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涼亭有六根亭柱,唯獨眼前這一根卻與衆不同。其餘五根皆是沙石所鑄造,而眼前這一根亭柱卻是蓬鬆的泥塑而成。泥塑尚且不算,其主要此亭柱相較於其餘五根顯得十分纖細。見到這般情境陳浩暗自思忖,這涼亭破舊不堪想來已有些年月了,這根亭柱又是如何支撐這不堪重負的涼亭的。
於是陳浩又將目光望向李愬,見李愬朝自己點了點頭,陳浩便心中釋然的剝開泥土,待將上下的泥土全部剝開之後,陳浩被眼前的東西驚住了。
見長有丈許的鐵棍立在眼前,其上紋有流水般的花紋,細若打量便會發現圖案卻是一條游龍環繞其上。在將目光移至腳下,便發現鐵棍的頭部深深的沒入青石之內。
這時李愬輕捏佛珠道:“此物乃是爲師四十年前所得,名爲三尖金蛇槍,槍長一丈,重九九八十一斤,槍頭三尖尤如蛇形,頂尖而鋒利,兩側薄刃……”
聽着李愬的講述陳浩這才知道此槍的來歷,三尖金蛇槍乃是李愬在一次偶然的機緣巧合下得到。四十年前李愬平定叛亂之後,一日領軍路經少林寺,期間狂風不止暴雨不息,於是李愬便在少林寺暫歇。李愬與少林寺前任方丈通惠大師乃是好友,二人禪房交談甚歡之時,卻聽一聲驚雷在不遠處的山坡之上炸開。
李愬急忙派兵將前去查探,不一會兒便有兵丁來報說山腰處被驚雷炸出一道口子,縫中有一杆長槍平躺在泥土中。此槍九九八十一斤即便是李愬這般悍將,揮舞起來也是倍感吃力。這讓李愬倍感失落之餘,只能希望自身後人能夠用得上此等兵刃。
就在這時院中的涼亭經不起風吹雨打,一根亭柱突然斷裂勢要崩塌。那時李愬未曾多想,便將這杆長槍立在了柱子旁。本想待還朝之後一有時間便前來取回此物,卻不想一直忙碌竟然忘去了此事。待想起之時已然爲時已晚,金槍的槍頭已然深深的沒入青石之內。
若是一般的塊狀青石也就罷了,奈何這塊青石連接着整個亭子的構造,可謂是牽一髮而動全身。深受好友通惠大師影響的李愬,認爲這是一種緣字。或許此物與佛門有緣,故此也就不再強求此物。
因爲即便是他自己,也無法將金槍從青石之中拔出。其後子孫一代不如一代,更是讓李愬心灰意冷漸漸淡忘了此事。
如今陳浩的到來讓他猶如平靜湖水的心多了些許漣漪,那夜陳浩與圓覺方丈的比鬥李愬看的一清二楚。若論武功自然不及圓覺,但是那拳拳生風的勁力卻是讓李愬心生了一絲希望。李愬一生信仰一個緣字,這也是他爲何在大雄寶殿之上留有一句,爲的便是讓有緣人對出。
“師傅,當年你老尚且不能將其拔出,徒兒又豈能做到?”陳浩面色沉重的說道。聽了李愬的講述,方纔的欣喜瞬間的便凝重起來。
李愬打了一個佛偈繼而道:“徒兒,你可知爲師爲何要收你爲徒?”
陳浩暗道我哪裡知道你爲何收我爲徒,這個答案也只有你老人家自己知道,想到這裡於是無奈的搖了搖頭。
“你應知曉爲師禪房內有南北兩排書架!”
陳浩點頭應是,對於禪房內的兩個書架陳浩可謂是印象深刻。南面書多無塵,而北面則恰恰相反,這是留給陳浩最爲深刻的印象。
李愬輕身嘆道:“自古以來,不論是爲帥者亦或是爲將者,均是殺戮無數兵戈不息。何爲將帥?生於亂世、生於戰爭纔會有將帥,纔會有流芳千古的名將……”
說道這裡陳浩不禁點頭認可,每一個成功的名將、君王背後都是皚皚白骨。只是後人看到的是眼前的光彩,卻無視背後的陰霾與兇殘。
“對於爲將者而言,多了幾分暴戾與殺戮卻少了幾分慈悲。貧僧當年殺人無數罪莫大焉,雖是對於敵方卻也是生靈塗炭……因此爲師收你爲徒,只因你對佛理有着慧根。他日若是爲將爲帥,雖不能寸生不殺,但也能減少殺戮……”
陳浩一聽不禁一愣,隨後疑問道:“師傅又怎知徒兒將來會爲將帥?”
“復盛唐之興長路漫漫,然徒兒你眉宇間那股英戾之氣爲師豈能能看不出?且這幾日你我師徒二人研習書法之時,爲師顯然見你經常徘徊於北面的架之上卻是兵書戰策韜略陣法,這還不足以說明嗎?”李愬一指陳浩不禁笑道,花白的鬍鬚在微風中更顯滄桑。
李愬的一番話倒是讓陳浩釋然了,這幾日陳浩的確被那戰策所吸引。這也爲什麼北面的書籍少多塵的原因,李愬已皈依佛門兵戈之事遠他而去,自然也就少有搭理北面書架。
之後李愬又告訴陳浩收他爲徒的第二個原因,是在於那夜與圓覺對決之時所表現的機智。能因地制宜的抽絲爲線借黑夜巧設疑兵,其後又是聲東擊西雷霆一擊。這些種種均是爲將之道,所必備不可或缺的條件。
“故此一切皆是緣,徒兒你不妨試上一試。若實在無法拔出,爲師今日也要讓寺內衆多弟子將此槍取出……”李愬肯定的鼓勵陳浩拔出長槍。其實還有第三個原因他沒有說,那是因爲他自知自身時日無多了,等不了那麼久……
陳浩重重的點了點頭,隨後取來丈許的圓木代替長槍抵住亭子。待做完這一切,陳浩雙手緊握暗黑的槍身,雙手用力的同時腳下生根。頓時亭子下方微微顫動似有動搖之意,再觀陳浩此刻早已青筋微漲汗流如注。
呼!
陳浩蹬蹬蹬倒退了三步之後,這才停下深吐了一口氣。方纔可是用盡了九層力量,卻仍舊無法使其動搖分毫。槍身依舊微微的搖晃,而沒入青石的槍頭只是微微顫動了幾下而已。陳浩心有不甘甩了甩手,自從出道以來對於自身的勁力還是十分自信的。
待休息片刻之後陳浩調整了一下自身這纔來到亭子旁,又一次雙手握住長槍紮好馬步蓄勢待發。突然陳浩眉頭一挑雙腳一用力,手尚未用力便看到陳浩腳下的石階已然開始微微顫抖繼而寸寸龜裂開來。
“起!”就在這時陳浩大吼一聲,聲音猶如猛虎長嘯。
絲絲青筋暴起,腦後的髮髻瞬間崩散開來。在清風中黑髮飛揚,雙眼猩紅的盯着那絲絲而出長槍。此刻亭中搖搖晃晃似有崩塌之象,在觀其黝黑的槍身瞬間崩散,將黑色塵污盡數散去露出金色的槍身。就在這時,一道寒光伴隨清鳴之音破石而出。
三尖金蛇槍破石而出,帶動着青石內寒之氣而去,青石砰地一聲瞬間斷裂。其勢之迅不及掩耳,陳浩拔出三尖金蛇槍順勢一揮,恰好刺在一旁的古樹之上。此樹一人合抱之圍竟然被長槍當即刺穿,隨後陳浩眉頭微皺的低喝道:“開!”
說着槍身用力一擺其後又是槍身旋轉,只聽古樹發出撕裂的聲音,接着頃刻間分爲兩半。陳浩收回三尖金蛇槍立在身旁,在陽光下仔細打量着堪稱完美的金槍。
果然不愧是三尖金蛇槍,槍頭較之於三尖兩刃刀顯得更加詭異。彎彎曲曲猶如金蛇一邊,通體暗金色顯得霸氣中不失內斂,陳浩欣喜的撫摸着槍身一時間愛不釋手。
“師傅!徒兒做到了!”陳浩提着金槍疾步來到李愬身旁,將金槍交予李愬。
李愬接過金槍在手中撫摸着自言自語道:“老夥計,你終於破石而出了!沉寂數十年,莫非等的就是這一刻嗎?”
隨後噙着淚欣慰的笑着對陳浩說:“徒兒,此物既已拔出你便好好用之,切勿做傷天害理之事!”說着便將金槍交予陳浩。
“是!”陳浩點頭稱是,對於這杆三尖金蛇槍,他可是愛不釋手。
“恩!金槍已出,我李家槍法也須得一併傳你!只此一遍,瞧仔細了!”李愬微微的點了點頭,繼而在院中找來一根木棍便在院中耍了起來。
李愬的槍式走法雖然快速變幻,但是對於陳浩這般有習武功底之人,卻並非是什麼難事。再說陳浩有羅家槍作爲根基,學起槍法來自然快上很多。
陳浩仔細的觀察着李愬槍法的路數默默地記着,同時也在將羅、李兩家的槍法做了對比。相較而言羅家的槍法靈動多變,四兩撥千斤便是如此。而李愬所用的槍法卻是雷霆迅猛,給人以橫掃千軍如卷席的感受。二則各有可取之處卻也有不足之處,陳浩覺得有必要將兩種融爲一爐應會是不一樣的感覺。就這樣陳浩又在少林寺多住了幾日,這才依依不捨的離開了少林寺。因爲此刻陳浩接到黑風的訊息,他陳浩進京的時刻終於到了……一更。--by:89|1005414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