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州城外三十萬吐蕃大軍綿延無邊,旌旗招展氣勢如虹。三軍陣前一匹神駿白馬之上端坐一人,此人頭戴三瓣寶冠無沿帽,外罩銀甲腳踏皮靴,年輕的面龐充滿着剛毅,腰間挎劍不怒自威。此人正是吐蕃新一代贊普——維鬆!
維鬆身後二人觀其裝束便知一文一武,頭藏烏皁突騎帽,身穿青色長袍者乃是右公倫尚婢婢,而一旁殺氣凜然身着盔甲的精瘦男子,則是吐蕃勇將拓跋懷光!
微風吹過,維鬆凝望遠處的沙州城,不由冷聲道:“懷光,三日之內能拿下這沙州城嗎?”
“大王放心,三日之內末將定會拿下沙州!”拓跋懷光信誓旦旦的說。
維鬆聞聽此言卻是冷哼一聲:“本王不想聽這些沒用的!一個月前你也是如此信誓旦旦向本王承諾的,可結果呢!?若不是陣前斬殺大將有傷士氣,本王早就斬了你!”
一想到徘徊在沙州城外一月寸土未進,維鬆心中就倍感十分的窩火。舉兵一年多來卻依舊未能攻破河西這道屏障,這對於他而言不得不說是個奇恥大辱。當年先祖揮兵直抵長安是何等的榮耀,而他呢?卻連個小小的河西都征服不了,這讓素有抱負的他,又如何能咽得下這口氣!
拓跋懷光急忙翻身下馬向維鬆請罪,而一旁的尚婢婢便勸解道:“大王還請息怒,此事也不能皆怨拓拔將軍。大王應當知曉,如今的河西已非往昔,雖說河西名將張議潮已死,然其侄張淮深卻毫不遜色,又有那屠狼相助守城,不說固若金湯也是極難攻佔……”
話說到這裡,見維鬆怒氣消了不少,尚婢婢於是又接着道:“我軍一年來拿下河西九州,雖未有達到大王期望但不是毫無進展!如今這沙州是河西的最後一道屏障,那張淮深與屠狼勢必會誓死守城,因此拓拔將軍月餘之期未有拿下沙州,也是情有可原!”
“公倫大人所言極是,那唐軍只會龜縮於城內並不與我軍交鋒,末將也是……”
“夠了!本王給你三日之期拿下沙洲城,若是逾期不能拿下,你就提頭來見吧!”維鬆那裡聽得下這些辯駁之言,如今他只想儘快拿下沙州城。
“末將遵命!”拓跋懷光慌忙領命,隨即便親率攻城大軍向沙州城撲去。
待拓跋懷光領兵而去,尚婢婢卻鄭重道:“大王可是擔憂那陳浩?”
尚婢婢的話,讓維鬆的的瞳孔不由收縮一下,隨後冷聲自語:“此人已經拿下了南詔,此刻估計已經到了衛藏,不知尚思羅與論恐熱能否抵擋得住唐軍……”
“大王無需擔憂,據探子來報那陳浩此次不過六萬兵馬,在衛藏無垠的平原之上,那陳浩縱使用兵如神,也不是我吐蕃鐵騎的對手!”
“此人不可以常理待之,否則吃虧的永遠是我們!你要知道,若是唐軍真的攻破了我軍防線,就會揮兵向西北直抵國都邏些城!到那時可真印證了漢人的一句俗語:偷雞不成蝕把米!”
維鬆神色之中甚有凝重之色,對於陳浩這個敵人他從未有過輕視,當年京城之事他依舊記憶猶新。因爲當初僅在長安幾日,就被陳浩掣肘了三次,也自從那時起他發現,他遇到了一個難以揣摩的對手。
尚婢婢聽完維鬆的講述,不禁點了點頭鄭重道:“即便我軍防禦抵擋不住,但只要我軍攻下了入京的最後一道屏障,那陳浩定會率領大軍馬不停蹄回京護駕。屆時我軍再以逸待勞,於途中將這支唐軍殲滅,唐廷可破,江山可定矣!”
一直雙眉緊皺的維鬆,側臉看了尚婢婢一眼,露出一絲笑意:“本王正是此意!”
……
沙州城樓上,張淮深右手按劍,神色凝重的望着城下無邊際的吐蕃大軍,久經風霜的臉上留下幾道結痂的傷口。西邊的天空讓晚霞的餘輝映得滿天紅光,似乎象染上了一層血色。他面容冷酷地站在哪裡,可是他心中卻是憂心忡忡,因爲他不知道這沙州還能夠守多久……
這時屠狼緩步走上城頭,並沒有與張淮深說話,手搭垛口一如既往的冷靜。過了好一會兒,屠狼俯視城外的敵軍輕聲道:“你在想什麼?”
似乎二人早已習慣了這種對話方式,張淮深未有轉頭,而是嘴角露出一絲苦澀:“我在想這沙州城還能守多久……賢弟,你呢?”
屠狼輕輕舒了口氣:“屠某在想,大哥此刻應該已經踏入了吐蕃的疆域!”
張淮深卻是眉頭微皺,繼而搖了搖頭道:“據探子來報,吐蕃已在衛藏邊境陳兵十五萬,其目的就是阻止他,想要突破防線何其之難……”
“你懷疑了?”這一刻屠狼的神色有了些許動容,側過臉來凝視張淮深的側面。
“我沒有懷疑,以長風的實力突破防線只是時間問題。不過這沙州城是否能守到那一刻,卻是未知之數!”張淮深說到此處,環視守城的衆位傷殘將士,不禁微微一嘆道。
屠狼也是看了一眼已經疲憊不堪的將士們,神色也是爲之一黯,但隨後神色卻極爲堅定:“我相信他!”
就在二人說話之際,城下的吐蕃大軍如潮水般向沙州城涌來。隨即二人便不再多說,分別傳令衆將士準備滾木礌石,過油弓弩……一場守城保衛戰終於開始了。
此次吐蕃大軍的攻勢不可謂不強,拓跋懷光親自上陣身先士卒,勢必要在三日之內奪下沙州城,因爲他知道自己若是不能完成,等待他的就只有死亡。
一場拉鋸戰就此展開,吐蕃大軍的攻勢迅猛,而守城的將士也以強硬的手段予以還擊。不時有吐蕃兵踩着雲梯登上城樓,但是最後被視死如歸的守城將士斬殺。城池下不停有屍體落下,其中既有唐軍將士也有吐蕃番兵,殘垣斷壁的城牆上,處處有了暗黑色的的鮮血點綴戰爭的慘烈。
……
“報!”就在雙方攻守膠着之時,一個不和諧的聲音在維鬆的駕前想起。
眼前的士兵是軍中的探子,維鬆見狀神色一凝,繼而低頭看向士兵:“說!”
“回稟大王,衛藏兵敗全軍覆沒,左公倫與大將軍也已死於亂軍之中,此時唐軍正向我方國都邏些而去!”
“什麼!全軍覆沒!”
維鬆聞聽此消息,頓時感覺眼前一黑差點摔於馬下。他想到了陳浩可能會突破防線,但是他沒有料到十五萬精銳竟然全軍覆沒,這着實是超乎他的想象。
一旁的尚婢婢也是驚詫異常,用不可置信的口氣質問軍探子:“這不可能,我軍鐵騎縱橫草原豈是唐軍步兵可比?況且我軍人數遠遠多於唐軍,又怎會全軍覆沒?你竟然胡言亂語攪亂軍心,來人!將其拿下斬首示衆!”
“小的絕非胡言亂語,之所以全軍覆沒乃是唐軍有利器在手,投擲軍陣之中震天動地,因此致使我軍死傷無數……以至於衛藏之地伏屍三十里!”軍探子沒想到禍從口出,於是抖如篩糠的慌忙解釋道。
“真是信口齒黃,這怎麼可能……”
“一定是震天雷……”緩過氣來的維鬆,神情落寞的沉聲道:“本王曾聽聞陳浩在收復河朔三鎮之時,就曾用過這等利器!沒想到竟然是真的……”
嘶!
“傳令拓跋懷光停止攻城,全軍火速退出河西!”反應過來的維鬆,急忙下令準備回撤。
尚婢婢自然明白維鬆此舉的用意,如今陳浩已經突破了防線,而且十五萬大軍盡皆覆沒,此刻直奔國都邏些可謂是如入無人之境。況且又有所謂震天雷在手,若不及時回援恐怕都城難保。而當下沙州城一時半會難以攻克,唯一的選擇只有退兵回撤。
在前方拼命攻城的拓跋懷光,沒有想到維鬆會下達撤兵的命令。然而當得知唐軍已經突破防線直取國都邏些城時,也是面露凝重之色,隨即遵令撤兵火速向回撤離。這一退潮般的撤離,讓沙州城上的衆將士爲之愕然。
“竟然退了?這吐蕃維鬆又想玩什麼花樣?”
張淮深看着急速退去的敵軍,不禁感到一絲疑惑。而一旁的屠狼,將帶血的長劍緩緩地放回劍鞘,冷冷的望向吐蕃軍陣並未有說話。
隨着時間的推移,只見吐蕃三十萬大軍後軍變前軍,前軍爲後軍,伴隨着渾厚的號角聲,大軍向遠處急速遁去。
“這……”
張淮深的愕然的望着撤離的吐蕃大軍,而屠狼卻是冷酷的嘴角露出一絲微笑:“大哥成功!此刻應該是在趕往邏些城的路上!”
“什麼!?你是說……”
“報!大帥有密函一封,望二位將軍按指令行事!”就在張淮深難以抑制狂喜之際,一名軍探子登上城樓上前稟報。
張淮深迫不及待的打開密函,通覽之後不禁喜形於色,隨即將密函交予屠狼:“看來你是對的,長風他真的做到了!看來我們反撲的時刻終於到了……”一更。-- by:89|10477589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