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樂城南門外。
“師弟,你別悶頭趕路啊!倒是說說嘛,狄仲那小子找不到了,風成與小雪又會去哪裡,是不是有什麼事瞞着我們?”樂恬輕嘟小嘴,撒嬌般地問道。
張子軒停下腳步,無奈地回答:“你都問了十幾遍了,我是真的不知道啊!這些天我都昏睡不醒,怎會知道它們去幹嗎了?不過風成曾說過它要去城外黑松林,或許到那裡就能查明它們的行蹤了吧。”
“哼!風成趁我不留神在你耳邊嘰裡咕嚕的,肯定是跟你說了些什麼,不告訴我就算了!”樂恬又想給張子軒個“爆慄”嚐嚐,卻見他的眼光飄向遠處,也好奇地順着那條道望了過去。
一陣黃色旋風颳過,卻是風成落在張子軒面前,氣喘如牛道:“子……子軒,快……快去那……黑,黑松林!天雪……天雪她,出……出事了!”
那城門外正站着幾個做買賣之人,親眼看見一隻猴子跑得比四匹馬拉的車子還快,本已嚇得不輕,又聽見這些“人話”是從這猴子嘴裡冒出來的,登時驚得丟了貨擔撒腿就跑。
張子軒也無暇埋怨風成在大庭廣衆下口吐人言之過,急忙同樂恬飛也似地趕往黑松林。
永樂城外那處黑松林頗有來頭,林中間雜生長的黑竹,乃是天下最堅固的竹種之一。據傳製作丐幫的兩大常用武器——伏貓杖與打狗棒的材料,就取自這種黑竹。但因常有林中鬧鬼的傳聞,所以尋常過路之人都遠離幾裡外繞道而行。
此刻有位嬌媚入骨的女子,就躺倒在一叢黑竹之下,面如金紙,雙目緊閉,滿頭青絲上沾染了不少鮮血,一襲白色衣裳也落滿了紅色的泥點。
“師弟快來啊!小雪在這裡!”樂恬率先發現天雪的蹤跡,撲過去抱住天雪漸漸冰冷的身軀,眼中瞬間積滿了淚水,痛哭道:“嗚嗚……小雪,你不能死啊!”
張子軒看見天雪這般慘狀,心中也大爲不忍,急忙運起靈力輸入天雪體內,感覺天雪的經脈已亂做一團,甚至連一個周天循環都不能行滿。以他的修爲,竟然也找不出救治的辦法來:“看來我們只能將小雪護送到呂叔那裡求他幫忙了。”
“求人不如求己,天助不若自助。寧從巧中取,莫往險中求。點天點地點子軒,自問自佔自忙活。”幾句悠揚的話語從遠處傳來,卻是似吟似唱,半通不通。
“是誰?”張子軒聽見有人報出自己的姓名,下意識扭頭一瞧,來人竟是個算命先生。
那老頭長相甚是怪異,隆鼻小眼,嘴脣歪斜,雙耳奇大,左臂過膝,右手拿着卦旗,上方書有四個大字:神鬼莫測,下方亦寫着四個大字:皆來問我。方纔發聲處還很遠,轉眼那算命先生就到了他們眼前,拈着花白鬍子、眯起雙眼看着他們。
“咦?這老爺爺長得好奇怪啊!”樂恬對此人倒是來了興趣:“老爺爺剛纔說點子軒,是不是指我的師弟呢?你怎會知道他的名字?”
“我不僅要點化他,連你小樂恬,我也得一塊點化啊!呵呵……”那算命先生隨手將一顆綠色丹丸遞給張子軒,指了指躺在地上的天雪:“快將這顆丹藥送她服下。”
張子軒接過那顆丹藥,盯住算命先生打量了一陣,卻是久久不動手。
那算命先生明白了他的意思,便將丹藥掰了一半放入口中嚼碎吞了,又伸出黑乎乎的舌頭來,證明自己確實已經服下此藥。
張子軒這才放心,迅速將剩下的半顆丹藥塞進天雪嘴裡。那丹藥像是入口即化,也沒用水,就漸漸融進天雪喉中。
“老爺爺好厲害啊!你怎麼知道我叫樂恬的?難道你以前認識我嗎?那我怎麼不認識你呢?”樂恬一臉驚訝地問道。
“別急別急,這個問題日後你們都會明白的。哦!她醒過來了!”
天雪嚶嚀一聲,睜開雙眼。張子軒忙將一絲神識探入天雪的經脈中,發現天雪原本凌亂不堪、絞成一片的經脈已經慢慢恢復原狀了,靈氣的運行也漸趨平緩。那到底是什麼靈丹妙藥,竟然如此神奇!
“哦!天雪你終於醒了?”樂恬高興急了,跳起來拍着手說道:“太好了!太好了!老爺爺的那顆小丸子真靈啊!”
“唧唧!唧唧!”天雪有些憤怒地叫道。
樂恬連忙譯給張子軒聽:“天雪說,她記得剛纔偷偷和風成出城,在這偏僻的地方讓風成護法,準備嘗試晉級仙狐之境,不想忽然一道金光朝她面門打來,破了她的法術,連風成都沒來得及阻止,就被打中了!”
“這是金光滅神咒,屬於仙界密術的一種符籙,可以千里之外傷人於無形,倒與陰損毒辣的巫術――釘頭七箭書有幾分相似。”算命先生拔出嵌在黑竹裡的一片金色小紙符,說道。
他指了指天上:“據我說知,這種神符極其罕見,只有天庭的人才可以施用。”然後順手一丟,那紙符頓時化爲一道金光,向樹林深處飛去。連着幾聲悶響傳來,像是砸到了什麼東西,然後再也沒了聲息。
“呀,老爺爺你不會傷到什麼人了吧?”
“無妨無妨,幾隻滋事的老鼠而已。”那算命先生忽然笑了起來,本就歪斜的嘴角頓時更加不堪入目:“難得我與你們有緣,就爲你們算上三卦吧!只有三卦,你們可得想好了。”
“等等,前輩!首先謝謝您的丹丸,但是您到底是誰啊?”張子軒心中雖然感激他的幫助,但又覺得此人的出現未免有些突兀。
“我是誰,有那麼重要嗎?”那算命先生放下卦旗,笑道:“我無名無姓,根本就誰都不是。”
幾人愕然地瞪着面前這位處處透出古怪的算命先生,一時間竟忘了問卦。
“子軒啊,你的神龍訣才練到第七層,這進境也太慢了吧!唔……樂恬的天鳳訣也只是練到第六層,太慢,太慢!”
張子軒與樂恬都有些吃驚,這算命先生怎麼會識得兩種神訣?這兩種神訣可是極爲特殊的,全三道六界的傢伙,知道有此訣的都不超過十位,可這算命先生不僅認識,還好像蠻精通似的。
“你們可要快些,一般人我都不屑給他們算的!”算命先生提醒道:“只有三次機會。”
“我先來!我先來!”樂恬搶着問道:“老爺爺,我想問,以後和我親近一輩子的人,除了爹爹還有誰啊?”
那算命老人聽了這問題,不免發出一陣大笑:“哈哈……當然是遠在天邊,近在眼前了!”
“啊?竟然是師弟!呸――我纔不要呢!”樂恬伸出可愛的小舌頭,啐了張子軒一口。
“我又沒說是他,也許,這人還是我呢!哈哈……”算命先生調侃道。
“哎呀!你們都好壞……”樂恬難得露出一副小女兒的嬌憨姿態,緋紅的臉蛋,氣鼓鼓地撅着嘴,格外吸引人。可惜,張子軒卻沒有看在眼中。
“還有兩卦……”
“那前輩,有個問題困擾了晚輩很久,就是……晚輩們今後的出路在哪裡?”張子軒見這人雖說奇異,但是說出的話卻也算有理,於是就問了個最近讓自己很迷茫的問題。樂風曾說過,仙界不是他張子軒能走的路,那他的路又在何方?
算命先生沒有回話,只是豎起手指,指向那碧空藍天。這時,幾朵白雲飄過,正好遮住了他們的視線。
“仙界?”張子軒想到今日呂岩勸告他的言語。
那算命先生搖了搖頭,張子軒又問:“是太上老君所說的天道?”
那算命先生又搖了搖頭,臉色一正:“是天……”隨即又大笑着擺擺手道:“天機不可泄露!天機不可泄露啊!哈哈……趕快問最後一卦吧!”
樂恬便將目光投向天雪,天雪表情有些猶豫地低下頭去,沒有說話。
“小雪,要不我幫你問了吧!”樂恬與天雪關係極好,因爲能聽懂獸語,所以天雪什麼話都跟樂恬講過,樂恬自然知道她最想問的問題,就是她父母到底在青丘之國哪裡,爲何要拋棄她。
“恬兒別說!天雪她不親自發問,肯定有自己的原因!”張子軒也有些擔心地看着天雪,目前正是天雪晉級爲更高層次靈獸的關鍵時刻,實在不宜爲這些事情擾亂了心神。
天雪感激地看了張子軒一眼,又低下了頭。認親,認親,她還是沒準備好去尋找丟棄她的父母,她怕見到他們,她怕他們當初是真的不要自己了!想着想着,竟抽泣了起來。
“前輩,十分抱歉,請問這最後一卦,能不能延後再問?”張子軒向算命先生鞠了一躬,說道。
“好!好!好!”那算命先生連說了三聲好,然後轉身就走。只是跨出那一步,就不見人影了。黑竹林間,還回蕩着他的餘音:“雲夢山下,鬼谷茅屋,是你們立刻要去的地方!儘快,儘快!”
“啊!師弟,那不就是我們的家嗎?”樂恬頓時花容失色。
“嗯!”張子軒皺眉思索道:“我雖與剛纔那位前輩素未謀面,但不知爲何,我寧願相信他說的話,想回去看看。”
“是啊,我也想爹爹了!”樂恬扶着天雪走了幾步,見她依舊愁容不展,便勸慰道:“小雪啊!不管你將來的父母是誰,我們都是好朋友,對吧?”
天雪看着樂恬,露出一絲苦澀的微笑,然後重重地點點頭。
“鬥戰勝佛!這松林怪里怪氣的,咱們還是早點趕路吧。”風成早已不耐煩了,臨走時還吸了吸鼻子,似乎聞到了什麼異常的氣味。
直到他們離開黑松林許久後,才忽然有一道黑影從枝杈上跳了下來,正是那呂府中出現的神秘人物——石頭。
他雙手死死捂住大腿,那張金光滅神符的破碎符紙已然陷入腿根,黑色的液體一直從那傷口中汩汩流出,他看向遠處,喃喃自語道:“那老鬼究竟是何人,道行如此了得?不但一招殺了我的幾個隨從,連我的天生石身都能用這一張符紙刺破?”
隨着一聲淒厲的嘶吼,他已忍痛拔出那道金光滅神符,頓時,黑水噴出幾米遠,灑在那些黑竹之上。那黑竹被黑色液體從中間腐蝕斷開,立刻成片地倒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