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靜中,二表姐夫急急趕來,口裡則大聲叫道:“阿姣,阿姣,你怎麼啦?”他三不兩下拔開圍觀的人羣,急急衝了進來。
然後,他也呆了!
這種異常的安靜,終於驚動了眼神空洞的平意,她慢慢轉頭朝這邊看來。
也不知過了多久,一個聲音顫抖着說道:“蒼天!蒼天啊!”
另一個婦人則哆嗦着叫道:“是道君,道君顯靈了!這個賤人竟敢在玄雲觀下胡亂發誓,道君親自出手懲治她了!”
尖叫聲中,大多數人還在瞪着眼。
就在剛纔,這個阿姣對着蒼天立誓,說是她如果對平意不利,肚子裡的娃就生不出來。真沒有想到,這一轉眼間,她真流產了!
也不知過了多久,一個清冷的聲音傳來,“這就是蒼天不可欺,道君不可欺嗎?”
說話的人正是盧縈,不過沒有人看向她,回過神來的衆人,只是同時轉過頭看向吳郎。只是同時想道:不錯,這就是蒼天不可欺,道君不可欺!阿姣這個姑子,年紀小小,心腸卻恁地惡毒!原來她勾搭自己恩人的夫君,真的是不懷好意!
幸好蒼天有眼!讓這賤人的毒計不能得逞!
吳郎憨實的臉上正一陣青一陣白,對上他的目光,呻吟着的阿姣陡然清醒過來,她白着臉向他伸出手,含着淚喚道:“吳郎!”
看到情人乞盼的眼神,剛纔還對她溫柔有加,百般照顧的吳郎不但沒有上前,反而向後退出一步。
吳郎陌生的眼神,疏離地動作,四周衆人厭惡而又排斥的模樣,陡然映入阿姣的眼中。剛纔她還在劇痛中,還沒有留意到衆人所說的話。這時一清醒,她才陡然記起自己的誓言!
這剛剛發過的誓,居然就靈驗了?
想到這裡,阿姣又驚又懼又怕,臉色變得灰敗。
站在一側的盧縈看到阿姣那心死成灰的表情,又瞟了一眼急急走向平意,表情中充滿悔意和愧疚的吳郎,脣角扯了扯,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後,轉身離去。
她知道,阿姣完了,這一生都完了!
走出幾十步後,她來到一處草叢中,彎腰拿向自己藏在這裡的包袱。可伸手一摸,哪裡還有?盧縈一驚間,便聽到一個聲音傳來,“你的東西在這裡。”
聲音就在身後,盧縈慢慢轉頭,對上眼前這個一襲黑裳的青年。青年冷着一張臉,見盧縈看來,他手一拋,便把她的包袱扔了過來。
見盧縈接住包袱,黑衣青年繼續面無表情地說道:“我家主公要我來問你,那個懷孕的婦人,與你可是有仇?”
懷孕的婦人,是阿姣嗎?盧縈一凜,她打量着眼前這個看不出表情的黑衣青年,明白過來,他看到的,應該是自己把肉骨頭扔到阿姣裙上的事吧?這人的主公倒是有趣,婦人的爭鬥居然也感興趣。
雖是如此想着,盧縈還是老老實實地搖頭道:“無仇。”
“哦?”黑衣青年的聲音依然沒有起伏,“那你爲何要陷害她?你可知你使出這麼一手,足能毀去她的一生?”
盧縈點了點頭,回道:“我自是知道。”她眼神清澈而冷漠地看着這黑衣青年,慢慢說道:“難道就只許她毀了我二表姐的一生,就不許我還報回去?”
聽到她地回答,黑衣青年倒真的尋思了一會,然後他擡頭道:“不錯,你繼續說。”
盧縈卻是雙眼一眨,突然問道:“回答好了,可是有賞?”
這話大出黑衣青年預料,見他木着臉瞪着自己,盧縈表情不變,自然而然地說道:“看郎君的衣着,便知不是普通人,而你的主公,更應非富既貴。貴人既然對此事頗有興趣,想來不應該吝嗇一賞纔是!”
向他討賞,向他主公討賞的人,黑衣青年見得多了,可從來沒有見到過如眼前這個討得理直氣壯,坦坦然然的。不由自主的,黑衣青年忖道:怪不得剛纔主公看到這個小姑子,雙眼都發亮了。倒真是個膽大的。
想到這裡,他順手從懷中掏出一塊金餅扔給盧縈,“說吧。”
盧縈一把接過,順手放入衣袖後,繼續說道:“其實很簡單,我二表姐很愛她的丈夫,如果任由那個阿姣入了門,我怕她沒有力量再活下去。既然必須死一個,爲什麼死的不是居心叵測那一個?”
說到這裡,盧縈歪了歪頭,“我說完了,你家主公還有想知道的嗎?”
黑衣青年搖了搖頭,道:“沒有。不過他有一句話送給你。”對上盧縈明亮的雙眼,黑衣青年竟是頗爲認真地說道:“我家主公說,於短短時間內,你能不動聲色地設下這麼一計,倒是個可造之材。不過這麼一點小事都讓他這等外人發現了,你的手段還不算高明。有空的話,多學學中庸。”
聽到《中庸》兩字,盧縈再是冷漠,那嘴角也情不自禁的抽搐起來。她這還是第一次聽到,儒家聖人教導世人穩重執中行事的經典,居然含有詭詐之學?
黑衣青年顯然真是個傳話的,他說到這裡後,又道:“對了,我家主公還說,你不是有個末過門的夫婿嗎?去退了他,等你學好中庸之日,他會給你一個妾位!”
話音一落,黑衣青年轉身就走,便沒有注意到盧縈聽到最後一句話後,那陡然間變得惱怒的面容。如果她是男人,這時侯真會朝那個黑衣青年狠狠吐上一口濃痰!
不過,氣歸氣,一想到自己居然平空得了一塊這麼大的金餅的盧縈,轉眼便高興起來。她甩了甩手中的包袱,一邊向前走,一邊忖道:這金餅少說也有七八兩,夠我與弟弟開銷小半年的了。
越是想,盧縈便越是心情愉快,因此她哼着歌,快快樂樂地朝玄雲觀正殿走去,至於那個黑衣青年和他那莫名其妙的主公,早就被她拋到了腦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