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27 你自由了

再之後的事,她便真真的記不得了,可是她又隱約覺得遺漏了什麼重要的東西,於是鎖眉苦想,試圖在斷片兒的記憶中搜尋絲絲縷縷的線索,思索中,她下意識的擡手按揉自己的眉心,眼角餘光這才瞥見原本戴着戒指的無名指上空蕩蕩的,只有一圈因爲長期佩戴戒指而留下的白皙皮膚。

林晚婧不由得一怔,盯着自己的手掌愣了許慢慢甦醒的觸覺記憶,終於讓她想起手心裡曾今緊緊的抓着什麼,以至於細膩的掌心皮膚上印出了深深的痕跡。

想到這裡,她慌忙回身在牀上翻找,終於在靠牆的角落裡,找到一張被她攥出了摺痕的信紙,而在翻找的過程中,一封沒有烙着火漆章的信也從她蓋着的大衣的內袋裡滑落出來。

林晚婧將兩樣東西一併拿起來,先展開了那張信紙,紙上是劉瑾筆鋒犀利的字跡:

不慕滄海,不戀巫山,此生不悔,烽火硝煙裡,幸得滿襟繁花,是你。

心中像被一隻利爪撓過,霎時間鮮血淋漓,痛的林晚婧連呼吸都幾近停滯,全身的氣力像是被這劇痛抽離了,她雙手顫抖着,便連拆開信封都做不到,可她似乎已經能猜到信封裡裝的是什麼,她心慌意亂,淚水不受控制的簌簌落下。

不出所料,不拆開看還好,拆開了,也徹底絕望了。

信封裡是一則離婚協議書,只簽了他的名字,而她的一欄還是空白的。

本該一式兩份的離婚協議,此刻兩份都在她手裡拿着,這便是將選擇權交到了她手裡!

她的耳旁忽然迴響起他略帶哽咽的話音:

“晚婧,你自由了。”

大腦瞬間一片空白,錐心刺骨的寒意席捲全身,她像是抽離了靈魂的傀儡,呆滯的坐在牀邊,一動不動,只有淚水汩汩而出,她也不去擦,任由淚水低落,溼了衣襟,從溫熱變成冰涼。

便是在着茫然無措裡,輪機的轟鳴響起,沒有任何預兆的,嚇得她一個激靈,隨後從失神中驚醒過來,猛地站起身,顧不得四肢百骸傳來的痠麻,奪門而出,徑直往船尾的方向去。

站崗的水手見她這副失魂落魄的模樣,驚詫中一邊追上去保護她,一邊喊人去找李凌瑞。

聽說林晚婧醒了,李凌瑞心中暗叫不好,帶了人便望船尾追去,當一羣人趕到林晚婧身邊時,卻見她獨自一人在船尾憑欄立着,船速節節攀升,海風越發猛烈,吹散了她的長髮在風凌亂飛舞,而她蒼白的面容是滿是淚痕,憔悴的令人心疼。

李凌瑞顧不得許多,上前脫下大衣便將她包裹住,而她卻彷彿沒有了直覺,不搭理他,甚至看都不看他一眼,空洞的目光直勾勾的盯着船後的海面,李凌瑞詫異順着她的目光看去,於是在那慢慢消散的霧氣裡,一艘戰列艦雄偉的輪廓漸漸浮現出來。

“我爲你們護航。”

劉瑾這樣承諾過,所以他一直跟着他們,而剛纔,那樣濃的霧色裡,林晚婧居然直到他就在那裡!這是怎樣一種默契和感應!

“晚婧…”李凌瑞開口想安慰她,可才喚了她的名字,喉頭便哽咽了,心裡更換了幾番說辭,良久才道:

“少帥他也是沒有辦法…”

“你早就知道,對不對?”林晚婧問道,聲音清冷的,彷彿自極地冰窟中傳來,“你早就知道他不會跟我一起走,所以你們是商量好了一起騙我,對不對?”

李凌瑞聞言不禁詫異,蹙眉道:

“不是這樣的,晚婧,是我的錯,我的計劃不夠周全,才使得少帥無法脫身……”

“事到如今你還替他隱瞞!”林晚婧打斷他,將抓在手裡的紙業亮給他看:“你別告訴我,這東西也是他一兩個時辰就能搞定的!”

看着眼前的離婚協議,李凌瑞確是目瞪口呆,一時間也不知這究竟是劉瑾做的“最壞打算”,還是他真的就從沒想過要與林晚婧遠走高飛。

他恍然想起幾天前的深夜,劉瑾忽然找到他,問他當時與林晚婧的提包和絲絹一起交給他的那張紙是哪裡來的,在得知是林晚婧從囚禁她的日本商會便籤本里撕下來的之後,他清晰的看見劉瑾的眸子裡有熠熠星光閃動,那是一種壓抑的狂喜,一種踏破鐵鞋終於如獲至寶的興奮。

現在想來,那絕不是一個決心拋開一切的人該有的神情。

與此同時,巽龍艦寬闊的駕駛室裡,劉瑾正伏案於海圖前,仔細覈對每一處部署,確保萬無一失。而他手中握着的,正是李凌瑞轉交給他的那張紙,只不過原本空白的紙頁上用鉛筆塗出了一大塊痕跡,鉛灰色塗痕裡,依稀可辨一串數字——那是前一張紙上書寫的內容,因爲筆觸過於用力,纔在下面的紙頁上留下了凹痕。

前一頁在沈府別院,林晚婧還問起過這張紙,也細說了紙張的來由:那是她被軟禁在日本商會的時候,就在逃離的前一天,她偶然偷看到淺田千黛邊接聽電話邊在手邊的備忘錄上記錄着什麼,整個過程神情嚴肅,除了“是的,好的”就是“我知道了”。掛了電話,她便將寫了字的那張紙撕走,然後匆匆出了門。直覺告訴林晚婧,她記錄下的是非常重要的東西,待確定淺田千黛上車走遠,她便偷偷到了便籤紙跟前,見那便籤紙已被人撕去了大半本,也沒有頁碼或者符號標記,想來少一張也不會被人發現,於是撕下了這一頁貼身藏着。

其實,劉瑾的軍機處早已通過埋藏在各處的線人,竊聽了日本軍方和商會的大部分情報,唯獨有一條電話線,從他掌握的情報來看,大帥府和葉家頻頻呼叫這個號碼。這個號碼的應答方式一個人工留言電話,一旦發現某一通電話對不上密碼,密碼變回被立即更換,而這,是安插在這條線的線人傳出的最後一個信息。

在知道這件事之後,劉瑾便不敢貿然嘗試了,他有理由相信,這條電話線那頭的留言,就是掌握一切的關鍵!

林晚婧斷然不會想到,這一張,竟就是劉瑾找了許久的那個“密碼”!

當他告訴她這件事的時候,她臉上綻放出欣慰的笑容:

“太好了,能夠幫到你。”

她雀躍不已,而他心中的愧疚和自責越深——她總是想着他!即便深陷泥沼,朝不保夕,都還惦記着如何幫他!

這樣想着,他不由得將掌心裡的紙攥的更緊。

是啊,如果不是用這種方法解鎖了這最後一道情報網,他也斷然不會想到日本商會竟還有一處情報站,隱藏在琴嶼公共租界的俄國使館裡,更不會想到葉家與日本人裡應外合到了這樣無法無天的地步!

而他從這個留言電話裡,劫聽到的最後一條情報,居然是幽靈艦隊企圖從西江入海口長驅直入,圍攻鷺洲海軍基地,時間就是新年第一天的清晨,航線竟與南十字星號有一段重疊!

也許,這就是天意。

局勢惡化的速度,比他預期的快了太多,好在李承泰從贛州借的三千精銳已盡數在近郊安置妥當,只等他一聲令下便可攻進城裡,與他裡應外合。

卻說林晚婧失蹤之後,日本特務利用一切可能威脅到她的籌碼做誘餌,試圖引她主動投案,更有喪心病狂者,綁架了徐傳暝摯愛的獨女,可他們顯然低估了贛軍的勢力,被圍剿倉皇逃離之時,竟將有溝通障礙的徐影軒遺棄在荒山雪地裡。小姑娘被找到的時候,小小的身體已經冰冷僵硬透了。

喪女之痛無處發泄,又得知日本人在鷺洲的所作所爲,盛怒難平。徐傳暝當即調遣三千精兵同李承泰返回鷺洲,許諾等他安排好三省佈防,便親自帥兵前往鷺洲支援!

戰事一觸即發。

事態越是緊張,劉瑾便越是清晰的意識道,送林晚婧離開這件事,勢在必行——

她是他的生命,是他頂着槍林彈雨艱難前行的動力,更是他在漫漫長夜裡守候黎明的唯一慰藉。只要她活着,他就有目標刀山火海,披荊斬棘回到她身邊去。哪怕終究殞命沙場,葬身汪洋,她也是他望鄉臺上唯一的火光。

想到林晚婧,劉瑾不由得失神,瞭望塔上的哨兵匆匆進來,見他雙目空洞,躊躇半晌,卻還是上前道:

“少帥,夫人在前船船尾…”

劉瑾聞言,回過神接過遞來的瞭望鏡,快步到窗前望哨兵所說的方向看去,於是瞭望鏡裡清晰的出現了林晚婧的身影,單薄的身軀在李凌瑞懷裡掙扎着,哭喊着。他能讀脣語,自然讀的出林晚婧喊的是他的名字,罵他混蛋,哭喊着如果他不親自來同她道歉,她定生生世世都不原諒他,而後她將手中的紙頁生生撕碎,揚手往空中拋去,破碎的紙片被海風捲起,洋洋灑灑,像隆冬時節漫天的雪,又像春日蒼穹下飛舞的花。

不用猜也知道,她撕碎的正是那紙離婚協議。

而他穿過那紛揚的“花雨”,看見她喊他的名字,然後說等他回來,說請他一定要回來……

劉瑾只覺得喉嚨發緊,胸腔裡的劇痛幾乎要將他撕碎,掛在他胸前的她的戒指,觸碰着他的胸膛,此刻冰冷的像一秉鋼刀,他能清晰的感覺的自己眼眶赤紅髮燙,卻只能死死咬着後槽牙,閉上雙眼不敢再看。

四野有隆隆聲響起,似悶雷滾滾於天際,不多會兒便伴隨着嘩嘩激水聲幾乎近到了跟前。

瞭望塔的哨兵又來報,發現幽靈艦隊艦支正全速向這邊靠近,並伴有極其隨意且密集的火炮攻擊。

這個時間,與他估算的沒有太多的偏差。

只不過他沒有預料到今早的霧氣會這麼濃,在他的計劃裡,這個時候南十字星號應該早已駛離了鷺洲近海,而林晚婧也還在沉睡,不必面對這悲壯的別離。

“全體戰備。”

他沉聲下令,目光卻未從瞭望鏡內移開片刻。

尖銳的警笛霎時響徹海面,遠遠可以看看海岸線的山頂之上,紅光冉冉而起,那是巨炮的示警。

該是沒有料想到鷺洲艦隊竟會有所防禦,侵略者顯然被山頂的紅光震懾到,進攻出現了片刻的遲疑。可眼下彼此都已進入了對方的射程範圍,想要脫身已是不可能的。爲今之計,只有孤注一擲,儘快解決戰鬥。

新一輪進攻又起,比之前更加密集的炮彈落進船身四周海域,雖然因爲還有一段距離,精準度不高,未能命中巽龍艦和南十字星號,但卻依舊炸的水柱沖天而起,令原本平靜的海面霎時間波濤洶涌,偌大的遠洋郵輪被亂流衝擊振盪,反覆風浪裡的一葉扁舟,毫無招架之力。

求生的本能驅使着,船長將節速拉至最大,所有輪機都運作起來,南十字星號馬力全開,向着不遠處寬闊的水域全速衝去,巽龍艦緊隨其後,爲郵輪遮蔽了大部分的追擊炮火。

就在林晚婧幾乎以爲兩艘船會一同突出重圍遠走高飛時,巽龍艦的船速卻肉眼可見的減慢了,她看見幽靈艦隊正瘋狂的追擊掃射,也看見此處佈防的鷺洲艦隊從兩側包抄上來,與巽龍艦連成封鎖線,將十字星號徹底隔絕在了戰場之外。

剛收住的淚水重新翻涌而出,她聲嘶力竭的哭喊他的名字,一遍又一遍,哪怕知道這種哭喊根本不可能得到迴應。

充耳嗚鳴的警笛聲與震耳欲聾的爆炸聲中,巽龍艦的擴音器裡突然傳出了劉瑾的聲音,迴盪在茫茫海天之間:

“南十字星號,我是鷺洲艦隊旗艦,請你保持既定航線,全速前進。祝此行安好,一路順風。”

寥寥幾語,力壓千鈞。

這是他傾其所有起誓上蒼的承諾,又是他發自肺腑最美好最誠懇的期盼。

沖天的炮火燒紅了整片海域,巽龍艦偉岸的輪廓也終於被濃濃黑煙吞沒,無法辨識清晰。

海風揚起的紙片才落在海面上,便被火焰點燃,燒成星點灰燼,再無跡可尋,彷彿從不曾出現過,不曾打擾這場本該悄無聲息的永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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