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天大的福份啊,是一飛沖天,雞犬可昇天的福份啊!可這賤人,這該殺千刀的賤貨竟然一點也不知道珍惜,竟把它生生地推了出去!
這賤貨,這賤貨!平老夫人咬得牙齒格格作響。好一會,她的咽喉發出一陣嘎音,咬牙切齒地喝道:“那賤貨呢?馬上叫人把她拖回來!”平老夫人臉色猙獰惡毒,“既然她有福不會享,那還留着她做甚麼?拖回來,打殺了事!”
竟是一句話,便想決定盧縈的生死。
說到這裡後,平老夫人還不解恨,又冷聲喝道:“還有盧雲那蠢材也是一樣,一起拖回來,全部打殺了事!”
“可是老夫人!”站在她前面的管事一臉爲難,他低聲說道:“當時,馮夫人曾經問過要不要教訓盧氏,那貴人回了一個“滾”字!”
那貴人回了一個“滾”字?這是什麼意思?
平老夫人怔忡中,那管事又說道:“剛纔小人把此事稟告了平公,平公說,那賤貨得罪的是那個貴人,如何處置她,當由那貴人決定……平公以爲,那個“滾”字說明那貴人還沒有想好,或許還有不捨之心。他讓小人告訴老夫人,我們平氏還是靜觀其變的好。就讓下面的人去與那盧氏女來往,多餘的動作就沒必要了。”
聽到這裡,平老夫人沉思起來。
過了好一會,她點了點頭,嫌惡地說道:“那就暫且放過那個賤物。”說是這樣說,平老夫人卻覺得胸口有一陣惡氣無法發泄。
想他們平氏,在這漢陽一地窩了多少年?自從陛下一統天下後,他們就琢磨着衝出漢陽。可衝出漢陽談何容易?整個平氏一族,年年舉秀才舉孝廉。可那些子弟的名額一到成都,便簡簡單單地被人打落下來,連個洛陽都到不了,還談什麼驚動陛下?
這股窩囊氣,他們忍了好些年。她無數次在腦海中幻想,有朝一日平氏一飛沖天了,一定要找那些打落過平氏子弟的人出口惡氣!哼。平氏能在漢陽成爲一霸,也就能在成都成爲一霸!
這次那貴人來到漢陽,要說漢陽城的富戶誰最高興。那莫過於他們平氏一族了。
可他們派出那麼多姑子,明裡暗裡的與那貴人巧遇,可那貴人正眼看過誰?正如六姑子所說的,那貴人自身容顏便勝過天人,漢陽一地,舉城無一人能與他媲美,他哪裡會看得上長相連他自己也比不上的女人?
就在他們失望了。以爲這次又是無望時,聽到了那貴人或許對盧縈有好感的消息。
爲了這個消息,他們在那怡園中撕了好些眼線。可恨那些人自視甚高,爲了拉攏他們,平氏的錢財是大把大把地撒。
好不容易確認那貴人是真對盧氏阿縈有了好感,他們還沒有來得及動作呢,那賤婢就鬧出這麼一下!
尋思到這裡,平老夫人直恨不得馬上把盧縈抓來,狠狠地教訓她一通,讓那蠢物知道什麼可以做。什麼不可以做!
可是,現在不能怒,一切還有轉機,現在還不能怒……
總算一切都在自己的算計當中。
一出怡園,盧縈便鬆了一口氣。只是在鬆一口氣的同時,不免有點遺撼:經過這麼一鬧,前陣子借那貴人給弟弟造的勢已是白費了。不過,反正弟弟還小,既然解決了當務之急。她總有一天能想到法子,讓弟弟青雲直上。
回到家中,幽深的巷道依然一片安靜,兩側的圍牆裡時不時傳來一陣歡笑聲。聽着那歡笑聲。盧縈不由想到父母還在時。
那時候,父親對姐弟倆的要求很嚴,特別是禮儀方面,稍有懈怠便是一陣呵斥。只可惜父親死得早,如果他活久一點,自己的舉止風儀,定然不在貴人之下。
尋思到這裡,盧縈搖了搖頭,父母故去得早,損失的豈止是這些?從他們離去起,她與弟弟便是無根之萍,無源之水,任何人想踩,便可以隨便踩上幾腳。如那平氏老夫人不就是如此?
不過這世間諸事便是這樣,你可以算計別人,但是,在算計別人的同時,你也得防着他人算計你纔是。一匹狼是勢單力孤了些,可只要找準時機咬對位置,說不定一口就可以咬倒一個龐然大物!
至少,經過這麼一曲,她得到了時間和緩衝不是?
想着想着,盧縈脣一勾,垂下眸子,掩去眸中的冷意。
回到房中換回女裝,暫時得到安寧的盧縈放鬆下來。她仰躺在院中的榕樹下,時不時地看一眼竹簡,再回味一遍其中的含義,偶爾發發呆。
這般仰頭看去,這根把整個宅子都掩在其中的榕樹,老葉夾着新葉,濃綠摻着淺綠,陽光斑駁陸離中,那茸茸淺綠,似有着無窮的活力。
這時,隔壁陰府的宅子裡傳來一陣鬨笑聲,這些鬨笑聲與往時不同,夾着衆多的男子聲音,彷彿正有什麼聚會一般。
那種熱鬧,是盧縈從來沒有體會過。
她側了側頭,凝眉盯着那面牆,想道:陰澈那人來歷不凡,本身學識過人,要是阿雲與他走得近,也許能得到一些好處。
轉眼,她又搖了搖頭:這士子交往,全憑本心,阿雲年紀比陰澈小了幾歲,根本談不到一塊處。便是陰澈看在自己的面子上待他好,可也抵不過陰氏那樣的大家子明裡暗裡地算計。還是隔遠些好。
就在盧縈胡思亂想時,隔壁於喧鬧中,突然傳來一個清晰地叫聲,“阿澈,過去就是盧小弟的居處?不如等他放學,叫他一道過來敘敘可好?”正是那王姓少年的聲音。
另一個少年也叫道:“是啊,好些天沒有見到盧小弟,怪想他的。”
“盧小弟風姿過人。實是讓人仰慕。”
在這清朗的說話聲中,盧縈聽到陰澈清冽的聲音傳來,“他最近不在,說是跟着先生遊學去了。”
陰澈這話一出,那兩少年發出一陣哀嚎。不過轉眼,這哀嚎又變成了打鬧聲。
過不了一個時辰,陰府變得清淨了。而在樹下讀書的盧縈,聽到一個壓低地叫喚聲傳來,“阿縈。阿縈……”
盧縈迴頭。
她對上了爬在圍牆上的陰澈。陰澈常爬的這面牆,靠着一棵大樹,而他只要挪一挪,身影便可被樹幹擋去大半,讓陰府的人發現不了他的存在。
此刻,少年坐在牆頭,頭頂上的苦楝樹垂下一丫丫。一串串粉色的白色的小花苞。風一吹來,便有好一些還落在他的肩膀上臉上。這時春風搖曳,繁花落如雪,染在少年的素色錦衣上,給少年俊美的臉龐和頎長的身影,平添了幾分美好和遙遠。
盧縈走到牆下,仰着頭,烏黑烏黑的眸子定定地看着他,等着他說話。
對上她這樣的目光,剎那間。陰澈的眼神中閃過一抹說不出的歡喜和癡迷,轉眼,那歡喜又全然換成了失落和隱隱的悲傷。
兩人傻傻地對視了一會,盧縈輕聲說道:“你父母來消息了?”
欲言又止着的陰澈一怔,啞聲問道:“你怎麼知道?”
她當然知道,他用這樣失落悲傷的眼神看着她,不是他的父母不同意他們的婚事,還能是什麼?
雖然是意料當中,可盧縈多多少少還是有點失落。她想。這個陰澈,真的會是良配,可惜,輪不到她。
陰澈脫口問出後。見盧縈不答,只是眨着那長長睫毛底,烏黑水潤的眸子望着自己。她的眼神,與她的人一樣,看似清冷,卻有着堅定……
陡然的,陰澈感到胸口說不出的難受,彷彿有什麼壓在那裡,令他呼吸都困難起來。他抓了抓胸,抿着脣,啞聲說道:“阿縈,我會繼續想法子的。你,你別……”你別放棄我!
盧縈垂眸。
見她那長長的睫毛,在眼睛下蓋出一個弧形陰影,清麗的少女,在此刻說不出的孤寂,陰澈發現自己的眼睛一陣酸澀。
他側過頭讓自己吹了吹風,好一會再轉過頭來,沙啞着聲音說道:“阿縈,那個怡園來客的事,我也聽到了。”
他雙脣抿成一線,堅定而認真地對盧縈說道:“我一定會加快的!”頓了頓,他咬緊牙關說道:“你別怕他,我會幫你!”
“我不怕他。”盧縈搖頭,她擡頭看着坐在花雨中的少年,見他的鼻尖上掛着幾朵碎花苞兒,手一癢,竟想幫他拂了去。
當然,她不可能做出這樣的動作。束手而立,身姿筆直的盧縈轉過頭,慢慢說道:“有些事,不可強求!”
她是要拒絕麼?她這是拒絕麼?
一股難以形容的慟痛涌入少年胸口,他那抓着樹枝的手指,這一瞬間因用力過猛,都泛着青白。
少年水墨薰染出的眸子泛着紅,他定定地盯着盧縈,認真地說道:“阿縈你聽我說,我爺爺向來寵我,他會應承我的,我一定有法子讓他應承的!”
他語氣急迫。
盧縈想對他說,這都是無用功。可這話在她對上少年發紅的眼圈時,說不出口了。好一會,她點了點頭,低低說道:“我不想留在漢陽,不會在此地定下婚約。”
她這話的意思是說,她近期不會定婚。一句話說完,盧縈挺直腰背,轉身回頭。
望着盧縈那優美而又總是冷漠着的身影,陰澈久久無法移開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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