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第十一章

天氣逐漸有了秋意,一天冷似一天,書賢書銘已經開始籌劃準備冬衣了。我也逐漸適應了宮廷的生活,但與當年我和朋友計劃騎自行車暢遊世界的計劃相比,紅牆綠瓦之間巴掌大的天空足以讓人氣悶。

這天,閒來無事時,又獨自到園子裡溜達。遠遠看見安陵從荷塘對過走來,我放慢腳步等他過來。

與安陵認識時日不久,他卻對我很是不同,讓我時常覺得我們像是認識了許久的朋友。他雖說話似真似假,卻也純樸天真。我也不再認真計較,想到最終要和他一起,不免言語親熱行動籠絡起來。

安陵一看見我就大步跑來,見我就道:“咱們釣魚去?”跟後面的幾個太監都累得氣喘吁吁。

我臉上帶笑遙遙頭,他來安王必問功課,過不過得去還難說呢。

安陵又道:“放風箏去,如何?”我笑道:“又不是春天,現在還有誰放風箏?”安陵拉我道:“好姐姐,那你陪我看四哥去怎樣?”我立刻擺開他的手,道:“除非我瘋了!”不容他再說,轉身走開。

安陵在身後高聲道:“我看了四哥就回來找你。”我回頭向他做了一個鬼臉,安陵向我吐了吐舌頭,逗的我“呵”“呵”大笑。

我看一會兒魚,見不遠處石山上有一片竹林,深處隱約露着一角小小的抱廈廳,很是幽靜,樓閣也做的精巧別緻。有心去遊玩一番,沿着山腳走了半天,竟找不着上去的路,必須坐船渡過山腳下的一道涓涓溪流才能上山。這樣沒有安陵的幫忙我是弄不到船的。

我站在山石最高處向四周鳥瞰,不多時看見安陵從那頭飛跑而來,幾個小太監站得遠遠的不敢跟過來。

我見安陵樂呵呵的就知道他順利過關,等他來到近前便笑問:“問書時王爺有沒有叫人打你?”

安陵一揚脖子道:“他敢!”我笑道:“說什麼大話,又不是沒捱過!”安陵撇着嘴,想了一會兒,道:“打得一點不痛!”

我心想:“也沒人有膽子真打你。”

我故意指了指山上道:“那裡你去過嗎?”安陵搖搖頭。我奇道:“你都沒去過?那是什麼地方?”安陵道:“書房。”

我奇道:“怎麼王爺有兩個書房?”安陵道:“我帶你去看。”我問:“你知道怎麼去?”安陵搖搖頭。

我笑道:“我知道怎麼去。讓太監弄來一條小船來,咱們划過去。”安陵搖頭道:“就咱們兩個可不行!他們不讓我走遠。”我笑道:“別聽他們的!”

安陵遲疑道:“可是``````。”我隨口道:“你是傻子,誰也怎麼不着你,怕他們作什麼?”一面對着遠處的太監招了招手,小太監看見飛快的跑來。

我回頭看見安陵咬着嘴脣,淚眼汪汪,不由一拉他袖子道:“怎麼了?”安陵甩開我的手道:“我不是傻子!”

我笑拉他說:“是傻子怎麼了?我還巴不得自己是傻子呢!你想我若是傻子,我就天天騎馬,天天跑外頭逛去,喂一羣海冬青,天天趕着獵狗去打獵。我是傻子,誰敢管我!”我心裡暗悔自己失口,臉上用認真的表情讓他信服。

安陵接頭道:“我就要單身上山去,不讓他們跟着,因爲,因爲``````。”安陵看了我一眼,我連忙把頭扭到別處。

安陵道:“我是傻子,我再也不去上學了,傻子上學幹什麼!我也不要背四哥劃下的文章!我是傻子,我什麼都不用做。”

我被他說的冷汗瑟瑟的向下流,道:“隨你怎樣,就是別告訴人是我說這話叫你聽見的就行!”安陵乾淨利索的拒絕,“我是傻子我愛怎麼說就怎麼說!”

我終於領會到什麼是搬石頭砸自己的腳。

安陵回頭對追來的太監道:“快去找兩隻船來,我要上山!”我道:“爲什麼要兩隻船?”安陵道:“我要自己划船過去,我是傻子我什麼都不怕!”一面逼身邊的太監去弄船。

我知道在人前勸他,他只會愈鬧愈兇,索性閉嘴。

領頭的太監懇求道:“小爺,咱們什麼去處玩都行,就那個地方是不能玩的。”安陵跺腳道:“我偏去,我就去。誰也管不着!”說完向水那邊走,邊走邊道:“再不弄船來,我淌水過去!”

幾個太監跪下抱腿的抱腿,拽衣服的拽衣服,攔住不讓。領頭太監叩首急道:“打死奴才,奴才也不敢讓小爺去!”

我心道:“那裡莫不是個禁地。再由安陵鬧下去,事大了可不好!”我道:“什麼好去處!七爺都不能去?”

安陵見我向着他,一時忘了我倆的恩怨,怒看着說話的太監。

太監道:“那是王爺議西漠戰事的地方。除了隨王爺在西漠的將領謀士進府,可以用議事廳。素日是不許人靠近的。若有抗命不聽得,按違軍法懲處。”

安陵怒道:“你敢!”太監連連磕頭道:“小爺比玉還尊貴,誰也不敢動爺的一個指甲兒,奴才可就保不準了,王爺要是知道奴才給小爺弄船,非把奴才亂棍打死不可!小爺好歹看着奴才自小就跟着您的份上,救奴才一條小命!”

我冷冷打了一個寒噤,知那小太監是無意的,理卻沒錯。在安王眼裡安陵何止是比玉兒尊貴!鬧出事來沒人敢把安陵怎樣,我遭不遭殃可就說不準了!

我笑道:“什麼地方不準人去,一個人沒有,想來也不好玩!還是釣釣魚吧!”

安陵有些動搖,口裡卻道:“偏不釣魚。”我笑道:“那就放風箏吧!”安陵冷哼一聲道:“不好!又不是春天,沒人放風箏”

我只好拽他袖子道:“再不我和你一起去看看王爺可好?”安陵笑道:“你難道是瘋了?”我笑道:“我可不就是瘋了!要不怎麼會惹七爺生氣?七爺您可否大人大量不和我計較?”

安陵道:“我纔不會和傻子計較!”向前拉我,“走吧,和我去看四哥!”

我吃了一驚,心道:“說你是傻子你不樂意,立給我個樣看。你是傻子我還是一點便宜都佔不了,你若不傻,只怕沒人能奈何你了!”

安陵拉我走了兩步,停住笑道:“我騙你的,就知道你怕見四哥!”我拉他道:“去就去,我又沒做虧心事誰說我怕見王爺?”不信你樂意去。

安陵笑道:“還是釣魚吧!”

身邊的小太監巴不得安陵不要生事,一聽說要釣魚,早有兩個飛跑去拿魚竿了。我不敢再去慪他,向橋下看看道:“這裡的水深,流得又急。只怕魚不上鉤,也沒地方生火。”

安陵疑道:“生火做什麼?”我奇道:“烤魚啊!不然釣魚做什麼?”安陵道:“自己烤魚也能吃?”我點頭批道:“真真紈絝之見!爲什麼不能吃?”

安陵想了一會樂道:“我知道哪裡有大魚,又有生火的好地方!”說完拉我就走。他現在正是騎馬上樹,上蹦下躥得的年齡,平日行動就有人管,左右是不行。今天一聽生火烤魚,只怕比放火還興奮。

來到安陵口中好地方後,我的心情不是一般的後悔可以言表。

安陵指着荷塘裡嘴巴比瓢口還要大的魚,問:“是不是有大魚?”我點頭。

安陵又指指不遠處的假山石中隱隱露着的一塊寬闊空地道:“是不是有生火的好地方?”我順着假山向上看見紅閣子玲瓏奇翹的窗臺,點點頭憂心道:“是個好地方!”心裡叫苦,若烤到紅閣子的一根寒毛,我立刻就會得現報,有人還不現把我放到架上烤了!

我看了看池塘裡被養的肥嘟嘟的名貴觀賞魚道:“不釣行不行?釣了不生火行不行?”

安陵一撇嘴,我替他道:“不好!”我安陵不備,用魚杆向水裡拍了兩下,那魚聽着動靜不但不跑,反聚了上來。我無奈的嘆了嘆氣,笑對安陵道:“我回去添件衣服。”安陵點頭,一面要親自動手擺弄釣魚的傢伙。

我不動聲色的向後退到一個小太監身邊,低聲吩咐,“去告訴王爺,七小爺不聽人勸要在紅閣子下面玩火。”小太監聽話一溜煙去了。

安陵在身後道:“快點回來,晚了沒魚吃!”我笑應了,心裡道:“果然是兄弟,沒一個好惹的!”

回到住處,書銘書賢兩個都不在。我心想:“說不定安陵一鬧,安龔讓他放火也不一定!”剛坐下來,有人敲門。

我道:“進來。”無人應。我怔了一下,站了起來問:“是誰?”過了好一會兒,門外有人低聲道:“王爺請玉兒姑娘陪小爺釣魚去!”

我“啊”的一聲,緊張勁沒了,心裡多是氣憤,想道:“不知哪個好事的多的嘴!”

我道:“就去!”一面開門憂心的問:“你來得時候七小爺還在釣魚?”

門外空空是也,我疑心是自己的錯覺,四下看看還是無人。剛纔的聲音好像就在眼前,若是錯覺未免太真了點!

我心裡疑惑,慢慢向紅閣子走去。遠遠就見安陵忙得不亦樂乎。紅閣子的窗子還是半掩着,窗前無人。

到近前,見方纔那小太監遠遠站在這邊。我走上去目視前方問:“王爺怎麼說?”太監道:“爺說不準生火,小爺釣了魚送到廚房去。”

我愣了愣,回頭看看竟不是原先那小太監,便笑道:“七小爺剛剛有沒有命人去叫我?”太監搖搖頭,說:“沒有。”

安陵回頭見到我,“快來看看我釣的魚!”他說完又去拉魚竿,竟是一條碩大的紅頭銀尾魚。我先愣了一秒鐘才尖叫着去捉。七手八腳把魚捉住,小木桶裡竟然放不下。

剛纔說話的太監伸頭一看可惜道:“這是王爺最喜歡的紅影銀翼,這一個池子裡也不過十來尾。竟把它捉上來了,可惜了當初一兩銀子一條的魚秧子!”

我吞了吞口水,指着那條又肥又富貴的魚向拿魚的太監道:“這麼貴!肯定很好吃。這條紅燒。”

我說完這話就覺背後有兩道冰冷的目光,盯得我不舒服。由不住回頭看,沒人。

我心道:“今天總疑神疑鬼的!”餘光向上望了望,一瞥之下竟見安龔高高站在窗臺邊。看意思是午睡初醒。一身素衣,散着頭髮,神情專注的探着身子向這邊望。

我下意識的吞了吞口水,心道:“竟看見了未梳妝的王爺!”突然記起“陽光寶典”第十七條‘要主動熱情地向帥哥打招呼’,一面笑想張陽自詡萬能的美男攻略寶典在這裡估計也是行不通的,只在臉上掛着甜甜的微笑看着他。

安龔本來沒看我,見我盯着他看,冷冷得回盯我。本來沒表情的臉上微露出幾絲驚詫,神情微怔,瞬即恢復正常。雙手一合,“啪”一聲關上了窗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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