦子抽了,怎麼着,也像薄慕傾一樣,要贖罪?這些男人真奇怪,難道殺過燒過搶過之後,還想讓她臣服跪拜,對他們這樣專吃人心的惡狼感激涕零沮?
她不屑一顧地冷笑,快步走向屋子。當然,一踏進門檻,她立刻就換成了溫婉的笑臉。
等她坐下了,帝炫天才拿起了筷子,低聲說:“吃吧。孜”
“王爺請。”她拿起筷子,直瞄那盤大蒜炒肉。
小元幹得棒,放這麼多大蒜。她要多吃點,然後施展蛤蟆神|功,多衝他呵幾口氣,把他薰跑。
“吃點青菜。”他夾苦瓜給她,淡淡地說:“清涼解毒。”
“但是我沒有中毒呀。”她擠着笑臉,故意曲解他的好意。
“只有你我,不必裝了。”他眉頭微擰,直截了當地說道。
御凰雪嘆氣,可能他是真的不明白,她如今的想法就是,怎麼堵這些人的心,她就怎麼做!不然天天和他這樣面對面呆着,讓她總是浸泡在痛苦的血腥的回憶裡,那和凌遲她有什麼區別?她不得不時時想起那個烈火雄雄的晚上,不得不努力將跳進腦海的爹孃兄弟姐妹的模樣重新摁進腦子深處,不得不緊捏拳頭,纔不至於嘶吼出來。
憑什麼他們就覺得,現在給她一口飯吃,說聲抱歉,她就可以樂呵呵的接受?她並不想報復,她只想過太平日子。
這麼點可憐的願望,就這麼難嗎?都怪那個於雯,若不是她搞出那麼多花樣,後面的事全都不會發生,當初怎麼沒把她的臉毒爛呢?留下她那個禍端,把她陷進了如今這般生死攸關的困境。
所以,做事的手段一定要絕情一點。對敵人仁慈,就等於把自己推進萬丈深淵!
“我晚上要去探案。”他突然說。
“你探唄。”御凰雪脫口而出,然後又堆起笑臉,用連自己聽了都作慪的誇張聲音,嗲聲嗲氣地說:“祝王爺馬到成功,揚名天下,重獲帝恩。”
帝炫天楞了半天,筷子直接敲到她的嘴上,“好好說話,你再這樣,休怪本王不客氣。”
“縫上我的嘴?”她還是堆着滿臉的媚笑。
“縫倒是太血腥了,堵着倒可以。”他掃她一眼,夾了一筷子苦瓜往她嘴裡塞,“吃掉,不然我會認爲是小元小歌炒得不好,打她們三十大板。”
“王爺真是惡劣,難道不受人喜歡。”御凰雪裝不下去了,被滿嘴的苦瓜苦得眼淚都要淌下來了。她努力忍了忍,恨恨低頭扒飯。這大蒜都薰不走他,真是讓人心堵。
帝炫天看着她大口嚼苦瓜,眸子裡滑過一抹柔光,給她舀了碗蓮子湯,溫和地說:“行了,別在心裡罵本王了,喝點這個。”
御凰雪擡起水汪汪的眸子,哽咽着說:“王爺打一巴掌,給個甜棗,是想聽我謝恩?”
“快吃吧,吃完了,陪我去探案。”他轉開頭,淡淡地說道。
“王爺探案,我去幹什麼?”御凰雪冷漠地說。
“在草坪裡灑藥粉,鳥兒吃了發瘋……這主意是你的出的吧。”他平靜地說道。
御凰雪一顆蓮子卡在喉嚨裡,趕緊伸了伸脖子,把蓮子吞進去,警惕地看着他。
“你真以爲帝麟能作得這樣天衣無縫?”帝炫天又問。
“我又沒灑在後面,也引不來這麼多鳥。”御凰雪脫口而出。
帝炫天擰了擰眉,小聲說:“所以我要你與我同去,我不瞭解這種藥粉,你說給我聽。”
他說完,搖了搖放在手邊的那本書。
御凰雪抿抿脣,慢吞吞地說:“王爺怎麼這麼熱心?”
“爲何不熱心呢?要坐實他的罪名,就得天衣無縫。怎麼,你不想擺脫他?”帝炫天看着她,慢吞吞地說道。
他要鬥帝麟?御凰雪柳眉輕蹙,狐疑地看着他,“你不怕我告密?”
“呵,與我在一起,與他在一起,你自己選。”他笑笑,鎮定自若地說道。
“王爺覺得比他好?”御凰雪挑釁地說道。
“起碼……你與我在一起的時候,不必用這個。”他起身,從梳妝檯上拿起一隻圓盒,拋了拋,伸給她看。
御凰雪臉色大變,這就是道士給她的藥,兩包,一包用在了帝麟身上,讓他幻想了一場如墜仙境般的男女情|事。但這藥常人怎麼會認得出?帝炫天,他怎麼什麼都知道?
“快吃吧。”他笑笑,把圓盒收起來,放進了自己的袖中,慢吞吞地說:“若我想碰你,你沒機會用這種東西。”
“你……”御凰雪的臉漲得通紅,哪裡還吃得下飯,把筷子一丟,氣鼓鼓地說:“飽了,王爺自己吃。”
看,她在帝炫天面前,還是有點當年小公主撒嬌任性時的樣子。
“飽了就跟我走吧。”帝炫天擡步往外走,從她身邊過去時,準準地抓住了她的手。
“穿成白色,很容易被人看到,你想被人看到嗎?”御凰雪掙了兩下,故意惡毒地說:“我寧可和帝麟在一起,也不想和你一起死在亂箭之下。”
“你又忘了我的話了,我若不想死,沒人殺得了我。”他扭頭看了她一眼,脣角輕揚。
“哈,那王爺得睜着眼睛睡覺。”御凰雪嘲諷道。
“我爲何要睜着眼睛,有人替我睜着眼睛。”帝炫天微微擡了一下下巴。
御凰雪順着他看的方向看,屋頂,樹上,暗處,隱隱有人影晃動。這也是他願意給她看這些隱藏在夜幕裡的影子,她纔有機會看到!
“你盯着我。”御凰雪不悅地說道。
“我要睡好覺,當然要有人幫我睜着眼睛,我在你這裡睡,他們當然就會在這裡。盯着你幹什麼,你有什麼好盯的。”他平靜地看了她一眼。
御凰雪感覺自己所有的怒氣,在他這裡簡直就像砸進了水裡,反|彈的機會都沒有。她懶得再開口了,任他拖着她往前走。
童舸牽着他的馬等在前面,把她抱上去之後,他接過了童舸遞來的鞭子,小聲說:“你們留在這裡,不必跟着。”
“啊?”童舸不滿地看了一眼御凰雪,小聲說:“那跑腿的事誰做?”
“你可以在王府裡跑腿。”帝炫天盯他一眼,腳蹬上馬蹬子,利落地上了馬。
從南側門出來,是一條幽靜小道。他抱緊她,小聲說:“坐穩了,別讓風把你給吹化了。”
什麼?什麼什麼?御凰雪簡直不知道他在說什麼,怎麼突然間就聽不懂了。
還沒消化他這句神奇的話,他突然一揮馬鞭,駿馬揚了揚前蹄,然後撒歡地往前奔去。御凰雪還沒坐過這麼快的馬,就像飛起來了,頭髮,袖子,裙襬,能飄起來的全都高高飄起。她睜不開眼睛,臉上被疾風颳着,心跳越來越快。
他的右手臂,本來一直緊扣在她的腰上,突然間就鬆開了。
御凰雪嚇了一跳,也顧不上太多,一側身,緊緊地抱住了他的腰,把臉給埋到了他的胸口上。
“你的的身子好軟,好香。”帝炫天低頭,下巴在她的頭頂蹭了蹭,小聲說:“我會等你準備好……”
“你在說什麼……”御凰雪耳朵裡除了風聲,就是他心跳的聲音,他的話被這兩種聲音撞得肢離破碎,根本拼不起來。
他也沒打算讓她聽清,聽得太清沒好處。
兩邊林子飛快倒退,沒多久,兩個人就到了城隍廟的後坪處。這裡每年也就接納兩三次貴人,平常大門緊閉,也沒人管。守門的士兵正在打瞌睡,手裡拄着長矛,腦袋一點一點。
“來。”他從馬上跳下去,想把她抱下來。
御凰雪躲開他的手,抱着馬脖子,自己滑了下來。他笑笑,把繮繩系在樹上,拍了拍馬兒的腦袋,輕聲說:“安靜地等着,不要出聲。”
馬兒輕輕點頭,溫柔地眨了眨黑亮的眼睛。
這馬兒好懂人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