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清王的選擇，我有些意外，禁不住去問他。
“緣何要選擇出使漠國？”
“我想來你就會問我。我自然不瞞你，我如此選擇也有三。其一，樑王的勢力在京師猶大，出了京師，他未必有很大的優勢。樑王在我身邊，鄭家不敢輕舉妄動。其二，你說的那個方子，我還是很想去找找試試，出了京纔會有機遇。其三……”
清王伸出手，手中一個用紅色繩子拴着的一個骨頭樣子的掛件。
“這是什麼？”
我拿在手中細細查看着。
“狼牙令。”清王道。
“這是我的母親留下來的。當年，我的祖父作爲草原的大汗，統帥草原各個部落。草原分爲十四部落，爲方便號令，祖父製成狼牙令，以狼牙令爲信發佈詔令。狼牙令原本有兩枚，一枚在我的舅父，現在的草原大汗手中，還有一枚，就是這個……”
我看着手中這個太過尋常的物件，覺得不可思議。
“這個，統帥草原各個部落？”
“當年我的祖父征服各個部落，回程的時候，遇到一頭野狼，祖父徒手打敗了野狼，用野狼的牙做成了狼牙令，這是征服的象徵。一個狼牙令不足以統帥各部，但是，舅父會記得我的母親，我若能在天水繼位，對舅父與草原也會有很大好處；草原各部應該還記得祖父的勇敢，征服者的血液未曾冷卻時候，他們還是會有所顧忌的。”
清王緩緩道。
他的聲音總是那麼的平和，溫和，然而，那字字句句中，我明明感覺到一種王者之氣。
“你想趁機與草原聯絡，獲得他們的支持？”
我道。“可是，想必樑王會有所防範，而且，這些年草原與天水的關係並不是很好。草原屢次南下牧馬，對邊境騷擾甚重。若是清王通過草原獲得支持，也未必能夠負重望，坐擁民意。”
清王點點頭：“你說的，我有考慮。謝謝你青菡，一直在提醒我。我會盡力周全的……”
清王握住我的手，道。
我的手被他的手突然握住，不由得一凜，想從他的手中掙脫，微微一動，卻還是沒有抽出。
我望着清王，他眼裡有暖，有關切，有眷戀。
我的心微動，然而並不足以，讓我覺得，自
己可以安全的交付到他的手中。
我仰頭望着他，不逃避，不屈從。
良久，清王放開了我的手：
“青菡，我希望你能夠與我一起去漠國，甚至一起去草原與苗疆。我希望你能夠與我一同進退，無論是廟堂之高還是江湖之遠，我都希望你還站在我身旁……”
清王的目光很是懇切。他放開了我的手，給我足夠的尊重。
我有些震撼，一時間無從應對。
毫無疑問，我對他是有好感的，他是風姿毓秀的人物，從不淺薄亦不妄自尊大，他站在最靠近我的合適距離，讓我覺得被尊重，被守護，被溫暖。站在他的身邊，我會覺得寧靜而有意義。
可是，他眼中的我，該是怎麼樣的？
不過不管如何，他一定想象不到，他眼中的青菡是大漠的一隻青狐。
“你真的覺得，我合適一直陪伴你嗎？”
我問道。
“我相信我看到的，我能夠體會我自己的感情。我需要你，也因爲你的陪伴無限喜悅。”
清王道，嘴角有一個淺淺的笑：
“跟你回宮，自然是因爲你的勸說，因爲我的身份與天下，然而，你也是一個原因。讓我在這責任義務之外，感受到輕鬆自在歡喜的原因。如果沒有你，我不會感受到完滿……”
“完滿……”我輕輕一笑：“青菡受皇上所託，一定會站在你的身邊，幫助實現你的宏圖大業。不過，清王殿下所要的完滿，不該寄託在青菡身上。那個完滿，一定是自己內心的豐盈……如果你能夠相信青菡，把青菡的此生視作殿下的此生，或者纔有合二爲一的完滿吧……”
我道。
我一直相信，同生共死是一種完滿。然而，我的生命要遠遠長於清王，長於任何一個人類，人類不會陪伴我一生，不會給我帶來人生的圓滿的。
清王並不懂得我意思，只是點頭，告訴我，他會把我看做生命一般的重。
皇帝的詔書傳下。清王做爲使者出使漠國，送還珞婭公主的骨灰，並送風雅公主出嫁。樑王作爲副使，爲珞婭公主着黑紗送葬。
這詔書一出，讓樑王憤恨不已。
這詔書明明是蓄意打擊樑王而提高清王的，然而，由於樑王爲珞婭公主帶黑紗，是
以不適合擔任使者，而且，爲天朝爲公主下嫁而派的送親使自然是高於爲珞婭護送骨灰的使者，因此樑王等人也並沒有提出異議。
我與清王不由得有些暗暗得意，也許，這一招我們是走對了的。目前而言，皇宮內外，朝臣黎民都是知道清王的存在，並且，其地位不低於樑王。
那位風雅公主，是皇帝新認的義女，認在鄭王妃的名下。這名義女，還恰是我們入宮時候就認識的任清雅。
傳聞，任清雅是自願遠嫁大漠的。
一襲紅妝，滿屋子妝奩，院子裡的太監婢女成羣，公主下嫁前一日，任清雅所居住的偏殿，有着與往日不同的高貴尊嚴。
我記得初入宮時候，任清雅的奶孃，一位慈愛的婆婆一次次的說，進宮可是辛苦的勾當，卻沒有想，任清雅竟然還自願的選擇了遠嫁大漠。
我特地去靈山寺求來的護身符與她，心裡頭多少有些惋惜。關外苦寒，人地生疏，恐怕是這個纖弱的女子所承受不起的。
屋裡頭婆婆還哭哭啼啼，任清雅卻端莊平和。
“婆婆，你快莫哭了，趁着還見得着我，咱們可好好說說話，下回再見面，就不知道是什麼時候了……”
“小姐，我越是看着你，越是捨不得。要不是我家兒媳婦又懷了一個搭着肚子，我那孫子沒有人看着，我就跟着你去大漠了。有我伺候着，你也得心應手一些。萬一想家了，我還給你炒個家常菜呢……”
婆婆說着，又是淚流滿面。
“這屋裡頭多少人，怎麼就沒個人伺候我了。現在這伺候的人，比原來多呢。都是年輕伶俐的，怎麼就委屈我了。婆婆守着孫子，安享晚年了，說什麼也別想陪我去大漠的事兒。現在父親因我升了三品官，可是連升三級，是從沒有的殊榮。我高興還來不及……婆婆以後有時間多去媽媽那裡走動走動，我就放心了……”
任清雅勸說着婆婆。
她是大家族的庶女，因着她強了，她的母親纔會被父親重視。是以，她不惜選擇遠嫁，來換取尊重。
“婆婆莫哭了，這一路上，還有我們照顧着清雅，回頭在大漠，清雅也是王妃，一定過得好好的。”
我陪着任清雅勸說着婆婆。
幾個人一直說着話，到入夜時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