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
蕭辰的薄脣中冷冷吐出來一個字，像是從牙縫中擠出來的。而那雙手更是緊緊抓住南宮玄的前襟，像是要將之給撕破似得！
此時，他這樣子，可真夠嚇人的。
南宮玄沉然，他低頭看了一眼躺在牀上一動不動的鬱堇離，心底簡直是難受極了。
鬱堇離的身體本來就不好，若是安心調養的話，或許過段時間會有所好轉。但誰能料到卻偏偏出了這樣的變故！
傷口惡化，是明顯的失血過多，且經過這麼一番折騰，她纔剛剛有所恢復的元氣再次大傷，此刻情況非常不妙！
蕭辰的眉頭早已經皺成了川字，尤其是那目光像是能滲出血來似得，他惡狠狠的瞪着南宮玄：“那按照你這意思來說，是醒不過來了？”
南宮玄固然非常不想承認，但事實如此，卻也只好沉沉點點頭…
聞言，蕭辰的手卻一下子鬆開了南宮玄的衣領，整個人呆呆的望着，愣是半晌沒說出話來。
“你在騙我是不是？”忽得蕭辰擡頭瞪着他問。
南宮玄沉默，他整理了一下衣服，低聲道：“別再自欺欺人了， 這種玩笑即便是借我十個膽兒，也萬萬不會開的。”
這話，就像是一雙無情的手，殘忍的將最後僅剩的一層紙給戳開，將真相赤果果的暴露在陽光之下！在經過強光照耀之下，泛着灼灼的疼痛。
蕭辰的眼睛漸漸泛起了猩紅！那雙駭人的目光定定的望着南宮玄，而後大手直接就掐了過去！
“你放屁！騙子，蠢貨！你就是醫術不夠，在這裡糊弄！那就趕快滾蛋，不要在這裡禍害好人！”
他的堇離不會有事的，別說是死，就算是這樣不明不白的昏迷都不行！
她應當是活蹦亂跳的樣子，亦或者發飆甚至是不屑的目光，總之，不管怎樣都可以，卻唯獨不能這樣如死屍般躺在牀上。
那樣，他看着就覺得害怕。
是的，試問蕭辰這輩子怕過什麼？
許久前，母妃去世，他一個人被拋棄在冷宮，過着朝不保夕生活的時候；或者當初被黎太貴妃控制、朝臣所架空，形同一個傀儡般的皇帝，生命隨時有可能被取走時；亦或者當初毓王造反兵臨城下的危機之際！
又比如周遭國家虎視眈眈，他覺得有心無力的時候，甚至是被一羣殺手攻擊浴血奮戰的時候……
如此等等。
但在他的世界裡，從來就沒有那個“怕!”字。
而此時不同了，不，或許準確來說是所有關於鬱堇離的事情上，他總是能夠一次次的感受到那個叫做害怕的情緒。
它就住在他的心底，平時不見了蹤影，卻唯獨偏偏只有在鬱堇離出事之後，便囂張的出來，打亂他所有的理智。
若是在平時，南宮玄被這樣罵，只怕是早就跟蕭辰翻臉，兩人廝打在一起了。
但是現在嘛，他卻耷聳着腦袋，整個人如同蔫兒了似得，任由他數落或者罵着，連半句話都不還！
朱兒看着兩個男人這般，有心想要幫忙，但最終卻還是沒敢邁出那一步。
畢竟對於這種火藥味充足的情況，或許只有主子纔敢阻止吧…
終於南宮玄又開口了：“你且不要這麼衝動，我這就飛鴿傳書給父親，把症狀寫清楚，或許他有辦法的。”
別說，這話還真是有用。
此時，如同只獅子般狂暴的蕭辰，才總算是停了下來。他惡狠狠的瞪着南宮玄咬牙威脅道：“好，那我就給你一次機會！”
南宮玄無奈的搖頭，若非是此刻情況特殊，實在是沒時間跟這男人一般架勢，不然他纔不會忍這口惡氣呢！
早打起來了！
*
從早晨到黃昏，蕭辰一直守在鬱堇離身邊，時不時的探探她的鼻息，偶然用熱毛巾幫她擦擦額頭或臉頰。
這動作倒是很嫺熟，畢竟就在不久前，他還照顧了十天呢。
朱兒是有心想要幫忙的，卻被蕭辰一把給推開了！
現在，除了南宮玄診治的時候能靠近鬱堇離那麼一小會兒，其餘時間誰都別想靠近她。
蕭辰簡直霸道極了，他就像是保護着自己的珍貴的私人物品似得，猶如孩子般固執，實在是讓人哭笑不得，卻又感到些許的心酸。
他就那樣靜靜的坐在鬱堇離身邊，大多數時候是目光定定望着，連片刻都捨不得離開的。
她真的很美，美到讓他幾乎失神。
但往往這樣看着，看着，蕭辰的眼睛就會泛起了酸楚，澀澀的難受。
如此，他便會立刻擡頭望着屋頂，知道自己必須堅強。同時也有些無奈，一度許多年他甚至都忘記了眼淚的滋味兒，以爲自己這輩子大約都不會再有了。
不料誰能想到有朝一日會在鬱堇離身上重複上演呢…
他始終緊緊攥着她那仿若無骨的小手，並不停的搓着，將自己體內的溫度源源不斷的傳給她。
因爲他知道，她最怕冷了。
“堇離，快醒來好不好？”他把她的小手貼在自己臉頰上，用肌膚摩挲着她的手背。
“我知道，你雖然現在什麼都不說了，但在心裡還是恨我的。不過沒關係，只要你能醒過來，你想要怎樣懲罰我都由着你，好不好？”
那低沉而沙啞的聲音帶着幾絲微微的顫意，而更多地還是小心翼翼的呵護，甚至連大點聲音都捨不得，他怕嚇到自己最心愛的寶貝了…
這一定是上天對他的懲罰，罰當年的錯事！
朱兒站在門口，將裡面的聲音如數聽了過來。
她苦笑不已，記得上次主子昏迷的那十天裡，皇上每天都是這樣喃喃的說着話，整個人猶如魔怔了似得。
而說來倒也神奇，最終居然真的好了。
但他們都知道，那次是因爲有崇陽宮的祖傳神藥，而且有南宮宮主親自施診的。
很明顯這次是再傷，當真還能有之前那樣幸運嗎？
朱兒心裡難受。
這就猶如感冒的道理，第一次還好，但若是沒治好犯了重感冒，那麼可就嚴重的多了。
當然，鬱堇離目前這情況，比感冒嚴重一百倍！
朱兒在聽了一會兒後，正欲進門，畢竟手裡還端着飯菜呢，不然待會可就涼了。
卻不料，這時旁邊竟伸過來一雙手。
“給我吧。”南宮玄低聲道。
朱兒
點頭，發現他的眼睛似乎也是微紅的，雖然明顯做過處理，但還是難以掩飾。
其實不僅僅是他們兩個，程壹還有許多人大家的心情都是非常沉重的。當然，更自責。
南宮玄進門，把東西放在了牀邊的桌子上。
“喂她點流食吃吧，不然身體受不住。”南宮玄知道自己現在根本靠近不得，這霸道的男人壓根就不允許別人靠近。
不過現在倒也在乎不了那麼多了，畢竟治好人才是最重要的。
蕭辰沒有擡頭，他那目光依然停留在鬱堇離身上，甚至還貼心的幫她掩了掩被角。
“知道了，放那吧。”
過了一會，蕭辰再擡頭卻發現南宮玄卻還是站在那裡，一動不動的。
他有些不悅了，詢問爲何還不走？
南宮玄嘆息，這才低聲開口：“我已經問過朱兒關於昨夜有人刺殺的事情了，也派人調查了一下。”
蕭辰的眸子寒了寒，冷冷開口：“說下去！”
南宮玄沉然。
起初他以爲大約還是洛娘乾的，畢竟那女人給毀了容貌，又損失了那麼多手下，自然不會善罷甘休的。
不過後來經過一番調查，便發現事情大約並非如此，很有可能是另外人乾的。西赫目前沒有洛孃的蹤跡，大約是回老巢了。
“那你認爲可能是誰的人？”蕭辰的聲音聽不出起伏，但那雙手卻已緊緊握成拳，且指關節在作響。
南宮玄卻搖頭。
若說想要查出來究竟是誰，可真不容易。
畢竟鬱堇離的仇家可真不少，外加她懷中揣着的東西實在是太過於貴重，放眼天下，不知有多少人覬覦呢。
蕭辰沉默，半晌後才低聲開口：“有可能是毓王的人。”
南宮玄驚愕，爲何這般篤定呢？
其實蕭辰雖只是推理，卻也並非胡謅，而是有一定依據的。
畢竟那些人想要得到的都是東西而言，若真是派人來，在那樣的情況下也不會上來就殺人。
如此看來，反倒是毓王的人最後嫌疑，畢竟他想要殺了鬱堇離的想法遠遠大於得到玉佩那些東西。
南宮玄聽罷豁然開朗，如此算來，倒真是有可能呢。
蕭辰的眸子越發凝沉了幾分，而後淡淡開口：“好了，現在你可以滾了，有時間在這裡發呆，還不如快去想辦法！”
南宮玄氣得險些有種衝上去直接砸蕭辰腦袋的衝動。
過河拆橋、卸磨殺驢的行爲自己也並非沒見過，但做到這地步的，蕭辰很好！
不，自己還沒利用完呢！！
*
還好， 傍晚的時候，南宮無霖那邊傳來消息了。
南宮玄興沖沖的拿着信去找蕭辰，不能說是完全有救了，但至少讓人看到了希望。
“你怎麼又來了？”蕭辰極爲討厭南宮玄打破自己與堇離單獨相處的時間。
南宮玄原本準備立刻說出來呢，但這麼一聽頓時不高興了。
他拿着那封信在蕭辰面前晃悠了幾下，沒有說話，但臉上卻帶着濃濃得意，彷彿在說，求我就告訴你。
蕭辰擡頭，很快就將目光鎖定了那信……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