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2292帝后同尊,同看天地浩大大結局下
鳳影墨回來的時候,已是深夜。
遠遠的,就能看到廂房裡亮着燭火。
蒼茫寂靜的夜裡,就那麼一盞孤燈如豆。
他卻很喜歡這種感覺讎。
這種無論多晚多累回來,一直有一盞燈火在爲他等待守候的感覺。
心裡頭暖暖的,一身的疲憊也盡數散去。
腳下的步子不由地變得輕快。
可是,只一瞬,他又面色一黯。
腳步停住。
負手而立,衣袂被夜風吹起,簌簌直響。
擡頭望了望皎皎的月色,眸色一痛,他深深地呼吸。
以防打擾到夜離,他推門推得很輕,腳步聲也放得很輕。
果然,牀榻上的那人紋絲不動。
睡得可真沉。
輕輕勾了勾脣,他拾步走了過去。
她依舊沒有醒。
他便站在牀邊,靜靜地看着她。
看着她雙目輕闔,濃密捲翹的長睫如同蝶翼一般撒開,在眼窩處留下兩排好看的暗影,看着小巧俏麗的鼻樑,看着她輕輕抿着,似是欲語還休的脣瓣……
忍不住伸手,略帶薄繭的指尖輕輕觸碰上她的臉。
她依舊沒有反應。
鳳影墨突然驚覺不對。
這個女人一向警覺,用她自己的話說,就算睡着了也比好多人醒着還要清醒,不可能他這樣的動作還沒反應。
猛地想起什麼,臉色大變,他慌亂地用手推她。
一邊推,一邊喚她:“夜離,夜離……”
果然。
果然還是沒有反應。
可是,不可能啊。
不是應該明天早上的嗎?
怎麼就提前了?
鳳影墨又慌又懼,搖晃得更加大力:“夜離,你醒醒,醒醒夜離!”
呼吸沉得不行,就像是有什麼東西將他裹得死緊,連帶着聲音也跟着一起顫抖和嘶啞。
“夜離,夜離……”
猶不相信,他試着拍打她的臉,仍舊企圖將她喚醒。
“哎呀,痛,痛,痛……你下手輕點!”
夜離實在裝不下去了,嚷嚷着睜開眼睛。
“你個大男人,你懂不懂憐香惜玉啊?”
夜離拿眼瞪着他。
鳳影墨就震住了。
手僵在半空中,目光定定地望着她。
就像是瞬間被人點了定穴一樣。
夜離被他的樣子嚇到了。
這樣盯着她……
也不知道是見她終於醒來了心中欣喜,還是見她騙他心中憤怒?
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怎麼?傻了?”
男人這纔回過神,臉色一冷,沉聲道:“好玩嗎?”
語氣跟他的臉色一樣冷。
明顯不悅到了極致。
夜離愣了愣。
緩緩撐着身子坐起,她難以置信地看着他:“不會吧?鳳影墨,你不會這麼小氣吧?你都用假死來嚇我,我不過是裝一下昏迷逗逗你,你就跟我急眼上了?”
鳳影墨沉眸凝着她,沒有做聲,薄脣緊緊抿成一條直線。
汗。
還真是生氣了。
夜離想想,也禁不住惱了。
小臉一垮,不想理他,復又躺了下去,翻了個身,臉朝裡,留給他一個冰冷的背脊。
就在她憤憤地闔上眼,準備睡的時候,手臂忽然一重,緊接着,一股大力將她扯了起來。
她驚呼,還未明白過
來怎麼回事,熟悉的懷抱就已經將她緊緊裹住。
夜離一時有些反應不過來。
這是什麼意思?
剛剛還一副要吃了人的樣子,現在又將她抱得這樣緊,作甚?
“對不起,夜離,我不是生氣,我是太在意,我害怕……”
夜離怔了怔。
對這句話倒是很受用。
頃刻,心裡的氣也消了不少,不悅地嘟嘴道:“誰不在意啊?對你,我還不是太在意,那天我都哭成了淚人,我還不是害怕得要死,我……”
夜離還在喋喋不休,鳳影墨猛地將她從懷裡拉起,一把吻住她,將她未說完的話盡數吞沒。
“唔~”
夜離沒想到他如此。
驟不及防之下,還想着掙脫。
可掙了兩下未果,便只得放棄。
在他強勢的需索下,她也軟了身子。
他將她吻倒在軟枕上。
一場脣舌相廝之後,他纔將她放開,雙手撐在她的兩側,他俯瞰着她,重重喘息,一雙黑眸濃郁熾烈。
“你答應過我的,無論發生什麼事,都不會再做傻事。”
粗噶的呼吸之下,他的聲音也啞得厲害。
夜離心頭一顫。
爲他灼熱的氣息呼打在自己的面門上,也爲他蒼啞的聲音,更爲他說的話。
怎麼又突然冒出這麼一句?
睜着迷離的眸子,她緩緩望進他的眼底:“這跟剛纔的事有關係嗎?”
鳳影墨眸光微閃,直起了腰身,“沒有,我就是突然想起來了,就脫口而出了。”
可夜離就是覺得不對。
這不是他第一次說。
再次起身坐起,她一本正經看着他:“鳳影墨,你是不是有什麼事瞞着我?”
“沒有!”男人當即否認。
見她依舊死盯着他不放,一副分明不相信的樣子,只得無奈地低低一嘆:“好吧,告訴你吧。”
夜離等着他繼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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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垂眸略一思忖之後,纔開口。
“鍾家滅門當日,我也去過鍾家。”
夜離一怔,不意他說的是這個。
這話題跳躍得真不是一點點。
“我知道啊,你還救了我跟霓靈,你若沒去過,又怎麼救?不過,你救我們的時候是你的另一個人格,你應該不記得的……”
夜離嘟嘟囔囔說着。
忽然想起什麼,“對了,你爲何會出現在那裡?而且還是分裂後的你?算了,估計問你你也不知道,每次分裂你不是都不記得……”
說完又搖頭,“不對,我記得當時,有手下喊你三爺,你每次分裂不都是孤家寡人嗎?怎麼會有人跟你一起?難道……”
她臉色一變,瞪大眼睛:“難道是陌籬殤救的我跟霓靈,不是你?”
鳳影墨見她就像是個小話嘮一樣,還在那裡一驚一乍的,笑着搖搖頭。
“你呀,小腦袋裡想什麼呢?雖然我不記得我是怎樣救的你跟霓靈,但是,我非常負責任地告訴你,救你們的千真萬確是我鳳影墨無疑。”
“哦,”夜離微微鬆了一口氣,更是來了興致:“那你快告訴我,到底是怎麼回事?”
“那時,我一直在查寧陽王府的滅門真相,卻苦於久久沒有任何突破,我很苦惱,我覺得就一直這樣漫無目的的暗查,也不知猴年馬月才能找到真兇,於是,我就決定主動出擊,先從幾個重臣身上找突破口,因爲當時我非常肯定這起事件跟皇室有關,所以,覺得那些重臣必定會知曉一些東西,你父親鍾彥是先帝最器重的丞相,所以,你父親就成了我的第一個目標。”
夜離看着鳳影墨。
鳳影墨的聲音繼續:“當然,我肯定是不能以自己的身份出現,可隨便造一個什麼阿貓阿狗的身份也不行,必須是舉足輕重的人物纔可以,否則肯定
連對方的面都見不到。我思來想去,覺得用我父親寧陽王的身份最好,既名正言順,又夠份量。”
“因爲不確定你父親是敵是友,換句話說,就是不確定如果讓你父親知道寧陽王還活着,他會不會說出去,或者稟於先帝,所以,我先寫了封密信稍加試探,說自己是曾受恩於寧陽王,有點事情想要請教你父親,看他作何反應。他遲遲未給我回復。就在我準備放棄的時候,他又回覆了,約我夜裡去你們丞相府一見。”
“當時,我決定用寧陽王的身份去了。我曾經見過我父親……”說到這裡的時候,鳳影墨頓了頓,似乎覺得用“我父親”這樣的稱謂不妥,又改口道:“我曾經見過寧陽王夜裡出門的時候,一直着墨袍、戴銅面,所以,我也用了這樣的裝扮,我還帶上了長安,讓他喬裝成當年一直追隨在寧陽王身邊的一個守衛。”
“然而,當我們到丞相府的時候,慘案已經發生了,而且還有很多很多的黑衣人在四處找活口。”
聽到這裡的時候,夜離微微蹙了眉心,似是又想起那時那夜的情景。
鳳影墨一撩袍角,坐於她邊上的牀沿上,繼續道:“原則上,是非之地不宜久留,而且我不確定,正好被約當夜見面,就發生這樣的事情,會不會是個圈套?所以應該速速離開纔對。但是,或許是當時血流成河的樣子讓我想到了寧陽王府被滅門那日的情景,又或許是你躲在木箱下面,我從縫隙裡看到了你驚恐的眼睛,想起了當日,自己被巧黛拉下狩獵陷阱躲避,透過木蓋的縫隙眼睜睜看着那麼多人被屠殺時的自己,所以,我發病了,我真的分裂成了寧陽王,我救了你跟霓靈。”
“發病後我的所作所爲我其實是不知道的,長安也不知道我是發病,見我的行爲舉止和聲音都變了,還以爲我故意扮作寧陽王,所以,你聽到的那聲‘三爺’就是他喚的,讓我速速離開。這一些事後長安也沒有跟我講,因爲他不知道什麼分裂不分裂,也沒講到這上面來,還是前段時間我知道自己有這病,你又跟我說我當年救了你們,所以我纔跟長安問起當年的情形,才知道的。”
原來如此。
夜離怔怔聽着。
也許冥冥之中有些東西真的是上蒼註定的。
他救了她。
她一直在找他。
這或許就是世人所說的緣分。
一聲未吭,她沉默地張開雙臂,將他抱住。
鳳影墨怔了怔,不意她會如此。
脣角一勾,將她緊緊反抱住。
在她看不到的方向,眸色一痛,脣角的弧度就失去了支撐。
無聲地相擁了好一會兒,鳳影墨輕輕拍了拍她的背,柔聲道:“好了,現在可以睡了吧?孕婦熬夜可不好。”
“我都已經睡了一覺了,精神着呢。”夜離自他懷裡擡起頭,眉眼彎彎:“不知爲何,今夜特想聊天,你願不願意陪我?”
鳳影墨眸光微閃,點了點頭:“嗯。”
他當然願意。
也許,也許他只有今夜了。
“鳳影墨,你是幾時喜歡上我的?”
夜離發現自己終究不能免俗,就像是世間所有的女子一樣,這個問題困擾她很久了。
她一直想知道。
鳳影墨一怔,沒想到她突然問這個。
微微凝眉。
其實這個問題,他自己也問過自己。
答案是,他自己也不知道。
或許是在冼州客棧的屋檐上,得知她是女人的那一刻,又或許是大雪節的夜市上,跳燈傘舞的她砸落在他懷裡的那一刻,也或許是大婚的那夜大家鬧洞房時,明知自己身中冰火纏不能飲酒,卻硬是替他飲掉一杯的那一刻,還或許是中了赤蛇之毒,不跟任何人講,結果患了嗜睡之症,卻強撐着所有,在一次睡過去之前撲進他懷裡的那一刻……
太多了,他真的不知道。
他只知道,她的堅強,她的勇敢,她的隱忍,她的執着,甚至她對陌千羽的傾心付出,都讓他動容。
見他半天不出聲,夜離就不悅了。
“怎麼?這個問題很難回答嗎?”
“的確有些
難。”
夜離秀眉一蹙。
說實在的,對於這樣的回答,她有些受傷。
她的心思自是逃不過鳳影墨的眼睛,微微一笑,鳳影墨接着又道:“如果相同的問題,我問你,怕是你也回答不上來吧?”
夜離一怔。
想了想他的話,她回答不上來嗎?
她是幾時喜歡上他的?
就在她凝眸思忖之際,鳳影墨的聲音又再度響起:“若非要說個時間,大概就是在冼州客棧的屋檐上,你中了冰火纏,又飲了酒,冰火纏發作,你抱住我,我得知你是女人的時候吧。”
啊?
如果說剛纔那個答案讓夜離受傷。
那麼現在這個答案就是讓她生氣了。
“鳳影墨,你不至於吧?得知是女人了就喜歡?”
鳳影墨汗。
“不是這個意思。”
因爲在這之前,他一直跟她作對。
他親眼目睹她被杖責五十大板未吭一聲,他親眼看到她身上皮開肉綻卻還跪在龍吟宮門前的風雪中一動未動。
當時的他,甚至還想故意讓屁股被打開花的她騎馬。
然後在路上的時候還不想讓她上藥。
然而,後來在冼州河道下面的暗道裡,她卻在關鍵時刻,讓福田丟出令牌救他。
不管她當時出於什麼目的,那一刻,他還是震驚和動容的。
然後,就是屋檐上知道了她是女人,再回想這一切,他一直針鋒相對、故意折磨的竟然是一個女人。
“不是這個意思,那是什麼意思?”
“意思就是我是正常的男人,自然是知道了你是女人才會喜歡,總不至於去喜歡一個男人或者太監吧?”
好吧,這次輪到夜離汗了。
她差點忘了,在強詞奪理這方面,這世上有幾人能與這個男人比肩?
說到這裡,她忽然又想起一件事。
“對了,鳳影墨,當時的冰火纏的蠱是不是你給我下的?”
鳳影墨怔了怔,訕訕一笑,沒有回答。
卻已然給了她答案。
夜離的臉色略沉:“果然是你,當初我就懷疑是你的。你爲何要這樣做?”
“那時,我不是還不知道你是女人嘛。”鳳影墨眉眼彎彎、嬉皮笑臉。
夜離顯然不吃他這一套,“這跟男女有什麼關係?快說,你哪裡來的冰火纏的蠱?爲何要這樣做?”
鳳影墨微微一嘆,正了臉色。
“冰火纏的蠱是巧黛給我的,至於爲何給你下冰火纏,因爲……從我幾次跟你接觸下來,我懷疑你是女人。中了冰火纏的人,男女症狀不一樣不是嗎?所以……”
鳳影墨話沒有說完,黑眸望進夜離的眼睛:“這些都是我還沒有喜歡你之前的事,你不會生氣吧?”
夜離沒有做聲。
生氣其實是有一點點的,但是,的確如他所言,都是過去了的事,經歷了那麼多的他們沒必要爲這些事不開心。
“所以,爲了撇清自己,你也給自己下了?鳳影墨,你真狠!”
見她雖咬牙切齒,卻並未有真生氣的樣子,鳳影墨嘴角一勾,薄薄的脣邊綻放出一抹動人心魄的淺笑。
“這不叫狠,這叫生死與共!”
汗。
夜離無語。
做壞事還能說得如此理直氣壯,怕是隻有他這個臉皮比城牆還厚的男人。
“其實……”鳳影墨忽然又道,只不過話沒有說完。
“其實什麼?”
“其實我後面是有些內疚的,我對你下冰火纏在前,你讓福田丟出令牌幫我解困在後,但是,蠱已下,內疚也沒用。不知你還記得不,後來在屋檐上,你要喝酒,我不讓你喝,我就是想要阻止你,因爲冰火纏遇酒會發作,可你還是硬搶過去喝了。”
夜離瞪着他,“那我是應該怪你,還是該感謝你呢?”
鳳影墨笑,如日月霽光,“還是該感謝吧,沒有前面的這些糾纏,又哪來我們兩人彼此的靠近?時至今日,我很感謝曾經與你經歷過的每一件事,無論好的,不好的,快樂的,痛苦的,那都是隻屬於我們兩個人的記憶。”
夜離怔住了。
原本聽到他的第一句,說,還是感謝吧,她還準備回擊他一句的,可聽到後面,她卻是心緒大動起來。
的確,她也第一次感謝上蒼。
感謝有他。
眼窩忽然一熱,她又枕進鳳影墨的懷中。
一.夜未眠,鳳影墨一直睜着眼睛到天色大亮。
可身邊的女人卻睡得深沉。
他知道,不是睡得深沉,而是醒不過來。
輕輕吻上女人光潔的額頭,又蹭着她的臉往下,吻上她的脣。
纏綿了好一會兒,纔不舍地將她放開,然後將壓在女人頸脖下的手臂緩緩抽了出來,起身下牀。
夜離醒過來的時候,日頭已經三竿。
鳳影墨自然已不在。
如今身爲帝王,一直早出晚歸,她已習以爲常。
撐着身子坐起,她皺眉扶額。
頭有些痛,意識也有些混沌,然而,口腔裡的腥甜之感卻是很明顯。
她以爲是自己牙齦出血。
起身下牀,披衣來到銅鏡前,照了又照,才發現舌面上都是殷紅。
不是牙齦出血,倒像是……
她一驚,試着吞嚥了一下口水。
果然,腥甜入喉。
飲了血?
她臉色大變。
她爲何會飲了血?
忽然她想起什麼,身子一晃,差點栽倒,她連忙伸手扶住了梳妝檯,卻還未站穩,已經拔腿往外跑。
夜離直奔宮中,又直奔龍吟宮而去。
一進龍吟宮,就看到埋首坐在龍案前批閱奏章的那人。
終於微微鬆了一口氣,她放慢腳步。
“鳳影墨,你知不知道,嚇死我了……”
夜離的話還沒有說完,就戛然而止,腳步頓住,渾身僵在了當場。
因爲隨着她的出聲,批閱奏章的男人緩緩擡起頭來。
眉眼也熟悉,卻不是鳳影墨。
赫然是——陌千羽。
“你……”
什麼情況?
夜離睜着大大的眸子,錯愕地看着他。
臉色卻越來越白,心裡面也生出一種很不好的預感。
陌千羽見到是她,眸光微閃,垂目,將手中的硃砂筆放在筆架上,他起身站起,舉步朝夜離走過來。
在她的面前站定,他看着她,似是準備跟她說什麼,卻又有些猶豫糾結,終是低低一嘆,又轉身往回走。
卻是被夜離一把抓住了手臂。
“告訴我,發生了什麼事?爲何是你在這裡?鳳影墨呢?”
夜離死死地攥着他的手臂,隔着衣衫,陌千羽還是能感覺到她長長的指甲幾乎嵌進了他的肉中。
他回頭。
她一瞬不瞬地凝着他。
眼裡的乞求、急切、慌懼、疑惑、無助,各種情緒盡顯。
這樣的她,讓他又心痛,又心疼。
也讓他無力抗拒。
陌千羽垂下眼,沉默地思忖了片刻。
最終決定跟她實言。
“夜離,你不要激動,你聽我說……”
原本龍吟宮到太醫院距離並不遠,可是夜離第一次覺得,遙遠得就好像怎麼也到不了一般。
她不知道後面陌千羽又跟她說了些什麼,也不知道自己怎麼出的龍吟宮。
果然,她的預感是對的。
鳳影墨果然瞞了她。
陌千羽跟她說,陌籬殤臨死前附在鳳影墨耳邊說的那句話是:“你不要得意得太早,也不要以爲只有自己聰明,你可知道,那夜在你用燈座的尖尖故意刺破我的手指取血之前,我已經借給你受傷的手臂擦藥之際已取你的血在先,我用你的血制了‘雙刃花’下在了你最愛的女人身上,她只有三天的時間,三日後的清晨,她便再也醒不過來,除非你取心頭血救她。”
好一個狠毒的陌籬殤。
果然如鳳影墨所言,他真的是非要讓他死,他纔會罷休。
難怪。
難怪當日鳳影墨聽完之後那樣強烈的反應。
難怪當天夜裡他讓她保證,以後不管發生了什麼事,她都不可做傻事。
難怪還咬破了她的手指,當時他是說,以血作保,他纔信,其實真正的目的,是爲了取她的血,來確認陌籬殤說的是不是真的。
因爲中了雙刃花的人的血,跟解藥之人的血,相溶後是紫色。
是了,就是這樣。
他當時用錦帕擦了她的血,就將錦帕收了起來。
是她大意了。
其實昨夜他也很反常。
她問他有什麼事瞞着她時,他故意扯開了話題,扯到了當年鍾家之事上面,分散了她的注意力。
後來,她就將這茬兒給忘了。
她難以想象這三日來他的心情。
面上沒事人一個,心裡面他是受着怎樣的煎熬?
難怪他那麼急着要將鍾家當年的真兇給揪出來。
因爲他知道,自己的時日不多了。
陌千羽說,昨日太后跟端王抓住之後,他來龍吟宮準備跟鳳影墨辭行,鳳影墨跟他說,他也正準備去找他。
然後就跟他道了這些事,並非要他答應他,他不在了,他要繼續做他的皇上,打理好後幽的江山。
所以,他纔在龍吟宮裡。
“鳳影墨,鳳影墨……”
一衝進太醫院的門,她就喊了起來。
陌千羽跟她說,鳳影墨在太醫院裡取心頭血,由張神醫親自操刀。
那麼,她口中的血,是神醫讓人送過去餵給她的?
原則上,中了雙刃花的人,只要食瞭解藥之人的心頭血,就會立即醒過來的。
她醒過來的時候,一個人都沒有看到,說明,餵給她解藥之人喂完就藏了,或者離開了,也說明,他們爲了瞞住她各種處心積慮。
“鳳影墨,鳳影墨……”
太醫院裡人不少。
張碩在,神醫也在。
夜離進去的時候,神醫正在整理針袋。
見她進來,眸光一亮:“你醒了?”
猛地又意識過來什麼,眉心一皺:“你怎麼來了?”
夜離沒有回答,也沒有看他,一進門,目光就定定落在靜靜躺在矮榻之上、一動不動的男人身上。
腳下忽然變得千斤重,她還未上前,眼淚卻已經如同斷了線的珠子一般滾了下來。
“鳳影墨……”
她不要他這樣救她,不要。
她是活了,他卻走了,將她孤零零地留在這個世上。
忽然,她驚覺不對,既然是取心頭血,爲何不見胸口的傷口?
他雖然躺在那裡,就像是一個紙片人一樣,毫無生機,可是,的確沒有傷口。
一顆心從未有過的激動,她快步上前。
她心存着希望和僥倖。
“神醫,他取了心頭血,怎麼不見傷口?”一邊問張神醫,她一邊伸手在他胸口搗騰、檢查。
神醫還未回答她,卻是猛地聽到熟悉的男聲響起:“哎呀,痛,痛,痛,你輕點……”
夜離呼吸一滯,難以置信地睜大了眼睛。
完全震住了。
手僵在半空中,目光定定地望着她。
直到他起身,拿手在她眼前晃:“怎麼?傻了?”
夜離才猛地回過神來。
忽然想起這情景、這對話,何其熟悉,昨夜剛剛發生。
只不過今日,她跟鳳影墨交換了下。
昨夜後來這個男人是怎樣回她的。
“好玩嗎?”她怒聲嘶吼。
那日未央宮用自己的死來騙她,今日又來。
見她如此,鳳影墨連忙解釋:“不是,夜離,這一次是真的,不是我騙你的,我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醒來,我也是剛剛纔醒過來.......”
不知是因爲見自己竟然還能活着太過激動,還是擔心夜離誤會生氣,一向巧舌如簧的男人竟然語無倫次起來。
末了,又補充道:“神醫可以作證,不信你問神醫,不然,我也不會交後事都交代好了。”
聽到後事二字,夜離心頭一撞。
邊上,神醫微微笑,看向夜離。
“難道你沒發現他沒有傷口嗎?因爲我不是用匕首或者其他利器取血,而是用了銀針,說實在的,這種方法,我也是第一次用,根本沒有把握。在你進來之前,他還在昏迷,或許是真的你弄痛了他,讓他痛醒的。”
“是吧,我沒騙你吧。”鳳影墨臉色蒼白如紙,嘴脣也沒有一絲血色,卻眉眼彎彎,黑眸裡的光亮如同星子一般璀璨。
夜離鼻子一酸,又哭了,與此同時,卻是猛地揮出一拳,打在他的胸口上。
“哇,痛!”
鳳影墨痛得額上冷汗一冒,佝僂了身子,一手捂住胸口的同時,另一手卻是將她攬過,重重扣向自己。
脣瓣貼上她的耳垂,揶揄的聲音響起:“你這女人,是想謀殺親夫啊?”
待夜離和鳳影墨回到龍吟宮的時候,陌千羽已經不在了。
龍案上留着一封信。
不是寫給鳳影墨的,而是寫給夜離的。
信中,陌千羽感謝她,感謝她那日跟他說了那麼多的心裡話,讓他明白了許多道理,也想清楚了很多事情。
信中還說他走了,帶着他母妃一起,因爲他母妃十六歲進宮,就一直住在宮裡,很想出去走走,看看大好河山,他陪他母妃一起。
沒過多久,易敏也來了。
也是跟他們辭行的。
對於這個女子,夜離不知道該說什麼。
她佩服她,也心疼她。
她問她有什麼打算。
易敏笑笑:“暫時還沒有,就走到哪裡是哪裡吧。”
夜離知道,她定然是想去追陌千羽的,她也沒有將她揭穿。
易敏跟鳳影墨說,讓他不要恨陌籬殤,其實,陌籬殤並非從未關心過他。
那次,她潛入宮裡卻搶奪端王拿出來的作爲蹴鞠比賽獎品的南火草,就是因爲陌籬殤知道他中了劇毒,讓她去奪的。
這個她也是事後才知道。
鳳影墨去跟她將南火草要走之後,她跟陌籬殤覆命時,陌籬殤說的,陌籬殤說,算了,他拿去便拿去吧,南火草到手本也是爲了給他解毒。
聽完易敏說的,鳳影墨笑笑,沒有說話。
夜離卻打心裡更加佩服這個女人。
這就是她跟巧黛的區別。
巧黛是陌籬殤死了,她還要跑到鳳影墨面前來在他傷口上撒鹽,而易敏,卻善良地說服鳳影墨,讓他不要恨陌籬殤。
其實,人都死了,恨不恨有什麼關係,易敏說這些,只不過是希望鳳影墨心裡
好受點,她知道。
一切風浪過去,終於在幾日之後,迎來了補辦的新帝登基大典,也在同一天,夜離被冊封爲後。
自此,帝后同尊,同看天地浩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