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醒來時已經是身處在一個簡陋的廂房中了。我掀開被子爬起來頓時覺得肩膀像壓着千金重擔一般,手臂幾乎不能擡起。
我四下裡一打量,想起給了我一悶棍的是秦紅葉,不由大聲道:“秦紅葉,你滾給我出來!”
一會兒,門‘吱’的打開,一個四十來歲的高瘦的女人走進來。她不耐煩的道:“別叫嚷,秦二小姐已經走了。”
“走了?”我一摸後腦勺“哎呦”一聲,心裡罵:“嫁不出去的臭婆娘!”口裡道:“你請你家大小姐來,咱們沒這麼容易就拉倒!”
婦人道:“這裡是李府!秦二小姐已經家去了。她說你欠了她的銀子,把你送到這裡做兩個月的使喚丫頭。”
“什麼!”我叫完頓覺頭腦發緊。停了一會兒纔好些,裝作平靜模樣道:“她說我欠她多少錢?”
婦人道:“四十個大子!”
我忍耐着去找錢包,腰間已經空空如也,不由叫道:“這臭婆娘真是心狠手辣!”向那婦人商量道“錢先算我欠着你,等我拿來錢還你。”
婦人冷笑道:“這不行,你若一去不回我哪裡尋去!你要是實在不想在這裡做工,也要等二小姐下次來再說。”我冷笑道:“即便我欠了錢,你也沒有扣下我人的道理!更何況只有四十個大子!更更何況我不欠她的錢!”
婦人笑道:“欠不欠秦二姑娘說的算,你也別小看了四十文!一句話沒有錢你就別想走!你還是先幹活吧!”
我見窗外就是院落錯疊,不知是誰家內院,氣歸氣卻無奈道:“做什麼?”婦人指着門外牆角的一桶髒水,道:“你先去把它倒掉!”
我走過去,又氣又狠拿足了架勢想提起髒水就走,那桶竟然紋絲不動。我一下傻了眼,惹得那婦人彎腰一陣尖笑嘲弄。
這時,一個衣着光鮮的老者推開院門走了進來,向婦人道:“秦嫂,藥可都點算清楚?”
婦人連忙擦掉眼淚,丟下這邊,迎上去笑說:“秦二姑娘親自送來的,早已盤點清楚。只有一樣,人蔘一時週轉不過來,雖不缺支株卻小。”
老者道:“人蔘雖有儲備,但這急用的物件萬萬短缺不得!以後能大則大,小的也要,只催他們快快全國各地聚斂過來!”言畢向門外擺擺手,進來兩個小廝。
婦人一面說道:“我也是這樣對二姑娘說的。”一面引那兩個小廝進去。
老者沒有跟着進去,打量我幾眼,擺手道:“放下吧,擡不動就放下。”我見他面目慈善,便扔了桶。
他又問:“幾歲了?有名字嗎?”
我道:“茅十八,今年十五六七八歲了。”老者捋須道:“茅十八?名字起的粗糙,像個男人的名字!”
秦嫂帶着兩個下人擡着一包東西走了出來。
老者一指我,向那婦人笑道:“這丫頭是哪家的?沒有見過的怎叫她進來!你辦事也太粗心,若誰都能到這裡來,哪裡還要你親自看着!”
秦嫂笑道:“不相干,她是二姑娘早上帶來的。”老者聽罷,笑道:“你家大姑娘真是爲數不多的有心人!話說回來,若沒有些手段你們家上百萬的傢俬憑她兩個孤女怎生撐的起來!”
秦嫂陪笑道:“李管家說的是!”
李管家笑道:“既然是秦大姑娘送來的人,這樣掩人耳目的事就不必做了,這丫頭就由我來安排。秦大姑娘沒有選錯人,我看她也是個有福氣的長相,說不定哪一天有貴人青眼賞識了,你們秦家就來時運嘍!”
秦嫂正要出言解釋,小廝跑了進來說:“李大爺,大公子派人打京城回來了!”李管家一聽,提腳就走。秦嫂趕在後面叫了兩聲,追到門外才慒慒站住,嘀咕道:“這老爺子胡說什麼呢!”
我猜想其中有些誤會,怕只是那秦紅葉想讓我吃些苦頭才送我來這裡的,她姐姐並不知道,便笑道:“這還看不出!他誤以爲我是秦大姑娘送來攀龍附鳳的!你們秦大姑娘要巴結誰?難道是這剛剛從京城回來的李家公子?”
秦嫂怔怔道:“可是呢!”我又試着問:“那李家公子叫什麼來着?李尹上?”
秦嫂急忙道:“李家大少的姓名你豈能亂叫!快快閉上你的嘴吧。”
這裡竟真是李尹上的家!
我瞬間又改變了主意,先不急着要走了,道:“秦二姑娘下次什麼時候來?”秦嫂不耐煩的道:“來時自然叫你知道!等下次秦府來人我先問清楚再說!你也不用做別的,每天都有藥材進來,你幫襯着點點數就行了。”
我道:“李大人府上還做藥材生意?”秦嫂道:“多嘴多舌!該你知道的我來告訴你,不該你知道的你就不要問!”
我道:“秦嫂子你好像是秦府的,在李府做什麼?”秦嫂“哎呦”一聲,一面向裡進一面道:“哪裡找到的多話丫頭,真是可厭的很!”
我見這婦人絕非愚輩,索性沒心沒肺的高聲道:“不問就不問!”心裡道:“這纔是巧,我正想着怎樣進李府看看呢!”
如果,安龔真的死了,龍媒又怎會出現在這裡?還有那個吳先生,他裝不認得我?難道與這位京都守將李尹上有關係?京中會不會有什麼變故?
我想到安陵,安龔應該最放不下他。若是有萬一,我也許該護他一生。可是,安龔。
三五日裡隔三差五有秦家的人過來送藥,詢問都說秦李兩府是世交,現借李府上的房室臨時儲備藥材。秦嫂對送來的藥材並不十分在意,隨便命我點看,自己從不親自查驗。送藥材的人一走,隨即就關鎖大門回房去,不與我多說一句。
我見事果有蹊蹺,細心留意一些蛛絲馬跡來。不想轉眼半月過去,事情沒有進展,也遲遲不見秦紅葉出現。
我一面更加擔心呆在客棧裡安兒,一面嘲笑自己癡心妄想,盤算着再呆幾日,再沒什麼就走人。
這天清晨,秦嫂一反常態起了個大早,我也站在一旁打哈欠。
不多時,送藥材的人推進來裝藥的單輪車,這次跟以往不同,運送的是一個五十來歲的男人。
秦嫂迎上去問:“怎麼是你來?二姑娘呢?”那男人道:“最近二姑娘一直病着,大姑娘親自送來的!現在往前面去了。”
秦嫂忙看着那男人,他低聲道:“前面有了轉機!”
秦嫂臉上不覺露出喜色,驚道:“真的?還有救?”說完自覺失態急忙掩住,道:“隨我來。”急忙前面領路,兩人提着一小包貨物進了房間。
院子裡進進出出都是人,我不能明着走到窗下探聽,看來他們真正要往李府裡運送的只是那一小包藥材,卻不知道爲什麼這樣大費周章的興師動衆來掩人耳目。
這包藥材又是用來治誰的病?
人走後,我向秦嫂笑道:“秦嫂子,剛剛那人該不會是你相好吧?”秦嫂呸道:“小人兒信嘴渾說!仔細我打你!那是秦府的管事!”
我笑道:“你們在屋裡嘀嘀咕咕說什麼?”
秦嫂笑道:“李府老太太大愈了!你說這是不是一件喜事?前些日子又是請大仙又是要不得泄露病情以免小鬼找來,折騰了好個人仰馬翻,總不見好。誰知剛給李大公子送信說老太太不好了,這會兒人還未回來,她又好了!”
我聽完,半日沒有說話,最後輕聲嘆道:“原來是老太太病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