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縈走出去時,莊子外的花園中,婢女僕人整整齊齊地跪在那裡,鴉雀無聲的。
而在衆人中間,那個端坐在塌上的,是一個華服高大的青年男子。只見他一襲錦衣,玉冠高束,一張愛笑的圓臉,卻透着種盧縈從來沒有見過的不怒而威。
此刻,那一看就是高門大閥出來的世家郎君,在好整以暇地品着酒水。而在這郎君的身後,則站着一排十個金吾衛。
明明盧縈等主人還在房中,這些婢僕,已自發自地以最爲恭敬的態度,向這個突然而來的貴人行着最恭敬的禮,端着最凝重的敬意。
盧縈走了過去。
聽到她的腳步聲傳來,青年放下酒盅,朝她上下打量一眼後,他笑嘻嘻地說道:“數月不見阿縈,竟是又俊了幾分……這可怎麼得了?”
說到這裡,他挑了挑眉,徑直樂呵地又說道:“是了,忘記自我介紹了,在下姓郭,名允,阿縈可以叫我郭三郎,阿縈聽過沒?”
郭允郭三郎?盧縈怎麼可能沒有聽過,他的父親,可是鼎鼎大名的,當今皇后郭聖通的弟弟郭況。傳說,陛下無數次與公卿諸侯親至郭況家,衆人一起喝酒飲樂,其間賞賜的金銀錦帛,更是數不勝數。整個洛陽的人都說郭況家是“金穴”,可見其家是如何的富貴和風光。
郭允自我介紹到這裡,揮手朝旁邊的塌幾拍了拍,笑眯眯地說道:“反正阿文是男兒身,說說話是無礙的,過來坐,我們一道聊聊。”
盧縈走了過去。
她給自己斟了一盅酒後,細細抿了一口,這才擡頭看向郭允。問道:“主公呢?”
這人總是一張笑臉,從他的眼睛中,盧縈還真看不出情緒來。也不知現在,主公情況如何?順不順利?
見盧縈一開口便問劉疆,郭允顯然很高興,他漫不經心地說道:“主公忙着呢。對了阿縈,聽說你攪黃了衛氏娘子與范陽盧氏十九郎的婚約?”
見盧縈看向自己,他繼續笑眯眯地說道:“你這附近,也就這個姑子容易挑拔點,當初爲了讓她冒犯你。我可是給了那下人一兩金子的好處費呢。現在這樣不錯,剛纔我來時,看到不少人留了神呢。”
原來是他慫恿的。怪不得自己剛到洛陽,還沒有坐熱呢,便碰上了這等事。
盧縈聽出了他的話中之意,慢慢問道:“如此說來,郭三郎君是想把阿縈等人納入你的羽翼之下了?”
郭允一口把盅中酒嚥下。皺着眉頭苦着臉說道:“我不納行嗎?主公那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說阿縈你怎麼越長越男人了?這樣子出去,那些個好男風的真地會伸手的。我總不能等人家碰了你再出面吧?我還想活個七老八十呢。”
說到這裡,他站了起來,甩了甩袖說道:“好了,今兒面也見過了,我忙得很。得走了。”轉身走出一步,他回頭說道:“阿縈,我今兒這樣露了一面。加上你昨兒給了那衛氏娘子一下,怎麼着,你也算是入了洛陽人的眼。接下來肯定有人邀請於你,你^H小說?多留點神,立功也就罷了。你千萬保重自己,別讓劉疆那廝發現你把自己給坑了。”
“不敢。”
“敢的。你怎麼不敢?這個天下間,就沒有比你還敢的姑子。反正我就這麼提醒你一下,盧縈,你得記着你現在姓劉了,那什麼姓陰的,姓鄧的,姓耿的,通通都是你警惕的對象。別到時還玩個什麼左右逢源。你是知道劉疆的,真激怒了他,你就是他的心肝,他也照殺不誤。”
說罷,他甩了甩袖,“好了,送我出去吧,讓你的鄰居看看你我兩人的交情。”
“好。”
盧縈應了一聲,跟在郭允身側,一直把他送出了大門。
剛要出門,郭允回過頭來,“阿縈,你也有二三個月沒有見你那夫君了,想他沒?”說到這裡,他嘿嘿一笑,也不解釋什麼,轉身便上了馬車。
大門處,只有小貓四五隻,在這些人彷彿不在意的目光下,郭允揚長而去,而盧縈在轉身之際,也知道至少有四五個家族,盯上了自己。
把房門關上之際,盧縈想起郭允最後說的話。
想他麼?
想是一定的,那個人生生地介於她的生活中,把她從裡到外打上了他的烙印,雖然還沒有失身於他,她卻是再也沒有自由了的。
只是,她一直有自己的路要走,她得在任何變故發生之際,籌措更多的資本,她得在哪一天被誰收回一切時,依然做得到進退從容,富貴自在。
直到入夜了,看着外面明亮的月光,盧縈還在想着郭允那句話。
這麼一晃眼,竟是幾個月沒有打過照面……怎麼可能不想?
那人不管別人如何評價他,在她面前,他總是透着幾分縱容,帶着幾分無可奈何的忍讓。他與一般的丈夫完全不同,他甚至要求她任性一點,隨意一點。
……天下間,很少有丈夫會這樣要求一個女子。
今天是十五,那一輪明月圓圓地掛在天空,直是照亮了整個大地。夜間的洛陽城,也是繁華的,在別的地方還把蠟燭當成什麼一樣珍惜時,這裡的府第,到處飄搖着徹夜不熄的大紅燈籠。
而街道處,到處燃燒着的熱騰騰的火把,更是把這燥熱的初秋染上了幾分暑意。
整個莊子中,誰都睡不着。
不遠處,元娘不知說了一句什麼,自個兒撐不住蹲在地上直笑,她的弟弟盧雲,則在月光下踱來踱去,時不時地還誦出幾句詩賦來。
僕人們也在嘻笑着,再側耳一聽,左右的院子裡,都是人語聲和歡笑聲,當然,還有蚊蠅飛舞的聲音。
盧縈靜立了一會,朝身邊的僕人說道:“隨我出去走走。”
“是。”四個僕人跟上了她。
果然,與盧縈所料的那樣,夜間的洛陽城還是繁華熱鬧的,到處都是涌動的人頭,一輛輛馬車還是穿行其間。
盧縈的住處,連洛河不過四五百步遠,走着走着也就到了。看着圓月下那泛着光芒的河水,聽到河堤上不時傳來的嘻笑聲,盧縈下了馬車,慢慢沿着河堤朝前走去。
與盧縈一樣,在洛陽旁靜靜走着的讀書人不少。百步外,更是一堆人圍在火堆旁正在笑鬧着,隱隱還有琴瑟之音傳來。
盧縈經過那火堆,漫不經心地瞟了一眼後,突然停下了腳步。
她慢慢地看向那個遊離在人羣之外,戴着斗笠的高大身影。
……他那裡離洛河挺遠的,怎麼這麼晚都過來了?
盧縈提步走去。
她剛剛走近,只見人羣中跑來一個身着紅裳的美貌少女,那少女騰地衝到那人身側,牽着他的手臂嘻嘻笑道:“可逮着你了。”她仰頭看着那人,眼波盈盈地說道:“你到底是什麼人呢?上次我要你等我,你怎麼二話不說就走了?”轉眼,她壓低聲音,頗爲羞澀地說道:“郎君,你告訴我你叫什麼名字好不好?我這陣子天天在這裡守着,好不容易纔又看到你。你別跑了好不好?”
因爲帶着幾分委屈和相思,少女說這話時帶了幾分鼻音。
就在那美麗的少女仰着頭,軟綿綿地求着時,突然的,她聽到一個清冷傲慢又悅耳動聽到了極點的聲音傳來,“這位小娘子,你找錯人了。”
這聲音一傳來,少女和她挽着的人,同時轉過頭來。
那少女在對上月光下的盧縈時,饒是挽着的是她相思了好些時日的美男子,也禁不住呆了呆。
而她的身邊,那個戴着斗笠的俊美男子,則是低着頭,睜着一雙黑得能滴出墨的眸子,面無表情地看着盧縈。
月光下,盧縈與他對視了一眼後,便緩步走來。
只見她走到男子身側,伸手牽住他的手後,盧縈轉頭對上這個美貌少女,扯了扯脣,懶洋洋地說道:“這位小娘子,你真找錯人了。你手中挽着的這位,是我的男人!”
在空氣似乎一滯中,盧縈要笑不笑的,冷冷地說道:“我還沒有放手之前,你可不能挽着他!”
少女完全呆住了。
她傻傻地看着盧縈,看了一會又傻傻地擡起頭看向那個高大的斗笠男子,然後又轉眼看向盧縈。
看了一會後,她喃喃說道:“可是,可是你是男子……”
“是啊,我是男子。”盧縈似笑非笑的,“要是我也有權有勢,你們這些女子休想近他三步之內呢!”
說到這裡,她強行扯過那斗笠男子的手臂,便這般牽着他的手,大大方方地朝河岸邊走去。
那少女直到兩人走出了十幾步,還呆若木雞的,好一會,她看着那光看背影,都是人間罕見的兩個美男子,突然漲紅了臉,氣憤地叫道:“怎麼能這樣?”
少女地叫聲很大,引得不少人向她看來。而她的幾個同伴這時也跑過來,對上一臉氣憤,卻沒有多少傷心的少女,一個姑子小心問道:“阿心,有人欺負你了?”
阿心回過頭看向她,看着看着,她突然嘴一張,哇地一聲哭了起來。在婢女們連忙幫她拭淚時,阿心哽咽着說道:“怎麼能這樣?他們長得這麼俊,隨便哪個娶我我都歡喜,他們怎麼能自己好上了?”說到這裡,她放聲大哭,直是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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