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被幽王冷御檀擄獲,到在無名的小村落裡定居,再到今日差點被襲殺,這其中波折不斷,並沒過幾天安穩的日子,蘇玉卿雖然嘴上不說,但每日裡那顆心都是沒着沒落七上八下的,也不知是因這些日子心中壓抑的緣故,還是今日受到的驚嚇太過,當她落入他懷中時,當她那雙盈若秋水的鳳眸中清晰的映出他的身影時,她驚惶不安的心倏地安定下來。
然而安定下來的心在看到他冷漠如雪不帶波瀾的狹眸時,恐慌瞬間鋪天蓋地接踵而來,尤其得知月璇璣對他的心思後,她莫名的難過悲傷,想都沒想的就做出了連她自己都無法理解的事。
身爲貴女,她從不曾想過,自己有一天會在大庭廣衆下摟着一個男人痛哭流涕,且許久都止不住。
整個村落靜悄悄的,只聽得一個女子低低的啜泣聲,衆人早已目瞪口呆。
冷御宸峰眉緊皺,額角都滲出了一層薄汗,胸口已微微濡溼,可見她流了多少眼淚。他垂眸看着懷中的小腦袋,有些手足無措,剛纔嚇到她了?
“玉卿,別怕,我在這裡。”冷御宸溫潤的聲音如輕柔的雲霧,緩緩地、細膩的飄過衆人耳畔,令衆人面色各異,或失落或嫉恨,或驚異或感嘆。
蘇玉卿不爲所動,似乎摒棄了外界的一切,只沉浸在自己的傷心中,盡情的哭出所有的心緒。
冷御宸哪裡還有半分火氣?所有的憤怒不滿,都隨着她的哭泣化成了憐惜與焦灼,他修長的手指輕輕撫着她的長髮,見她仍然自顧自的哭着,不由嘆了口氣,更加溫柔的說道:“卿卿,聽話,莫再哭了。”
“嗚嗚……”
月璇璣握着劍柄的手,不自覺的攥得死緊,甚至可聽到骨骼輕響的聲音,玉白的手面上,有青筋微突。
“卿卿,是不是嚇到了?我這不是趕來了麼?”
“嗚嗚……”
“哭太久了傷身子,一會把眼睛哭壞了,可就不美了。”
“嗚嗚……”
“都快成太子妃了,還這麼哭,羞不羞了?”
“……”
哭聲漸歇,冷御宸狹眸一亮,看來還知道害羞,於是嘆口氣,故意說道:“像個孩子似的,以後可怎麼服衆,怎麼管理太子府?”
周圍靜悄悄的,過了好一會兒,悶悶地聲音從他的胸口傳出:“你,帶我回去?”
冷御宸怔了下,有點不明所以,他早已忘記之前是如何的怒焰翻騰,聽她這麼問,便不加思索的回答道:“當然。”
蘇玉卿僵硬的身子微微鬆了些,剛纔他那彷彿噬人的眼神還是讓她心有餘悸,她又悶悶的問道:“你不生我氣了?”
“當……”冷御宸反應過來,及時收口,鬧了半天,她這是在給他演戲呢!
“哼,此事回去再說。”冷御宸微微哼了聲,語氣軟了許多。這個狡詐如狐的女子,差點讓她逃了過去。
蘇玉卿有些氣餒,哭了這麼久,她頭都有些發暈,以爲他早亂了方寸,沒想到還是守着靈臺清明。
剛開始,她確實是既無助又委屈,心中突然涌出莫名的傷心,就是想痛哭一場,也未想到他會這般不顧衆人眼光,溫柔體貼的哄着她,沒過多久,她心中的慌亂恐懼便隨着他的溫存軟語漸漸消逝。此時,她靈光一閃,想藉此讓他掀過之前之事,不再追究。可沒想到,他也是反應極快之人,真是害她白白的丟人,裡子面子都丟光了。
“原來還在生氣……嗚嗚……把我都弄丟了……嗚嗚……還要生我的氣……”蘇玉卿此時也是豁出去了,絕不能再讓他追究此事,這個男人心狠手辣,之前因她閨譽之事差點對她下了殺手,誰知道今日會不會爲了她的名節毀了這個村子?
冷御宸額角青筋直冒,這叫什麼話?明明她自己跑了,倒說他把她弄丟了,真是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
陰陽鬼醫躲在樹後,也是嘴角直抽,他這個徒弟實在是丟他的人啊!
就連端木鴻也是哭笑不得,之前她確實是真的哭了,可這會子,誰都看得出來,她在裝哭、耍賴,只是,這樣子的她,爲何讓他感覺很有趣可愛?
月璇璣將劍柄握得咯咯作響,卻只能咬牙忍着,而一邊的姬婉兒卻實在忍不住了:“哼,真是無恥!堂堂武乾貴女,也耍這種一哭二鬧三上吊的下三濫手段!”
“嗚嗚……有用就行……嗚……你管得着麼?”蘇玉卿這下是擺明了承認自己耍賴,而且還是光明正大的耍賴。
衆人皆是腳下一滑,都未曾想到,這個女子竟是如此的胡來,而這番話,更是氣得姬婉兒渾身亂顫,指着蘇玉卿說不出話來。
冷御宸盯着賴在他懷中不肯擡頭的女子,又好氣又好笑,他深深吸了口氣,才緩緩道:“下不爲例。”
聽到他的承諾,蘇玉卿停止了哭泣,低着頭,慢慢退了一步,離開了他的懷抱。
此時,她極爲拘謹的垂着螓首,雙手不停的繞着自己的帕子,從細嫩小巧如暖玉的耳朵尖可以看出,她在害羞,而且非常的羞澀。
冷御宸脣角一彎,看着她這貓一般的模樣,心中涌出一股愛憐之意:“怎麼?不敢擡頭?”
蘇玉卿動作一頓,緊接着雙手捂着自己的臉頰,如蚊蠅般吶吶道:“我想戴頂帷帽。”
這似怯似羞的嬌俏模樣,若落入別的男人眼中,冷御宸自然是不樂意的。她這話一說出來,便很得他心意,他淺淺一笑,伸手一招,也未見他做什麼,頓時一頂帷帽被抓了過來,他隨手戴在了她頭上,遮住了她嬌羞無限的風情。
“啊!”尖叫聲瞬間打斷了兩人的溫馨,裹着刺耳的尖銳令衆人皆皺起眉頭,厭惡的看向聲源方向。
然而當目光觸及那女子時,衆人不由怔住。
眼前這個女子五官柔美,雖不及蘇玉卿,也是明豔靚麗,然而,與五官不搭的是,這個女子沒有眉毛,沒有頭髮,仔細看的話,還沒有睫毛,若猛然看去,便如同看到一個超大的白鴨蛋。
衆人呆了,蘇玉卿也呆了。她是知道姬婉兒的,之前剔了她的眉毛睫毛以示懲罰,但不至於還未長出來吧?難怪她頭戴帷帽,原來竟成了這幅樣子,看來,剛纔太子殿下是故意抓了她的帷帽來給自己戴上,故意讓她出醜,他是爲了給自己出氣,誰叫她罵自己如潑婦般一哭二鬧三上吊呢?
想到這些,蘇玉卿心中隱隱生出一絲甜蜜,她脣角微翹,悄悄地看了一眼身邊的男子,他,似乎並非之前她所想的那般不堪,他對她,似乎是認真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