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陣風襲捲而過,落葉翻飛,在接近冷御宸的身邊時,不自然的飛到了一旁,被他所散發出的殺氣彈了開去。
他握着劍的手微微擡起,烏黑的劍尖陰沉如墨,直指向纖細白皙的脖頸,與那滑落的血痕連成了一體,紅的炫目,黑的驚心。
許久,直到落葉全部落下,夜風隱匿了蹤跡,直到整片森林死寂無聲,他仍然握着劍柄,一動不動。那寒涼漆黑的劍鋒薄如宣紙,吞噬着一切光亮,裹着攝人的殺氣,卻不曾碰到她的肌膚。
那雙燦如星辰的鳳眸……
冷御宸想起之前她落入他懷中之時,那雙快要閉闔的鳳眸,烏黑的眸子如菩堤樹下那沉寂千年的墨玉,望斷了世間滄桑,經歷了塵緣洗滌,已無癡嗔妄欲,已無前世今生,只餘一抹似水的溫潤、如冰的清冷。能夠擁有這樣的目光,她真的是那種水性楊花的女子麼?
就算不是又如何?這樣的名聲,怎可踏足古闐的領土,怎可做他冷御宸的太子妃?
冷御宸目光一寒,頓時殺機肆意迸出,手中劍光微閃,劍尖帶着奪命的光澤直指蘇玉卿的咽喉。
正在這時,蘇玉卿的長睫微顫,氣息也稍顯綿長,冷御宸微怔,手中的劍也隨之停了下來,殺機頓斂,劍尖只差一寸,便會刺入那白皙嬌嫩的肌膚。
正當冷御宸猶豫着是否收劍之時,那雙墨玉般溫潤的鳳眸緩緩睜開。
蘇玉卿剛剛睜開雙眸,便看到直指自己的劍尖,沿着劍尖向上看去,漆黑如墨的劍體薄如蟬翼,有着它獨特的光澤,卻吞噬着所有外來的光芒,而劍的主人,正持着它指向自己的咽喉。高大頎長的身軀如鬆般挺拔健碩,臉上戴着一張黑銅鬼面,從鬼面的雙目後透出來的光澤清冷無波,如黑色的琉璃,玄色流轉。
對於蘇玉卿的醒來,冷御宸有些意外,他剛剛決定殺了她……
“古闐太子。”蘇玉卿盯着那張黑銅鬼面,流泉般的聲音在這靜寂的午夜森林顯得尤爲清越,亦尤爲冷漠。
冷御宸皺眉,這個女子竟看穿了他的身份,那句話,沒有任何疑問,只是肯定的述說一個事實。
見冷御宸不開口,蘇玉卿清淺一笑,如一朵脆弱嬌嫩的白牡丹,綻放出最高雅清幽的姿態。
“墨霄劍,聽說是一把世上罕有的玄兵,由天外玄石打造而成。想必,這樣價值連城的神兵寶器,一個刺客出身的人,是不可能擁有的。”蘇玉卿的鳳眸光芒閃動,在子夜中燦若星辰,她靜靜地躺在地上,沒有絲毫的慌亂緊張。
“玉卿本以爲,太子會派殺手刺客前來,未曾想,您竟親自前來取玉卿的性命。玉卿不知是應該受寵若驚還是應該欣喜若狂。”蘇玉卿一句一頓的說着,只是,從她那淡笑自若的臉上,和清冷無波的鳳眸中,看不到絲毫的“驚”和“喜”,甚至連對死亡的懼也不曾出現過。
劍尖還抵在她的咽喉處,她卻移開目光,看向茂密的森林上方,子夜的天空漆黑如幕,連星星都消逝了許多。
“大概一個時辰前,玉卿剛剛聽聞了天道輪迴之說,有人說,這天上的星代表着一個人的命,若星隕落了,命也就沒了。雖然有些荒謬,不過,這天道於我,大概就是如此。玉卿命絕於此,是上天的決定,不怪任何人,所以,太子不必困擾,若想出劍,隨時可以動手。”蘇玉卿容顏似玉,櫻脣若棠,那雙墨玉般流光四溢的鳳眸中含着淡淡的哀傷與漠然,靜靜地望着夜空,她面帶清淺笑意,聲如流泉的訴說着,對自己的命竟沒有一絲一毫的在乎,彷彿,生與死對她而言,都不再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