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涼山在長安郊外, 山體比較陡峭,以前只有銳臺大營內會有小隊從這裡跑步經過,可自從二年前的塌方事件後便就沒人來了, 山上有個月老廟, 聽說以前香火也挺鼎盛, 可從來也沒靈過, 漸漸的人氣也就稀落下來, 無人捐錢修繕,這廟也就越來越破了。
酉時三刻,天邊的太陽火紅如血, 西涼山頂的破廟孤零零的籠罩在夕光下,一旁有幾棵枯樹, 幾堆破石。
爲了今日, 朱逸汶特地跟淺曦揚換了班, 見時辰也差不多了,他便走出廟宇守在了門口, 焦切的等待着鳳言珏的到來。
通往山頂的密林小道內有個娉婷的身影慢慢走來,朱逸汶神色一變,沒想到在這裡會看到此時最不想看到的人。
“倒是巧了。”李馨玥像是剛從內閣回來,甚至連朝袍都沒有換,手上卻拿着把長劍對怔愕在場的朱逸汶淡淡笑道。
“馨玥……。”見她要往廟裡去, 朱逸汶情急之下閃身擋在了她的面前。
李馨玥一雙妙目冷冷斜睨他一眼, 聲寒如冰:“莫不是廟裡有什麼見不得人的東西?”
對於她的冷聲質問, 他一下無語對應。李馨玥提劍的手一把將他格開, 往破廟內走去, 蛛網四結,塵垢遍地的月老廟帷紗傾落, 神像破敗,空曠的大殿內卻堆着幾十個沉木箱子。
箱子上都落了鎖,李馨玥幾步跨走上前一聲不響的就拔劍朝鎖釦砍去,不愧是大內削鐵如泥的利劍即便李馨玥沒什麼功夫這一劍下去也將鐵鎖釦劈了個半開。
撬開鎖,翻開木箱,一組動作一氣呵成,身後的朱逸汶想要阻止都來不及。四方的箱子內珠玉耀眼,銀錠閃閃發光。
“你哪裡來那麼多錢?”李馨玥回身看他,原本傾心相戀的人在這一刻居然變得那麼陌生。
見她眼中冷色與兀自壓抑的痛楚,他卻找不到合理的解釋。
見他不答,李馨玥俯身從箱子裡摸出一錠五十兩的銀錠子,看了一眼:“呵呵……元泰,在南唐境內你怎麼會有北魏的官銀?”隨手將銀子往一旁箱子內丟去,她的眼中再無其他感情,只餘下恨,被人欺騙被人愚弄被人一次又一次的利用,那種恨有着切膚的痛。
“馨玥……。”他欲上前解釋,她卻秉劍橫在他身前,鋒銳的劍尖直頂着他的右肩。
“不許叫我的名字!朱逸汶……趙祈,你很好!”她憤憤低吼,臉頰卻不知何時已被淚花打溼。
一場癡纏竟輾轉成空,他原就不是她的良人。
聽她喚了他的本名,他反而冷靜下來,只是默默的看着她,看她傷心流淚卻再也無能爲力。
“你都知道了?”
她苦澀一笑,梨花帶雨的面容依舊美的攝人心魄:“那日在竹舍,你大概不知我就在樓上吧。”
朱逸汶面色一變,心中已經知道這從一開始就是齣戲,一曲邀他乖乖入甕的好戲。
該死的鳳言珏居然把他騙了……他在心中暗聲詛咒道。
他緊緊抿着脣不再說話,再多的解釋也已經無用。
李馨玥驀然一笑,那笑容居然讓他驟然失神,連肩上刺痛似乎也忘記了,殷紅的鮮血沿着蒼銀色的鋒刃蜿蜒流下,一滴一滴的落入塵埃。
“即便我今日殺了你,也是你罪有應得。”她恨聲說道,可是握着劍柄的手卻微微顫抖。
身上傷痛入骨,他卻恍若未覺,看向她的眼神卻漸漸溫柔:“我也從來沒有想過,最終會死在你的手上,倒也無憾。”
李馨玥看他清澈如水的雙眸,依稀想起兩人初見,他在湖中摸魚,一身剛健的硬甲被湖水濺的狼狽,可他在陽光下的笑容卻燦爛而明媚,眼中溫柔神色亦如此時。
“你不該背叛我皇姐的……你不該的……。”她哽咽難語,拿着劍的手也漸漸鬆開。
他苦澀一笑,突然單手握上劍鋒往體內又刺了幾分,李馨玥不知道他居然有此舉動,腳下駭然倒退了數步,不敢相信的看他臉孔愈加蒼白無色。
他竟是想尋死,或許他一早料想到種種身份被揭穿後所要承受的報復,可他發現什麼都能忍下,唯獨不能見她的怨與恨甚至連愛都不在,這讓他一瞬間萬念俱灰,原來他早已愛她甚深,可惜他終究發現的太晚。
“我確實是魏帝趙臻的雙生弟弟,趙祈是我的本名,而逸汶只是我的表字。”腳下不穩,他懨懨的靠着身後木箱,鮮血已經染透大半的袍子,他依舊還是笑,笑中透着苦:“這也是命中註定。”
天意讓他在太湖旁遇到李馨玥,天意讓他愛上這個女子,天意讓他死在她的手上,一切不過天意……,天意難違。
緊握鋒刃的手已經被血沾滿,他閉上眼,將所有牽掛隔絕塵世之外,從此往後一切煙消雲散。
他想死,可有人卻不讓他死,殿內不知何處“嗖”的一聲響起尖銳的破空聲,一粒隨手撿來的小石子將他胸前那柄寶劍一折爲二。
李馨玥與朱逸汶兩人俱是一愣,還不待反應,已經有人衝入殿內。
“就這麼死了,豈非太便宜你了?”李馨歌帶領東宮侍衛匆匆趕到,身後的淺曦揚還是一臉莫名的樣子,看到朱逸汶渾身是血,也頓感詫異。
朱逸汶神色淡淡的睨了李馨歌一眼,輕聲嗤笑,臉上帶着不屑。
“淺侍衛長,將這位……。”李馨歌話語一頓,一時不知道該怎麼稱呼他,想了想還是就此揭過算了:“把他帶回宮中,好生照看着。”
淺曦揚恭然應下,領了數人小心翼翼的扶起朱逸汶走出了大殿,至此他未曾再回眸一眼。
“你們將這些箱子全部擡回戶部全部收入國庫。”李馨歌吩咐身後衆人,幸虧早就知道要來扛錢因此帶了不少人,現在正好全部派上用常。
大家忙碌的搬運錢箱,李馨玥頹然倚着都是灰的香案臺,翟青色的朝服上濺了幾點鮮紅的顏色。
“馨玥……。”李馨歌一手環着她的肩膀將她摟在懷中,疼惜的喚她名字。
她惶然擡首看她,臉上勉強綻出一絲笑,像是爲了寬慰李馨歌,她輕聲細語的說道:“皇姐,我沒事的。”
“馨玥。”李馨歌雙眉緊緊蹙起,突然有點後悔不該讓李馨玥知道的……或許,讓她心中留有一些念想,默默的將他忘記也好過現在這般。
可世上哪有後悔藥可以吃。
“真的,皇姐,我沒有事。”李馨玥從香案前起身,推開李馨歌的扶持慢慢往殿外走去,雙十芳華的少女腳步踉蹌的像是一步步踏着刀鋒火海。
看着李馨玥的身影漸漸消失在紅色餘霞中,李馨歌喃喃自語道:“我是不是做錯了?”
橫樑上有青衫浮動,一抹頎長的身影優雅的翩然而下:“至少都還活着,會有轉機的。”
李馨歌垂眸嘆了口氣,只能無語點頭。
永貞元年,南唐新帝登基,於乾清殿宣召天下,大赦。
儀式禮畢,李馨歌正匆匆往毓傾宮趕去,身上累累層層的皇袍冠冕直縛的她喘不上氣來。
御苑花廊間正有人在閒散攀談,正巧堵在新帝回宮的必經之路上,領行內侍慌張的想要去趕人,可等看到那兩人的面容,一時間倒不知如何開口,額上頓時冷汗涔涔。
“兩位孫先生莫不是專門侯在這裡,只是爲了等朕吧。”李馨歌揮退衆人,獨自迎了上去。
□□澗香粉凝重,暖風佛面。今日是新帝登基,孫贇和孫季兩兄弟雖然着明色海藍長袍,可在腰間卻束白色長帶。
“草民參見陛下萬歲。”孫贇和孫季斂襟行禮,剛欲拜下,李馨歌卻一把將兩人雙雙托起。
“先生不必行此大禮,兩位曾是敬敏王君的貴客自當也是朕的上賓。”她笑得落落大方,金冠王冕下的絕美容顏不但嫵媚更有帝王的莊重。
“陛下慈厚,逸瞻……敬敏王君若在天有靈也必會寬慰不已。”孫贇淡淡一笑,眼中悽然慘淡一片。
“兩位是君父的知己。”李馨歌臉上雍雅的笑也漸漸摻上苦意,爲了南唐將來,爲了天下皇圖,大家犧牲的都太多太多了。
孫贇搖了搖頭,像是懷戀起昔日種種,他設計將他們兩兄弟延攬入南唐,對他們處處禮遇萬分,兩人起初不過寄人籬下不得不強裝笑顏,可漸漸下來卻被他斐然的文采,胸中萬千丘壑,光風霽月的氣度所折服,當他們知道他這所作的一切並不是爲了自己爲了華家一門時,兩人更是驚詫,這樣的男子,是他們生平僅見。
可惜,可惜一場烈火將他帶走,什麼也沒有留下,彷彿他不曾真的存在。
“幸得敬敏王君賞識將我們兩兄弟延攬入南唐,只是我們兄弟才識淺薄怕會誤了新帝明政。”名滿天下的孫氏兄弟竟然說自己學識淺薄,不過爲了婉轉推拒輔佐之意,倒也自甘貶低。
“朕德薄寡恩,確實也不配用兩位先生。”李馨歌自嘲一笑,臉上並不見怒色。
孫贇卻是一驚,忙深深揖身俯首:“草民萬萬沒有這個意思,陛下……。”
“朕知道你們沒有這個意思,你們想走便走吧,朕不攔你們,朕也知道強扭的瓜不甜。”李馨歌渾不介意的一手將他托起,淡淡的笑道。
“陛下,家兄並不是這個意思,現在天下大定,陛下需要治世的賢才而不是我們兄弟這種只擅用兵的人。”孫季終於忍不住的上前解釋道,雖然李馨歌能不能明白並不是很重要,可她畢竟現在也是皇帝,能不誤會最好還是不要誤會。
李馨歌朗朗一笑,明媚容顏勝似驕陽:“那若有一日南唐與北魏驟起干戈,兩位先生可否幫朕一把呢?”
兩人相視一笑,同聲回道:“萬死不辭。”
“去吧,去姑蘇……你們會喜歡那裡的。”李馨歌微微一揚手,側眸看遠處宮檐層疊,金角飛天,蔚藍的天一碧如洗,將心中深深嘆息也漸漸滌逝。
南方風和日麗,北方亦是驕陽熾烈如火。
青玉石臺上,黑子攻勢健猛,白子卻迂迴不應自顧自的繞盤,明明手談正酣,廝殺漸濃,可滿盤滿子總透出一股詭異。
趙臻手中拈着一粒墨晶棋子,長考良久後這才謹慎落下,明明他的攻勢極好,可心中總有些彆扭,似乎有哪處被他忽略了。
對案的女子手中捧着金色鑲紋的淺盅篤悠悠的啜了一口冰鎮酸梅湯後,這才笑意盈盈的開口:“陛下,走太急了吧?”一子落下,原本遊散四處的白子頓成猛龍盤空,將黑子生生扼困中盤。
趙臻目色一凜,終於發現其中蹊蹺,她巧意避退,他步步緊逼,不曾好好停留亦不曾細心環顧,就這樣被她誘入局中,待到豁然開朗時已是大局將定。
“夫人好棋藝。”連下三局,她次次不客氣的將他屠龍於中盤,他自認爲棋藝應是不差,沒想到在這個女子面前竟是如此不堪一擊。
女子揚眉一笑,綽約姿容竟一點不遜於韶齡少女,反而更見成熟風韻。
“方寸棋盤,奧妙無限,這……便是另一處戰場。”纖纖玉指挑起棋盤邊緣的兩枚黑子,轉而巧妙置於另一邊,原來破局的要害不是人人矚目的龍首,而是誰都忽略的龍尾。
趙臻看着她棋子起落間乾坤頓轉,眼中閃過一抹嘆色,於棋盤中,她已可主生殺,他自嘆不如。
“夫人話中似另有深意。”他無心再下棋,只是開始好奇她的目的。
女子懶懶倚着小亭朱欄,看碧池中錦鯉歡暢遊弋,良久後,這才淡淡一睨趙臻,開口說道:“我要華少堯。”
趙臻眉峰微微一挑,心中雖感詫異,但臉上卻不動聲色:“夫人與少堯相熟?”
女子眨了眨眼,搖了搖頭,直言道:“不認識。”
他一怔,隨即失笑不已:“夫人既然不認識少堯,何故要他這個人?”
女子轉過身,原本閒散的目光突現精銳,竟迫得趙臻一瞬間心中驟起忐忑,這個女子不是普通人。
“我沒說要他這個人,我只是要他的命而已。”性感的雙脣綻出絕美的笑,她一開口就要北魏當朝駙馬的命。
趙臻拾起面前一粒黑子,拿在掌中閒閒把玩,長睫半垂悄然掩住雙眸中的所有神色:“少堯可是我的妹婿,朕護他都尚猶不及呢,夫人怕是開玩笑吧。”
女子突然起身而立,輕聲嗤笑道:“陛下心中想什麼,我還是能猜到幾分的,像華少堯這種人才即便不能爲北魏用,當然也斷不能便宜了南唐是不是?南唐先帝架薨,華少堯照理是要回去的,可陛下卻百般阻撓,其目的未必也太明顯了吧。”
趙臻緘默不語,她的幾句話已經一語中的。華少堯憑一己之力差點掀起北魏腥風血雨,這樣的一個危險人物不緊緊栓在身邊看着,他還真是不放心。
“夫人慧黠。”他擡眸與她相視,直面她眼中銳劍千重,他自從容接下。
“陛下心中有天下,以華少堯一人換取南唐錦繡河山,陛下認爲如何?”她沉聲說道,目光居高看向坐在案後的趙臻,煌煌氣度絲毫不遜於面前的鐵血帝王。
他目色一跳,依舊澹定不動:“夫人說笑了,即便華少堯再學識過人,又怎抵得上南唐江山。”
“陛下何不試一下?”她的聲音綿綿的,帶着蠱惑和煽動。
這個條件太過誘人了,他很難拒絕……。
“夫人要什麼?”趙臻放下手中棋子,終於和她談起了條件。
女子一眨眼笑得嫵媚,那一瞬似乎連朝陽也爲之失色:“陛下要天下,我只要一個人。”
“誰?”他突然追問,話語出口才懊惱自己顯得太過急切。
“南唐女帝。”她也不迂迴,直言說道,臉上還是有着笑,笑得狡黠。
趙臻終於掩不住雙眸中驚詫一閃而逝,目光將她深深打量,越看越覺得這眉目如畫的女子和誰有點神似:“夫人的樣貌,朕似乎在哪裡見過。”
女子雙手撐在棋盤上,身子往前傾了幾分,臉上笑容更見燦爛:“南唐的鳳言珏是我兒子,陛下可曾見過?”
趙臻恍然,果然見兩人容貌間有諸多相似,更是一般的絕色,讓人見了一次就難忘。
“夫人倒是直言不諱。”她的誠意,趙臻領略了幾分。
“那麼陛下敢不敢與我合作呢?”她斂去臉上嬉笑玩味,正了神色。
他並不相信,僅憑一人就能換來南唐天下,不過試一試又何妨。
“爲何不敢?”他慨然應下。
女子目光中掠過一絲讚揚,敢做敢搏,他卻有梟雄之才。
遠處廊橋上有人疾步而來,女子匆匆留下一句話後,身影一閃已飄然離去,但指那份輕功,趙臻就喟嘆不如。
“皇上。”卓陵氣喘吁吁的跑到湖上涼亭內,慌忙間拜揖跪地,可雙眸卻還是偷偷的四處打量。
“何事?”趙臻單手虛扶,平緩說道。
“皇上,又是那個女子?她看上去不像普通人,皇上可要謹慎些纔好。”他蹙着眉頭,一本正經的說道。
能於萬軍之中奪他馬上花翎的人,怎麼會簡單?
“說正事。”趙臻一把將話頭別開,與那女子間的約定他並不想讓第二個人知道。
卓陵碰了個軟釘子,只能尷尬的轉了話:“熙寧公主一直侯在泰安殿外,皇上還是不見嗎?”
每日三刻定醒似的必入皇宮,爲的也不過一件事。
“南唐先帝架薨確實讓人遺憾,少堯是該回去的。”他從桌案前起身,慢慢與微揖身體的卓陵擦肩而過:“少堯可以回南唐,不過熙寧不能同去,你去告訴她吧,朕累了,不想見她。”
卓陵身形一震,恭然應下。
翌日,一直晴朗的天空居然下起了淅淅瀝瀝的小雨,天色也晦暗的日夜難辨。
“此去一路小心。”熙寧撐着紙傘送華少堯到了雍王府大門外,這次趙臻同意華少堯回南唐讓大家都極其意外,華少堯也歸心似箭所以準備的有些倉促,除了路上必備的用品,他只帶了幾個侍衛。
華少堯目光看向她,平靜無痕,只是點了點頭。
見他終日鬱郁,形容也日漸憔悴,她知道他戀着誰,想着誰。不能伴他痛苦也不能解開他心中情結一二,她終於選擇成全。日日去往皇宮想懇求皇上放少堯回國,可趙臻每每對她避而不見,更是讓雍王處處盯着他的一舉一動。除了每日在王府看書外,他再無事可做,而每次看到他捧着一本書一二個時辰都不翻一頁的時候,她就感到自己心痛的連呼吸都要停滯,何苦……何苦將一個根本無心的人拴在身旁,折磨彼此。
見他轉身離去,她突然一把攫住他的手腕,他的手像剛沁過冷水一樣,冰冷。而她亦是指尖通寒,肌膚相觸,倒是讓寒意中漸漸生出幾點溫暖。
“少堯……。”她低聲呢喃他的名字,期待他能最終留句話給她,哪怕是“再見”這兩個字也好。
他終於回眸看她,一直靜然無波的雙眸似突然泛起點點漣漪,深深看她,看她臉上悵然悽惶的神色,看她眼中慢慢凝起的明透溼意,他最終也只是留下了兩個字便抽手翻身上了馬。
“保重……。”最終,她也不過盼得這兩個字。
或許從此山水一方,關山重隔,再也難見。
遏止不住心中澀苦,看着他的身影漸漸消失在細雨朦朧中,她終於痛哭失聲。
雍王心疼的扶着她的肩膀將她擁入懷中,也不知該怎麼安慰她,只能讓她伏在自己肩上哭泣。
“三哥……,我是不是,是不是再也見不到他了,是不是?”她緊緊攥着雍王的衣襟,抽噎的問道,目中盡是淚水,讓人心憐。
雍王目色一顫竟不敢直視她的目光,惶惶然避了開去,只是尷尬的笑,一手安撫似的拍着她的肩膀。
她心中悲愴根本未曾注意雍王的古怪神色,只是看着他終於匆匆離開她的人生,亦如當時闖入時那般讓人猝不及防。
露冷黃花散,燈火闌珊處,待回眸,伊人早已不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