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夜微涼,天高露濃,一彎新月靜靜地高掛於夜空。清冷的月光灑下大地略顯幽黯,然銀河的繁星卻越發的燦爛。交趾城不遠處的一座高上,兩道人影靜靜的注視着唐軍大營。
“以你對他的瞭解,兵臨城下卻半月未有攻城,他究竟在想什麼?”佇立山頭一位鬚髮皆白的道士,望着綿延幾裡的唐軍大營,雙目之中露出一絲難以捉摸的神色。
身後一身甲衣的年輕將軍,神情卻是極爲凝重,沉吟片刻這才鄭重道:“若是能夠輕易猜到他的心思,那他就不是陳浩陳長風了。八年前一次昏迷之後,他整個人都變了!變得讓人捉摸不透,變得讓人覺得有些……”
年輕將軍話到最後聲音有了一絲顫抖,立於前方的老道卻是眉頭微皺,繼而轉過身來冷冷一笑:“怎麼,你怕了?”
不甚皎潔的月光傾灑在老道的臉上,顯現出了應有的樣貌,此人不是別人正是惜元真人。而對面聲音略有微顫的年輕將軍,也正是陳浩當年安排於南詔的天璣——王賀!
王賀神色微動,隨後卻冷冷一笑,反問道:“難道國師您不怕嗎?”
如今已是南詔國師的惜元真人見王賀不答反問,初是爲之一愣,但隨後卻爽朗一笑的轉過身去,並未有去回答王賀的問題。
王賀雙目微眯,繼而凝望遠方自語道:“當年他送我們離開太和縣之時,曾說過一句話讓我至今難以忘懷:懼怕是人之本性無需掩飾,但懼怕並不等於退縮!”
話到此處,王賀的眼中迸發出神采:“我王賀是要成大事之人,豈能甘願爲他人做棋子!?”
“好!當年主公果然沒有看錯你!待我們毀了這唐廷的十萬大軍,便揮兵直取長安!”
王賀未有搭話,而是沉默良久之後,道出了自己心中的憂慮:“如今他遲遲不予攻城,莫非是看出了端倪,對王某已經生疑?”
惜元真人聞聽此言卻是搖了搖頭:“應該不會,貧道料想他還想不到這一層!況且你近幾年送與他的消息,可謂是真假參半難以辨明。即便你的消息與事實有所不符,那陳浩也會誤認爲是我太極門掩飾的高明,又豈會懷疑到你的頭上?”
見王賀仍舊心有餘悸,於是又接着道:“從之前他發於你的信中言辭,已然說明了他並未有懷疑你。況且此次你送於唐軍的情報,他毫無懷疑的根據你的情報做了應有的部署,這足以說明他對你的信任。
他或許對你心有疑慮,但卻不會真正的懷疑你!雖然主公因計劃失敗而喪命,貧道不知那陳浩從主公的口中得到什麼,但貧道相信主公不會無故將你歸順我們的事情告於那陳浩!因此你大可安心便是……”
惜元真人的分析讓王賀安定不少,於是讚歎道:“多虧國師提前知會了王某,用後知後覺的失查爲理由,及時的回信向他請罪!若非王某請罪及時,恐怕他心生疑慮在所難免!”正如惜元真人所說,之後陳浩在王賀他回信之中,雖然沒有過於斥責王賀,但是字裡行間卻流露着,對王賀失察的不滿之意。
“至於他遲遲未有攻城,或許有着其他原因也未嘗可知,陳浩生性謹慎敏銳異常。此事不可操之過急,你也無需急於催促他攻城以免露出端倪,你我靜觀其變即可!唐軍長途跋涉而來糧草必定有限,待糧草已盡,即便不想攻城也由不得他!”惜元真人輕撫長鬚,望着唐軍軍營冷冷一笑。
……
唐軍軍營不遠處的一處小溪邊,陳浩身披墨甲右手按劍,獨自一人站在小溪邊,任冷風吹來卻未有所動。
突然這時從一處茂林深處竄出一名黑衣人,此人身法極快,只在眨眼之間便已經來到了近處。而就在此人就要接近陳浩之時,距離陳浩的不遠處,有一人也竄了出來。此人身着青衣身法也是極快,一個縱身便已經擋住了黑衣人的去路!
“雙魚,不必緊張,他是小方!”陳浩轉過身來輕聲說道,臉上已經流露欣喜之色。
杜雙魚聞聽此言神情微怔,繼而不可置信的凝視對方:“你是小方?”
黑衣人仔細打量了面前的杜雙魚,猶豫了片刻之後,指着杜雙魚用試探性的口氣問:“你是大傻?”
嘎!
黑衣人的這一問,讓杜雙魚頓時感到莫名的尷尬。而正是這份毫無掩飾的尷尬,讓對面的的黑衣人爽朗的笑出聲來,隨後摘下面巾衝着杜雙魚就是一個熊抱,接着黑衣人神情激動的衝着杜雙魚笑道:“時隔八年之久,小方挺想你們的!”
這時藉着月光纔看清這個名叫小方的人,此人身材瘦高面色白皙。當小方將面巾扯下之時,杜雙魚已經十分肯定眼前的這名男子,就是陳浩口中的小方。之所以如此肯定,是因爲此人是個國字臉,因此小方之名才由此得來。
“小方,真的是你啊!今夜大哥說要見一位故人,沒想到竟然是你!”
杜雙魚的尷尬被兄弟相見的欣喜所衝散,驚喜的他神情都有些難以自控。要知道當年的八個兄弟之中,也就他與小方之間關係最好。八年恍然如夢轉瞬即逝,如今兄弟相見怎能不讓他欣喜若狂。
陳浩見二人欣喜之狀,心中也是感慨良多,小方正是他安插在南詔的第二個耳目,其代號開陽,如今的名字是武陽。王賀是他安排到南詔的第一個耳目,其意圖主要是爲了應對南詔以後叛亂做準備。而之後由於太極門的事情,王賀便多了一項監視武天的職責。
其實當年太極門覆滅之後,陳浩根本對武天不放心,即便當時他還被矇在鼓裡,也不知道武天后來的驚天陰謀,但是武天的危險他還是深有體會的。所以這個時候一個人滲透進了南詔,而這個人就是如今的武陽。或許是因爲是姓武的緣故,武陽在南詔遊刃有餘,如今擔任南詔王宮宮中侍衛長一職。
“好了,待攻下南詔之後我等兄弟再促膝長談也不遲!”陳很不想打斷這一刻的相聚,但是如今正是戰事吃緊之時,他也只能以大局爲重了。
武陽衝着杜雙魚先是笑了笑,隨後幾步來到陳浩近前:“大哥,小弟不辱使命,您要的東西帶來了!”武陽說着便從懷裡取出一塊絹布,隨後便將此物交予陳浩。
陳浩不動神色的接過絹布,隨後並沒有打開而是拍了拍武陽的肩膀道:“辛苦你了!這張圖廢了你不少心血吧?”
武陽卻是搖頭苦笑:“幸虧小弟有過目不忘的本領,否則欲要盜取王宮圖紙真是難如登天!”
一旁的杜雙魚是越聽越糊塗,於是便插入話題問道:“大哥,這圖紙……”
見杜雙魚一副疑惑不解的樣子,陳浩揚了揚手中的絹布,繼而神情複雜道:“這絹布之上標記着交趾城內,埋放一千顆震天雷的確切位置!”
嘶!
陳浩的解釋讓杜雙魚不禁倒吸了一口涼氣,此刻他突然覺得自己的背後有些發涼:“大哥,你是說這交趾城內有一千顆震天雷!?”
“不但有一千顆震天雷,而且交趾城東西南北四門皆鑄有千斤墜!只要我軍攻入交趾城,四門就會被千斤墜堵上,到那時城中再引爆那一千顆震天雷,其後果不可想象!”陳浩說到此處心情顯得極爲凝重,若不是他讓武陽調查此事,否則真的就落入了敵人的圈套。
杜雙魚震驚的愣在當場,若真如陳浩所言那可真是不可想象,但隨後恍然一驚,隨即問:“難道朝廷丟失的震天雷……”
“不錯,不但朝廷丟失的五百顆震天雷在交趾城,而且他們又秘密製造了五百顆!這是要將我十萬大軍盡數葬身於此!看來這惜元老道與王賀是要置我於死地啊!”
“王賀是何人?”杜雙魚對於陳浩口中王賀這個名字很是陌生,而對於惜元老道他雖然沒有見過,但是也曾經聽何璇說起過此人的狡猾。
陳浩有些猶豫該不該告訴杜雙魚,這時一旁的武陽看出了陳浩的爲難,於是微微一嘆道:“就是我們的好兄弟,小胖哥!如今可是王后身邊的紅人,身居鎮殿大將軍之職!”
“啊!是他!?”杜雙魚震驚的說不出話來,因爲今天給他的震驚實在是太多了。伴隨着震驚之後,杜雙魚似乎想到了什麼,隨即望向陳浩:“莫非大哥中秋之夜,所說的叛徒就是小胖?”
陳浩沒有直接回答杜雙魚,而是望了望遠處的高山,隨後輕聲道:“這個時候他就在交趾,而且還誆騙爲兄入城……”
隨後三人在小溪邊聊了許久,陳浩等了這麼久等的就是這張圖紙,既然敵人要以如此陰險的計策對付他,那他就不會束手待斃。其實在攻打安南之前,他就收到了王賀給他的消息,而之後的兵分三路,也是陳浩根據王賀提供的消息做的部署。
雖然陳浩知道王賀早已經叛變,但是他仍舊選擇相信王賀。這倒不是陳浩感情用事,而是他有意順水推舟將計就計。因爲他從武陽的消息中已經知道,交趾城纔是最終的陰謀所在。所以這一路之上,陳浩不擔心會有敵軍設伏。如此一來即達到了奪取安南諸州,繼而兵逼交趾的目的,又可以成功的迷惑王賀與惜元老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