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黑炭即便再投鼠忌器,此刻也忍無可忍了,搶在所有人開口之前,“騰”地一下站起身,指着自家參謀長的鼻子大聲喝斥,“姓吳的,你他媽的少說兩句會死啊,,游擊隊什麼時候收拾黃鬍子是人家自己的事情,還用得着你來操心,。”
“喝,喝多了,今天,今天真的喝多了。”沒想到周黑碳會當着這麼多外人的面兒教訓自己,參謀長吳天賜愣了愣,有股委屈立刻涌上了心頭。
不遺餘力限制八路軍的發展,是當局下達最新指示,傅作義將軍因爲執行不利,已經受到了中央和他的老上司閻副司令長官的聯手打壓,你個剛剛接受改編的獨立營,到這個時候還不順應潮流,不是等着找倒黴麼,吳某人堂堂黃埔軍校畢業的高才生,豈能因爲你的優柔寡斷誤了前程。
“趕緊給紅爺賠罪,否則,別怪我對你不客氣。”見吳天賜臉色漲得紫紅,周黑碳也不敢過分羞辱他,將聲音放緩了幾分,繼續命令。
畢竟獨立營最近一年多來,糧草軍械全依賴於吳天賜從上頭協調,萬一斷了這條路,周黑炭這個營長日子也不好過。
誰料他投鼠忌器,吳天賜反倒變得有恃無恐,把心一橫,舉起一碗白酒大聲說道,“我這個人,喝多了就喜歡說大實話,紅,紅爺不要見怪,不要見怪,日本人把您的老營賞給了黃鬍子,就是爲了打您老的臉啊,若是連老營都收復不了,怎麼,怎麼證明您老的實力啊,。”
“吳天賜。”猝不及防,周黑炭又被自己人甩了一記耳光,兩隻眼睛幾乎冒出火來。
“周營長,我,我這可也是爲了紅爺着想,咱們反正這次已經出來了,順路把事情替游擊隊做了,.豈不是一舉兩得,,紅爺,您老說是不是這個道理。”吳天賜毫不畏懼地看着他,繼續煽風點火。
他們兩個自己吵得熱鬧,紅鬍子卻一點兒也不爲之所動,像看熱鬧般笑着搖搖頭,淡然迴應,“多謝吳參謀厚愛,不過游擊隊暫時還不需要人幫忙,黃鬍子喜歡我們游擊隊的老營,就讓他先佔着吧,想收回來時,我自己會派人將它拿回來。”
“可您一天不拿回來,外人眼裡,就等同於游擊隊被人打殘廢了,時間越久,越令周圍的百姓們寒心。”吳天賜碰了個軟釘子,卻依舊不願收斂,繼續追着紅鬍子的話頭胡攪蠻纏,“如果需要我們獨立營出馬的話,您老儘管言語一聲,我周營長行事向來是義字爲先”
“姓吳的,你是存心跟我對着幹不是,。”周黑碳被氣得臉色發紫,咆哮着打斷,綠林道上,最忌諱的就是一座山頭上出現兩個說話算數的人,萬一有了這種苗頭,必須下辣手將其扼殺在萌芽狀態,否則,大當家早晚會死於非命,就如當年水泊梁山的天王晁蓋,若非不小心被宋江和吳用等人聯手給架了空,也不至於使出分兵去打曾頭市的昏招,最後稀裡糊塗的就死在了史文恭手裡,偌大的家業轉眼就歸了別人。
想到放任吳天賜繼續特立獨行的後果,他心裡也突然發起了狠,好吧,你不是想逼着我跟游擊隊翻臉麼,我偏不,將頭突然向紅鬍子一轉,雙手抱拳,“紅爺,黑子我馭下無方,給您添麻煩了,您老別生氣,我不是看輕游擊隊的實力,而是純粹地想向您老謝罪,收復喇嘛溝的事情,就包在我身上,我不要你派一兵一卒,事後也絕不要游擊隊任何回報,如果說了話不算數,就讓長生天把我周黑子用炸雷轟成碎片,。”
說罷,再也不看愣在一旁的參謀長吳天賜,抓起面前的酒罈子,嘴對着嘴往喉嚨裡頭狂灌。
這可是六十多度的老白乾,不是草原上常見的馬**酒,真的一整罈子灌下肚子裡去,鐵打的漢子也得醉死,坐在周黑碳旁邊負責幫紅鬍子招呼客人的趙天龍見狀,趕緊雙手抱住罈子下半部分,用力將其往回搶,“黑子,你這是幹什麼,,咱們兄弟之間,何必爲了一個外人弄到如此份上,。”
“是啊,大當家,吳參謀喝多了,嘴巴上沒把門的,您別跟他一般見識。”李老九等獨立營的骨幹也站起來,大聲苦勸。
再看始作俑者吳天賜,此刻卻像真的喝醉了一般,把頭趴在桌子上,嗓子眼裡哼哼唧唧,用誰也聽不明白的詞彙嘟囔個不停,“好酒,仗義,收拾,收拾”
嘴巴在快速地嘟囔,他的耳朵也沒閒着,豎起來歪向紅鬍子那邊,想聽對方如何被自己逼得方寸大亂,只可惜這個願望距離現實太遠了些,紅鬍子從一開始起根本就沒把他這些的鬼花招當作一回事,輕輕拍了拍桌子,不疾不徐地道:“我說黑子,你好歹也給大夥留點兒是不是,這種高度老白乾,只有開了集纔有商販從口裡往這邊運,眼下大雪封路,你帶頭把酒給我喝光了,讓我老人家以後自己犯了饞蟲時,找誰去買去,。”
一句玩笑話,總算把周黑碳從裡外不是人的尷尬境界解脫了出來,先鬆開手,乖乖讓趙天龍把酒罈子從自己嘴巴奪走,然後喘着粗氣迴應,“既然紅爺發話了,這酒,就等我把喇嘛溝後拿下來再喝也行,反正是順路,我明天一早就帶領隊伍出發去打黃鬍子,不把喇嘛溝給游擊隊搶回來,絕不罷休,。”
“對,吳參謀剛纔說得雖然都是醉話,但我們獨立營卻不能當他放了屁,明天就兵發喇嘛溝,把黃鬍子的頭砍下來給紅爺您下酒。”獨立營的骨幹軍官們也懷着各種目的站起來,扯着嗓子在周黑碳身後附和。
“諸位的好意,游擊隊記下了。”一片亂紛紛的醉話當中,紅鬍子的聲音顯得格外沉靜,聽在參謀長吳天賜耳朵裡,字字都如同響雷,“但是對付黃鬍子這種宵小之徒,還犯不着勞動獨立營出馬,胖子,老趙,你們兩個明天各帶一箇中隊到喇嘛溝走一趟,替我把老營清理出來,大夥也好回山上過年。”
“是。”張鬆齡和趙天龍雙雙站起身,向紅鬍子敬以軍禮。
周黑炭見到此景,剛剛恢復了正常的黑臉,瞬間又變成了茄子色,拱起雙手,大聲抗議,“紅爺,您這樣做就是看不起黑子了,事情是我手下的人挑起來的,自然由我這個當營長的負責替他擦屁股,您派龍哥和胖子”
“你先別忙着爭竟。”紅鬍子笑着衝周黑碳擺擺手,示意對方稍安勿躁,“即便今天沒你的參謀長提起這事,我也不會留着黃鬍子在我的老營裡繼續瞎折騰了,只不過沒跟你取得聯繫之前,心裡頭多少對日本人的反應有些忌憚罷了,如今你周黑炭親自找上門來說明情況了,這點最後的忌憚也就煙消雲散了,所以乾脆早點把事情辦了,也省得時間拖得太久,又生出什麼沒必要的是非來。”
一番話說得有情有理,嚴絲合縫,既給周黑碳留了面子,又婉拒了對方代爲捉刀的要求,後者聽在耳朵裡,舒服於心中,想了想,終於輕輕點頭,“那我,我帶着獨立營的弟兄跟龍哥他們一道去,咱們兩家聯起手來,像去年收拾白鬍子那樣,徹底解決了黃鬍子這個禍害。”
“就那麼一頭臭魚爛蝦,咱們兩家聯手,就太給他面子了,萬一被他逃走,到日本鬼子那邊,反而能要上更大的價錢。”紅鬍子搖搖頭,再次婉拒了周黑碳的善意。
不待對方反對,他又迅速補充,“這樣吧,你帶着獨立營跟在後邊掠陣,距離喇嘛溝稍微遠一點兒,省得把黃鬍子給嚇跑了,這樣,萬一胖子他們需要幫忙,你再帶着麾下弟兄們直接壓上去也不算晚。”
“那”周黑炭還想再爭一爭,卻被趙天龍用眼神給瞪了回來,“怎麼,黑子,瞧不起我跟胖子是不,不服咱們現在就出去玩幾手,馬上步下,長槍短槍,哥哥我隨便你挑。”
“那我就恭敬不如從命了。”周黑碳纔不跟趙天龍比槍法和武藝呢,他現在是正規軍的營長了,不是什麼江湖豪客,要隨時維護自己的光輝形象,更關鍵一點是,以前跟趙天龍較量中,他就根本沒佔到過上風,如今又在對方的主場上,實在沒必要硬起頭皮找虐。
既然周黑碳鬆了口,剩下的事情就容易解決了,大夥在紅鬍子的招呼下重新落座,一邊慢慢喝着酒,一邊將明天出兵時細節給敲定了下來,再也沒人多看裝醉假寐的吳天賜一眼,彷彿他這個上頭欽點的參謀長是紙糊的牌位一般。
吳天賜試探游擊隊根底的目的已經基本達到了,也樂得不再給自己找麻煩,趴在桌子上,一邊聽着紅鬍子和周黑碳等人的對話,一邊偷偷地撇嘴冷笑,“哼,什麼成名多年的老八路,還不一樣着了吳某人的道,,那黃鬍子手裡有日本人給的重機槍和小鋼炮,又佔着地利之便,憑着兩個中隊就想把喇嘛溝拿下來,你當你手下都是小日本兒的關東軍呢,,哼,不過這樣也好,省了吳某人的事兒,等你這兩個中隊拼得血本無歸時,老子再找機會提收編的茬,看看他周黑炭還能不能把持得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