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帽子扣得可是有點大,話音剛落,兩名剛剛捱了飛腳的機槍主射手,立刻同時扯開嗓子喊起了冤來,“白川長官不要誤會,我們已經盡力了,盡力了啊!剛纔摸黑趕路時,機槍掉進了水塘裡,我們是爲了保證不出故障,才專門把子彈從彈倉裡卸掉的。沒想到土八路居然說退就退,事先一點預兆都沒有啊!”
“是啊,是啊!天實在太黑了,我們又摸着黑跑了好幾里路,累得厲害,動作難免有些走形!您就是調了專職的狙擊手上來,倉促開火,也未必能打得中敵人啊!”,周圍所有端着三八槍的二十餘名鬼子兵,也急頭白臉地強調。
聲音喊得雖然挺大,他們心裡頭卻都約略有些底氣不足。因爲剛纔開火攔截游擊隊時,這些傢伙的確存了應付差事的心思。不是出於對土八路的惺惺相惜,而是出於潛意識裡對未知風險的一種本能性的逃避。畢竟當時雙方相距只有一百多米遠,萬一把土八路給逼急了來一個玉石俱焚的心思,就憑白川參謀帶着他們這二十幾號,即便有輕機槍幫忙,也未必夠給對方馬蹄踩上一輪的。
一百米,戰馬衝刺只需要六秒。每次拉動槍栓都只能單發的三八步槍可以連續開火兩次,歪把子輕機槍在彈藥齊備的情況下可以掃空五到六個彈夾。如此低的光照條件度下,小鬼子們不敢保證一定能將游擊隊全們射殺。而只要有兩三名戰士騎着馬衝到了他們身邊,等待着他們的就只剩下伸長脖子挨砍的份。今天下午時督戰隊被土八路驅趕着警備旅殺到身邊的悲慘模樣依舊曆歷在目,小鬼子們誰也不願意重蹈前人的覆轍!
“是麼?!你們說得聽起來好像也有一點兒道理。不過都無所謂了,反正他們跑得了今晚,跑不了明天!”白川四郎聳聳肩,對衆人的解釋不予置評。雖然他一直擔任的是參謀職務,但他畢竟出身於將門世家,受父輩的耳濡目染,在統御士卒方面絕對不是外行。稍加琢磨,便明白了今晚的癥結所在。
手底下這些傢伙剛纔表現出來的水準與平素訓練時大相徑庭,究其原因,不外是親眼目睹了土八路的驍勇,心裡偷偷地起了怯戰之意,所以才巴不得對手跑得越快越好。這令白川四郎在心裡愈發贊同川田國昭先前的想法,即不惜任何代價都必須將剛剛溜走的那夥土八路全殲。否則,萬一讓這二十幾粒經受了戰場考驗的火種回去跟紅鬍子匯合,早晚會成爲關東軍的心腹之患。弄不好,大日本帝國在整個東蒙草原上的統治,都會受到極其嚴重的威脅。
“那,那要不要給川田長官發個信號,告訴他包抄行動已經失,已經,已經落空了!”被白川四郎的冷淡態度弄得心裡發虛,兩名鬼子小分隊長湊上前,涎着臉提醒。“川田長官那邊越早察覺形勢的最新變化,也能越早追上來跟咱們匯合,然後一道去追殺游擊隊!”
“那就發吧!炮兵們也該炸夠了!”白川四郎依舊擺出一幅淡然態度,冷笑着答允。
“什麼東西,不就是仗着運氣好,生在了好人家麼?”兩名鬼子小分隊長心中腹誹,手腳上的動作卻不敢再做任何耽擱。當即拔出南部式王八盒子,按照事先約定的規則,將“包抄行動”失敗的信號朝天上打去!
“吱——!”“吱——!”“吱——!”三顆鬼火般的信號彈剛一升空,將周圍的世界照得一片慘綠。
遠處的炮擊聲便嘎然而止。對着陣地狂轟濫炸的這麼久,望遠鏡裡卻沒看到游擊隊的任何反應,川田國昭也隱約感覺到了情況有點脫離的掌控。看到白川四郎等人發出的信號之後,立刻下令停止了炮擊,然後點手將主動從戰場上退回來領罪僞團長小喇嘛叫到自己身邊,豎着眼睛吩咐,“帶上你的人,直接上去搜索攻擊土八路的陣地。如果這次還敢再擅自後撤,肖君,事後可別怨我沒給過你機會!”
“嗨依,嗨依!”草原上的夜風很涼,警備旅代理一團長肖中堂卻“熱”得滿腦袋是汗,一邊連連向川田國昭敬禮,一邊大聲表態,“太君放心,這次,如果這次還完不成任務,屬下,屬下不用您動手處置,自己拿槍把自己的腦袋打爆了給您看!”
“你明白輕重就好!”對於習慣把發誓當放屁的僞軍,川田國昭纔不會相信他們的保證,擺擺手,繼續道,“去吧,別耽誤時間!我會命令重機槍跟在後邊替你們壓陣!”
“嗨依,屬下立刻就走!”小喇嘛知道這一回恐怕重機槍的目標就是自己的後背,臉上的冷汗淅淅瀝瀝猶如三月的春雨。又向川田國昭敬了個禮,趕緊跑去招呼自家的隊伍。一邊跑,還一邊不停地自己給自己打氣,“沒事兒,沒事兒。那麼多炮彈砸下去,土八路的戰壕挖得再深,也早就給炸平了。萬一能從土裡邊抓到個被炮彈震暈過去的,說不定這回還能立個大功呢!老天爺,您就看在我當年曾經在廟裡念過好些年藏經的份上,可憐可憐我,讓土八路趕緊都跑了吧!我可真的怕了他們了!”
彷彿聽到了他的祈禱,這一回警備旅再戰戰兢兢地靠近陣地,居然沒有受到任何攻擊。除了兩個運氣實在太差的傢伙不小心趟響了土八路埋在陣地側面的詭雷外,其他幾百號都毫髮無傷地衝進了已經完全看不出原本樣子的戰壕中。
順着被炮彈炸成了鋸齒狀的交通溝繼續又往前摸了好大一段,站在兩個比鄰而居的巨大彈坑前,小喇嘛伸長脖子,大聲宣佈勝利的到來,“都把腰直起來吧,不用再小心着了。土八路被全殲了,土八路被全殲了!趕緊回去個人給川田太君報信,就說在咱們的全力配合下,土八路已經都被炮彈給炸......”
“啪——!”冷不防一個打耳光從旁邊抽過來,抽得他眼前金星直冒。早已等得不耐煩的白川四郎用看不出顏色的手套在手上擦了擦,滿臉厭惡,“喊什麼喊,你就不知道什麼是廉恥麼?!土八路再頑固,好歹也是你的同胞!”
酒徒注:有點卡文,今天就更這些。明天繼續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