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着龐博輕喝,後面應聲轉出一人,躬身叉手應道:“回稟大人,嫌犯六人,俱以搜查完畢。”
龐博滿意的點點頭,沉聲道:“既然搜完了,那便將所有人都帶上來,當衆將結果公佈出來。”
那人躬身應了,不多時,阿沅等六人在兩個差役的押送下,又再走回堂上,在中間一溜兒跪了。
“大人,經過細細搜查,此六人身上,共得銀二十八兩又四百餘文,也並未發現任何錢袋之物。其中,阿沅姑娘身無分文,所得皆出另外五人。”
差役朗聲宣佈,俱細分明。堂上堂下頓時一片譁然,嗡嗡議論之聲不絕。
今日這案子,有了之前吳家的宣揚,又加上今日早時教坊司那一出,早就鬧得紛紛攘攘了。
尤其是剛剛更是搞出了一出公堂喋血,這使得衆人對引發事件的吳家納妾更加關注起來。一傳十十傳百的,此時縣衙外聚攏的人,幾乎有近千人了。
其實很多人都已經猜到了,蕭天在今天忽然去了教坊司,又抓了阿沅等人回來,多半就是個藉口,爲的恐怕就是給吳家添堵,發泄心中不滿罷了。
只是猜測歸猜測,但此時真正結果出來了,還是引起了衆人的不小的轟動。
幾乎每個人都把目光瞄向了蕭天,準備看他究竟如何收場。倒也不是大夥兒都幸災樂禍,想看蕭天的笑話。
大夥兒的心思其實很簡單,就是瞧個熱鬧。無論蕭天最終怎麼做,有了這一出,吳家都是丟盡了臉面了。
任何時代,都是窮人多、富人少。往往窮人又多是被富人欺壓的,蕭天雖也是個都頭,但終歸還是被歸在低層羣體裡的。
一個下九流的小人物,卻讓上層貴族灰頭土臉,這戲份兒,無論輸贏,看着都過癮不是。
只是這種心思,堂上的吳家父子卻是想不明白的。爺倆被折騰了大半天了,連外事管家都賠進去了。現在終於守得雲開見月明,拿住了蕭天的小辮子,如何不讓他們解氣興奮?
互相對望一眼,爺倆不約而同的同時向龐博彎腰施禮,扯着嗓子大喊冤枉起來。
啪啪啪!
龐博舉起驚堂木,連連的拍了三下,怒聲道:“肅靜!肅靜!再有喧譁者,一併給本縣拿下!”
口中呵斥着,眼神卻往蕭天瞟去,心中也是不由的擔憂起來,不知這小子究竟有什麼法子,平息眼前局勢。
就在這時候,衆人忽然覺得地面有些微微震動起來。初時還沒在意,但是隨着耳邊忽然傳來陣陣的雷鳴之聲,這纔不由的愕然變色,紛紛驚慌的循聲看去。
大堂上,蕭天眼底滑過一絲欣然,和站在堂外的梁紅玉對個眼色,隨即便又低下頭,繼續皺着眉頭,似是根本沒時間理會那聲音,仍在爲眼前的局勢苦思着。
縣衙外的大街上,由遠而近,一隊雄壯的騎士縱馬而來。這一隊人首尾相連,足足有
上百人。
一百人皆是騎兵,便有一百匹馬。騎隊盔甲鮮明、訓練有素,雖在奔馳之中,卻毫無雜亂之感。四百隻馬蹄同時騰起,又同時落下,颶風一般捲來之際,氣勢直如千軍萬馬也似。
圍在縣衙外的百姓,早已紛紛躲閃到一邊,誰也不知道這麼一支騎隊忽然到來,究竟是爲了什麼。
大堂上,龐博和葉文遠也保持不住沉穩了,紛紛站起身來,凝目往堂外看去。
騎隊直直馳到大門前,在最先馬上騎士的揚手之下,整個騎隊驀然停下。
百人便如一人,百馬亦如一馬。除了因奔騰揚起的塵土外,更無一聲雜亂。
當先那人目光冷厲的左右掃視一圈,眼見衆人面上都露出懼怕之色,這才傲然一瞥嘴,翻身從馬上跳下,大踏步直往堂上走來。
甲葉子嘩嘩作響,一手微握,一手扶劍,龍行虎步之際,站在前面的人,不由的紛紛向兩邊躲開,讓出一條通道。
“末將東大營馬軍都頭呂方,參見龐大人、葉大人。”
來人昂然直入,走到吳萬財吳寶山父子身前略一停頓,森冷的目光上下轉了兩轉,這才輕聲一哼,轉頭面對堂上二人,右拳嘭的一聲擊在左胸,以軍禮大聲說道。
龐博微微一皺眉,目光往蕭天那兒掃了一眼,這才緩緩點頭,微一擡手,淡然道:“原來是呂將軍,免禮吧。”
“呂方,你身爲武職,便該在軍營駐守。如何敢在鬧市縱馬,還直闖我縣衙大堂?哪個給你的膽子?!須知休說是你,便是馬振親來,卻也要守規矩的!”龐博話音兒剛落,旁邊的葉文遠已是大怒呵斥起來。
今天這事兒,一出接着一出的,件件都出人意料之外,讓葉文遠有種掌控不住的感覺。憋了這麼久,此時再也忍不住,當即藉機發作起來。
呂方靜靜的站着,任憑葉文遠大罵,神色波瀾不驚,如同未聞。直到葉文遠說完,這才緩緩開口道:“葉大人,末將當日入城之時,便已將我家大人的書信呈上了。信上有言,如今各處形勢嚴峻,大人軍務倥傯,實在不暇分身。這才令末將過來,一來是協助城防事務;二來嘛,也是代表我家大人,參與署理衙門相關事務。此事當日已得龐大人與葉大人首肯的,既如此,這大堂呂方又如何來不得?所謂大膽,又從何說起?”
葉文遠一窒,這才猛然省悟。只是沒想到,區區一個馬都都頭,竟敢駁斥自己,不由又是怒氣激涌,怒喝道:“你………”
“葉大人!”
呂方此時卻不給他說話的機會了,兩眼寒光一閃,截住他話音兒道:“末將今日上堂,實是事出有因。大人可能容呂方將話說完?”
葉文遠面色又變,胸口起伏不定,旁邊龐博忽然輕輕咳了一聲,擺擺手道:“葉大人,且稍安勿躁。呂將軍既然是馬縣尉代表,想來當不至胡鬧。你我還是聽他說完,再作計較吧。”
口中淡淡說着,眼中卻分明滿是得意。呂方忽然主動站出來,和葉文遠掐起來,這實在讓他這個一把手心中大爲痛快。
葉文遠被半路噎住,不由的一陣氣苦。這龐老兒說的什麼屁話?他呂方不是胡鬧,豈不就是說老夫在胡鬧了?你個老匹夫,這會兒卻忘了那馬振嗆你的時候了。好好好,老夫便看看,你能得意到幾時?
心中暗暗咒罵着,猛然間卻又忽然一驚。這龐博一直以來唯唯諾諾的,什麼時候變的如此富有攻擊性了?是了是了,這一切,都是從那個蕭天來後纔有的。
而這個蕭天,前陣子纔去了馬振那邊回來,難道說,這兩人通過蕭天,達成了什麼協議不成?這裡面,究竟還有什麼是自己不知道的呢?
他猛然想到這種可能,頓時便將呂方的頂撞忘卻,兩眼只在現場三人身上打轉,暗暗思量起來。
“末將此次過來,原本是爲一件私事,尋蕭都頭而來的。後來聽說蕭都頭與人對簿公堂,與末將手中一件東西大有關礙,這纔不得不便宜行事,急急縱馬而來,還望兩位大人明察。”
呂方面上無悲無喜,仍是一成不變的語速,緩緩的說道。
龐博微微一愣,轉頭看看蕭天,卻見他也是一副錯愕之色,不由有些迷茫。
只是剛剛轉過頭來,卻猛然發現呂方大有深意的望了蕭天一眼,心中頓時反應過來,一時不由的鬱悶不已。
狗屁的聽說而來,眼前這事兒都鬧得人盡皆知的,不知醞釀了多少天了都。這要真是現在才聽說,那才真叫有鬼了。
蕭天這臭小子,居然連自己都瞞着,騙的老夫頂在前面當冤大頭,還在這兒一個勁的爲他擔憂,真真是小混蛋一個!
老頭兒越想越氣,不由狠狠的瞪了蕭天一眼。只是這戲已經演到這個份兒上了,卻是容不得他再退縮了。
當下冷冷的橫了呂方一眼,轉身在案後坐了,這才哼道:“卻不知究竟是什麼東西,竟然跟眼前之事扯上,還勞動呂將軍帶領整整一隊人馬衝來。嘿,也罷,便請呂將軍出示一下這重要的東西吧。”
說罷,將手一揮,沉着臉再不多言。對蕭天那邊,更是連看都不看一眼。
呂方眼中露出一絲尷尬,心中不由一陣苦笑。知道這回,自己也算是被蕭天拖下了水,讓龐博給恨上了。
要不然,單憑馬振代表的身份,此時龐博也該讓人給設個座位纔是正理兒。
罷罷罷,事已至此,也沒什麼好說的了。反正自己是馬都尉的屬僚,龐博恨不恨的,卻也沒甚麼。更何況,蕭兄弟英雄了得,當日軍營之中,唱名而入,讓自己佩服不已。
如今,上有臨行前縣尉大人的囑咐,下有蕭兄弟的託付,呂某便陪他玩下去就是了。
想到這兒,翻手從腰間絲絛裡翻出一物,就在掌心裡託了,擡頭道:“大人,那物件,就是這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