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真是太過癮了!小姐,你剛纔看到她們的表情沒有!也不打聽打聽我們家小姐跟老闆什麼關係!太解氣了!”
老遠聽見阿玲興奮的聲音,瓊鴿趕緊放下手頭的工作出來迎接。
“看把你開心的,今天出門是碰上什麼好事了?”
“我跟你說啊……”阿玲話頭還未出口,便被嘈雜的呼喊聲打斷:
“快攔住它!關門!把鐵門關上!”
幾乎是同時,急促的馬蹄聲飛快往前院來,棗紅色駿馬嘶鳴着衝破包圍,從廊下飛奔而過,直往鑄鐵大門而去,馬伕們提着套馬杆和馬鞭緊追在它身後,鑄鐵大門已然關緊,駿馬在門前剎住腳步,馬伕們紛紛停在它五米開外的距離,虎視眈眈卻誰都不敢上前。
更多馬伕和士兵從馬廄趕來,阿玲攔下其中一位,問道:
“這是怎麼了?哪兒來的馬?”
馬伕這纔看見林晚婧在廊下站着,慌忙鞠了個躬:
“這駒子是少帥從西山馬場帶回來的,說是匹好苗子,只是年紀小,性子也太烈,不適合上戰場,先買回來**着。誰知道剛裝上馬鞍,下了眼罩就失控了……”
再看那棗色駿馬,尾長及地,毛色油亮,長而密的烏黑馬鬃順在脖頸一側,隨着它的動態輕晃如浪。修長健壯的四蹄輪番踏地,寬闊的前胸隨着它均勻的呼吸起伏,平穩規矩,絲毫不因爲奔跑騰躍和精神壓力而緊張喘息,高高隆起的顱骨上,兩隻杏眼目光炯炯的凝視着越靠越近的衆人,一對兒竹葉般尖細挺立的耳朵警惕的轉動,彷彿在收集馬伕們話語裡的信息,伺機突破重圍。
“小姐,咱們進去吧,這兒太危險了,誰知道這瘋馬什麼時候會衝過來呢!”
“你們先進去吧,我再看看。”林晚婧饒有興致的看着遠處人與馬的對峙,心不在焉的應道。
兩個丫頭拎着各式包裹進了屋,還沒來得及把東西放下,卻聽見院子裡嘈雜聲又起:
“少夫人!少夫人您小心着點!”
阿玲與瓊鴿相視一眼,丟下手裡的東西衝迴廊下,門廊裡哪裡還有林晚婧的身影。再看不遠處混亂的人羣裡,騎在棗紅色駿馬背上的那抹薄荷色倩影,除了林晚婧還能是哪個?
卻見她赤腳跨乘在馬鞍上,薄荷色及膝裙襬垂在腳邊,層疊出優雅的弧度。纖細的十指牢牢拽着馬繮,任憑駿馬如何騰挪跳躍皆不爲所動。
“你們是木頭嗎!傻站着幹嘛!還不把馬拉住!”阿玲衝到衆馬伕面前,大聲嚷着,馬伕們亦是手足無措——這馬要是拉的住,也不至於出現現在這個場面。
與衆人的擔心着急相比,馬背上的林晚婧倒是玩性大起,伴着一聲興奮的“讓開”,林晚婧已然縱馬衝了出去,躍過花壇柵欄,往後院更爲空曠寬敞的草坪奔去。
棗紅色駿馬馱着林晚婧在前院後院和草場間不休息的奔跑了數十個來回,終於大汗淋漓的站定門廊前,衆人忙簇擁過去,卻見林晚婧泰然自若的端坐在馬上,面色因過度興奮而泛着紅光,她一手拉着繮繩,另一手在駿馬頸側輕輕拍打,不住誇獎着:
“好姑娘,他日定是匹馳騁疆場的好馬!”
“小姐!”阿玲急的滿眼都是淚,不由分說對着林晚婧便是一通抱怨,“小姐你這是要嚇死我還是要氣死我啊!您要傷着哪兒,我怎麼跟老爺夫人交代!您就算不考慮我,也得考慮少帥,考慮小少爺啊!”
傷感,在林晚婧眼中一掠而過:少帥?此刻少帥怕是正在西郊馬場與青梅竹馬縱情馳騁,樂不思蜀吧?又怎麼會顧的上她呢?
“真掃興……”林晚婧落寞一笑,將繮繩拋給馬伕,扶着馬鞍翻身下馬,豈料那馬鞍根本就不曾捆綁結實,方纔駿馬掙扎時便已鬆脫開,如今林晚婧將全身重量放置在一側腳蹬上,馬鞍失衡滑脫,林晚婧驚叫一聲,迅雷不及掩耳的,她的腰身已然被一副有力的臂膀扶住,裙襬凌空劃出一道優美的弧線,腳尖穩穩踮在地上站定。
驚魂未定,卻又興奮不已,林晚婧顧不上看清救她的人是誰,只是伏在他懷裡,邊喘息邊嗤嗤的笑,她笑的這樣甜,紅撲撲的雙頰上,深深的一對兒酒窩像盛着蜜,不論誰看見,都會不自覺的沉溺進去。
笑夠了,林晚婧這才揚起頭看向救她的男人,於是她對上了劉瑾略顯失神的雙眸——他有多久沒見她這樣無憂無慮了?又有多久沒見她這樣肆意放縱的笑鬧?他無法回答,只知道時間久的幾乎都快要忘了她那副天不怕地不怕的倔強神情,忘了她穿着精緻洋裝,梳着華麗捲髮時優雅俏麗的樣子,也忘了他的目光究竟爲何被她吸引,從此魂牽夢縈,再不能忘記。
林晚婧是極少看見劉瑾露出這樣的表情的,不免詫異,又有些不安,她慌忙從他的懷抱裡掙脫開,“謝謝”二字侷促的像跟陌生人說話。
時空似乎在道謝的瞬間交錯重疊。
劉瑾忽然看見了數年前的某個午後,陽光慷慨的撒在蔥鬱的小山坡上,她站在坡頂向他招手,而後小跑着衝下山丘,卻沒有剎住腳步,當着一衆將士的面,結實的扎進他懷裡。
那時的她也一如今日,伏在他懷裡嗤嗤的笑,笑夠了也不道歉,只是撲閃着大眼睛,天真的問:“我是不是很重?有沒有撞疼你?”
“你……怎麼了?”林晚婧見他失神,怯怯問道,見他不回話,神情恍惚,她轉向一旁站着的阿玲,吩咐道:“去把醫生喊來,告訴他少帥身體不適……”
這個稱謂像支突然插入的冷箭,劉瑾眉頭一簇,打斷她:“你剛纔稱我什麼?”
林晚婧被問的發懵,愣了半晌,反問道:“我剛纔……說錯什麼了麼?”
劉瑾醒過神來,自覺失態,忙將她拉回身前,凝視着她的雙眸,深情道:
“沒事,我只是好久沒聽你喊我……”他低頭在她耳畔,輕柔的呼氣只在咫尺,“我想聽你喚我……”
那兩個字就在脣邊,可林晚婧卻喉頭顫抖着說不出來,她只覺得全身都隨着心在顫抖,不自覺的擡手抵上他的胸膛,硬生生將兩人的距離拉開。劉瑾沒想到她會是這個反應,疑惑的目光追隨着她刻意迴避的雙眸試圖找尋答案。
“進去吧。”她轉身從他懷裡掙脫出來,未及離開,卻又被他拽回。
他用更爲霸道的力度將她鉗制在懷裡,但他的吻卻是如此溫柔的,像春日裡滋潤大地的雨絲,任憑她怎樣抗拒,還是一寸寸的滲入心底,敲開她的每一處防備。
脣間滲入一絲冰涼的液體,觸到舌尖上,帶着些苦澀的淡淡鹹味,劉瑾心中一驚,睜眼卻見林晚婧的臉頰上那兩道清晰的淚痕,緊閉的眼角還掛着一顆未及滑落的淚珠,他不由擡手將那淚珠拭去,林晚婧卻像觸電一般從溫存裡清醒,匆忙背過身去。
下一秒,她已被他打橫騰空抱起,穿過客廳迴廊,步上樓梯,徑直往臥室去。
“我到底……該相信什麼?”林晚婧埋首在他胸前,手指輕輕抓着他的衣襟,似是在問他,又似在問自己。
劉瑾一時語塞,沉默許久,俯首在她額上烙下重重一吻:
“相信你自己,你的心,你的感覺。”
他沒有聽見林晚婧的回答,卻見她往他懷裡埋的更深,他能清晰的感受到她的顫抖,這種顫抖在他輕柔的愛撫下慢慢緩和,而她的身體亦從不自覺的抗拒,轉向順從舒展的迎合。他讓她坐在自己懷裡,摩挲她的長髮,輕吻她的肩頸,他的吐息就在她耳際,誘惑她,挑逗她,引導她不由自主的索求渴望。
“晚婧……”
“恩?”
“把辰兒接回來吧。”
“可是……”
“我在這兒,誰也傷不了你們母子分毫。”
“……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