僞軍們只求不立刻被子彈打死,聽小喇嘛說有保命的辦法,豈有不遵從之理?當即,紛紛拍胸脯表決心,願以肖團長的馬首是瞻。肖團長讓幹什麼就幹什麼,絕不做那些沒腦子的事情,給團長大人添亂。
見軍心已經被自己收攏,小喇嘛趕緊又把幾個平素跟自己走得近的連長、排長單獨拎出來,又是封官許願,又是低聲面授機宜。然後安排他們分頭下去掌控隊伍,鼓舞士氣,爲下一次進攻做準備。還甭說,這些平素混得並不十分如意的底層軍官,一旦積極性被調動起來,作用還真不可忽視。大約在十來分鐘之後,原本亂得像一堆螞蟻般的警備旅,便又有了幾分正規軍的模樣。至少,每名僞軍都把槍端在了手中,不再光想着找機會撒腿往黑暗處逃了。
“報告長官,警備旅準備完畢,隨時可以向敵軍發起進攻!”小喇嘛快步跑到川田國昭面前,大聲彙報。
“很好,肖桑,我對你的表現非常滿意!”川田國昭點點頭,對小喇嘛的組織能力表示嘉許。隨即,他將嗓音陡然提高了數分,衝着所有僞軍大聲命令“我會先命令炮兵做五分鐘炮火覆蓋,你們,趁機將隊伍推進到距離游擊隊陣地二百米範圍之內!然後停在原地,等待我的總攻信號!!”
“嗨依!”警備旅的僞軍們用生硬的日語齊聲迴應,隨即貓起腰,拎着比正常步槍短了一截的騎兵專用槍,像結伴偷雞吃的黃鼠狼般,一波接一波涌向五百米外的半弧型戰壕。
不待僞軍們去遠,川田國昭已經把指揮刀高高地舉了起來,“炮兵,開火~”
“嘡、嘡、嘡、嘡!”四門九二式步兵炮同時噴吐出火蛇,將四枚高爆彈一字排開傾瀉於五百多米外的游擊隊陣地上。半弧型工事附近立刻響起了巨大的爆炸聲,彈片橫飛,濃煙滾滾,被炮彈炸起雜草和塵土遮天蔽日。
訓練有素的日本炮兵熟練地將彈殼扯出來丟在身側,從炮門填入第二發炮彈。然後迅速發起第二輪打擊。又是四發炮彈齊射,與前面炮彈落點錯開一個角度的交替爆炸,其中兩枚甚至直接落入了戰壕當中,將游擊隊的精心挖掘的防禦工事開膛破肚。
“噢——噢——!”鬼子炮兵陣地上發起一陣歡呼,緊跟着,又開始了第三輪齊射。九二式步兵炮輕便靈活的特點,被小鬼子的炮兵們發揮得淋淋盡致。
這種於1932年七月才定型的輕便火炮,簡直是專門爲中國戰場設計。雖然重量只有兩百多公斤,卻兼具榴彈炮和迫擊炮的雙重優點。水平射界高達九十度,高低射角也有九十度之多。平射時可以充當加農炮直接對付磚石工事,仰射時則可以充當迫擊炮將炮彈直接拋入戰壕當中。移動時搬上戰馬即可以馱走,作戰時只需把炮架一撐,便能發射,高度甚至還比不上一挺馬克沁。用來偷襲、破壞,製造混亂,簡直無往不利。特別是對付很少裝備重武器的中**隊,更是得心應手。
轉眼間,游擊隊的陣地就再也看不出原來的模樣了。大大小小的彈坑分佈在戰壕內外兩側,將原本相當整齊的戰壕變得像被野狗啃過的骨頭般殘缺不全。一些靠近戰壕的僞軍屍體和馬匹遺骸,也沒能逃過此劫。被四射的彈片波及,化作一團團血肉升上天空,又亂紛紛落下。將陣地前方污染得比十八層地獄還要淒涼!
藉着火炮的掩護,小鬼子的機槍手和擲彈筒手也先後潛入了戰場。爲了徹底消滅眼前這羣土八路,扼殺他們的成長機會,川田國昭把本大隊和兒玉中隊裡的所有機槍手和擲彈筒手都調了上來。光九二式重機槍就有十二挺,輕機槍和擲彈筒則多不勝數。
無論貓着腰跑在前方的警備旅,還是跟在警備旅身後拿僞軍當肉盾的鬼子兵,移動速度都不是很快,並且儘量避免走直線,以防被游擊隊中的神槍手盯上,成爲一個活生生的肉靶子。在上一輪戰鬥中,游擊隊中那幾名神槍手給參戰的僞軍和觀戰的鬼子,都留下了極其深刻的印象。如果不是他們下手幹掉了皇協軍中的數名骨幹,警備旅可能崩潰得不會那樣快。僞團長楊耀祖,也很可能不會因爲眼睜睜地看着兩名親信先後被神槍手射殺而喪失神智,帶頭衝撞“大日本皇軍”的督戰隊,自尋死路。
令鬼子和僞軍們倍感欣慰的是,游擊隊的神槍手很可能已經被突如起來的炮火炸死了。從開始到現在,都沒射出一顆子彈。其他游擊隊員好像也在前幾輪炮擊中被炸得六神無主,居然組織不起有效反擊。偶爾從戰壕裡放兩聲冷槍,也是放過之後,立刻主動消失。唯恐成爲炮兵的重點打擊目標。
川田國昭麾下的炮兵,卻不管游擊隊具體做什麼反應。很快,就按照先前計劃將第四、第五輪炮彈也傾瀉了出去。更多的彈坑出現在戰壕前後,彼此連接起來,給戰壕開出一道道分岔。再照明彈的光芒下,就像一條成了精的巨型蜈蚣,每一條腿上都染滿了獵物的鮮血。
“嘡、嘡、嘡、嘡!”“轟、轟、轟、轟!”“轟、轟、轟、轟!”“嘡、嘡、嘡、嘡!”,火炮齊射和炮彈爆炸聲此起彼伏,飛舞的彈片將戰壕前後反覆翻動,切割,不留一寸完整土地。正在貓着腰向游擊隊陣地緩緩推進的僞軍們將這一切看在眼裡,士氣頓時大振,腳步無形中堅定了許多,叫嚷得也愈發大聲。
直到炮管發熱之後,鬼子炮兵纔不得不停下來讓火炮自然冷卻。沒等最後一聲爆炸的迴音散去,“呦,呦——!”兩枚信號彈拖着尖嘯騰空而起。“噠噠噠。噠噠噠。噠噠噠,。噠噠噠.....”十幾挺早就藉着火炮掩護推進到距離陣地兩百五十米左右雞腿子重機槍迅速噴出火蛇,曳光彈拖着長長的軌跡將游擊隊的陣地來回清理,唯恐稍有疏漏,讓陣地上再剩下一個活人。
緊跟着,潛伏到距離陣地兩百米左右的鬼子擲彈筒手也活躍了起來,一發接一發,將四十八瓣手雷不要錢般往已經殘缺不全的戰壕附近丟。直到將戰壕炸得都快變成一座乾涸的游泳池了,纔將轟擊暫時告一段落,趴在草地上等待川田國昭的下一道命令。
“呦,呦——!”又是兩枚信號彈拖着尖嘯騰空。“警備旅,殺給給!”小喇嘛的公鴨嗓子迅速在黑暗中響起,聽上去宛若鬼哭。看到有便宜可佔僞警備旅士兵在連排長們的帶領下,每二十餘人一小簇,像野狗一般於黑暗中跳起來,撲向游擊隊的戰壕。
“不能太快,也不敢太慢,每跑十步就停一停,爬在地上開槍。如果遇到游擊隊的反擊,就趴在地上先別起來,等着太君出手收拾他們!”幾乎每一名僞軍,都將新任團長小喇嘛在出發前的告誡,背了個滾瓜爛熟。
他們當中的絕大多數都認爲自家團長大人的告誡很體貼,於是在照明彈的指引下,跑幾步,停一停。跑幾步,停一停,反覆試探戰壕中土八路的反應。稍有風吹草動,就變成一堆屎殼螂,將頭紮在泥土中,屁股高撅,鼻子前拱。但是,也有少數幾小撮,雖然牢記着小喇嘛的每一句話,卻不打算遵從。特別是劉團副和那幾名營長,實在有點接受不了小喇嘛這個狗屁連長突然騎在了自己頭上,暗暗發誓要把失去的東西奪回來。眼看着戰壕距離自己已經不到兩百米,斷然帶着各自的親信脫離了大隊。單獨形成了一個攻擊陣列,小腿兒跑得飛快,嘴裡叫嚷得也格外大聲。
“殺土八路,給楊團長報仇!”劉團副揮着一把王八盒子,身體跳起老高。土八路的戰壕都快被炸成曬穀場了,他不相信在如此密集的炮彈下,游擊隊還能保持什麼戰鬥力。充其量還能剩下一兩個漏網之魚,而這一兩個漏網之魚,也未必能有本事打中他。畢竟他的身前至少還擋着十多名弟兄,前進方向也在不斷做“之”字形調整。
“弟兄們,殺啊,太君在後邊看着咱們呢!”
“衝啊,別給某個小人表演機會!”其他幾位營長的心態與劉團副差不多,都恨不得立刻取小喇嘛而代之。他們現在非常後悔,早知道日本人肯給警備旅提供這麼強的火力支持,大夥何必由着小喇嘛上位?!一巴掌將他扒拉開自己上有什麼差別?在日本人的狂轟亂炸下,土八路說不定早就被轟成渣渣了,無論指揮這一輪衝鋒,都能白撿個頭功。
在遠大前程的利誘下,幾個剛剛錯失升遷良機的僞軍官叫囂着,跑動着,跑動着,叫囂着,唯恐自己的表演不夠賣力,不能吸引背後觀戰的日本太君眼球。從距離戰壕一百五十米跑到一百米,又從一百米跑進五十米距離內,眼看着就要得償所願了。忽然,幾個人愣了愣,齊齊停住了腳步,因爲興奮而發紅的面孔,瞬間變得比菸灰還白!
槍口,他們看到了一排整整齊齊的槍口。被轟得犬牙交錯的戰壕裡,原本該變成一堆堆肉渣的土八路,居然毫髮無損地站了起來,頂着他們的胸膛扣動了扳機。
“呯——!”幾十杆步槍發出整齊的怒吼,子彈飛出,將衝得最積極的僞軍們割倒整整一排!
“八路,八路還活着!”僥倖沒被子彈打中的僞軍們慘叫一聲,撒腿就往會跑。手裡的完全當成了燒火棍,連還手勇氣都沒有。戰壕中的游擊隊員們卻不準備給他們第二次逃命機會,將槍口對準他們的背影,陸續扣動扳機。“乒、乒、乓、乒”三八大蓋兒的射擊聲響成了一片,偶爾還夾雜着單薄的水連珠射擊聲。背對着戰壕的僞軍們如同被點了名一般,一個接一個栽倒在地,傷口處冒出的血和地上已經乾涸的血混在一起,將戰壕附近滋潤得一片泥濘。
僞團副劉文忠逃跑的動作最爲敏捷,接連兩輪子彈,都被他利用之字形跑動躲了過去。“把他交給我!”正在指揮游擊隊戰鬥的趙天龍看得手癢,單手舉起盒子炮,瞄準僞團長的後腦勺。一秒,兩秒,三秒,他的手腕隨着僞團長的跑動緩緩調整。突然,穩穩停住,扣動扳機。“呯!”槍口微微向上一跳,子彈呼嘯而出。掠過六十餘米距離,從背後追上僞團副,直接將此人掀了蓋兒!
“啊——!”劇烈疼痛,令僞團副劉文忠厲聲慘嚎。頂着失去頭蓋骨的十分之九個腦袋,繼續畫着之字向前跑。直到衝進了第二波的僞軍的大隊中,才徹底喪失意識,踉蹌了幾步,一個跟頭栽倒。
“劉團副死了,劉團副死了!”“李營長死了,夏營長也死了!”實發突然,習慣於騎馬作戰警備旅僞軍們根本做不出計劃中的動作,要麼倉惶轉身和僥倖退下來的同夥一道逃命,要麼僵立在原地,扯開嗓子,大喊大叫。
如此愚蠢的行爲,令他們的損失更爲慘重。游擊隊員們像打傻狍子一樣從容拉動槍栓,推上子彈,扣響扳機。又是一輪齊射,將僞軍們打得鬼哭狼嚎。
“噠噠噠,噠噠噠,噠噠噠......”擔任火力壓制任務的鬼子機槍從兩側及時地發出咆哮,令戰壕中的游擊隊員們紛紛蹲身閃避。藉助這個難得的間歇,藏在人羣中的小喇嘛扯開嗓子,大聲喝罵,“笨蛋,腦袋被驢踢過的笨蛋。趕緊趴下,趴下,別擋住太君的視線!”
“趴下,趴下!”小喇嘛的親信和被他一手提拔的骨幹們紛紛扯開嗓子,將團長大人的指點大聲重複。還沒習慣當步兵的僞軍們這纔像夢遊一般,笨拙彎下腰,陸續做出匍匐動作。然後爲時已晚,等他們讓出了攻擊空間,戰場正面的鬼子機槍手已經無法找到目標。先前還端着步槍向僞軍進行齊射的游擊隊戰士,又像草尖上的露水般消失了個乾乾淨淨,連個蒸發的痕跡都沒給小鬼子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