單屏幽當然不明白老人爲何嘆息,因爲一直被人寵愛的她沒有經歷過屈辱、背叛、戰爭等一系列能把美好摧毀的事情,此刻的她雖然背井離鄉爬山涉水的來到炎國,雖然看着一個個族人在自己的身邊倒下,但是這些還不足改變單屏幽對未來生活的期盼,她的期盼很簡單亦或者說很美好,那就是簡單並快樂的生活着,和大多數人一樣,現在的單屏幽對未來的憧憬帶着一點純真色彩,這一點那個在單屏幽嘴裡被稱作法師的老者很清楚,所以老者看着單屏幽沒再說什麼——有些事,只有等單屏幽他日經歷過,才能明白其中滋味,有時候說的多了反而有些畫蛇添足。)
看着青雲城的城牆,老者接下來對單屏幽叮囑了幾句,然後就隻身一人向青雲城下走去,現在距離關城門的時刻還早,他不知道青雲城爲何大門緊閉——這十幾年與這邊斷了聯繫的他不知道這些年這個世界到底發生了什麼。
就在單屏幽一行來到離火城城下的時候,以喬二和司徒浩宇爲首的‘鳳凰軍’距離鳳凰城已經不過百里之地。
這是一支最近飽受爭議的一對軍隊。
當鳳凰軍戰勝芒國鐵騎的消息傳開的時候,人們開始重新審視這支軍隊——五萬鳳凰軍雖然只剩下不足一萬的人數,但是,人們關心的不是鳳凰軍死了多少人,而是鳳凰軍打了勝仗,就是爲何打仗也沒多少人關注。
人們關注的是這些士兵上盔甲上刀痕箭影,關注的是他們走過去後在地上留下的星星點點的血跡。
這些鳳凰軍雖然都是身騎戰馬,但是從那些幫着繃帶的士兵身上可以看出,他們之中有很大一部分都受了重傷。
雖然受了重傷,但是卻沒有一個人放棄手裡握着的長槍。
就這樣一支軍隊,繞過了離火城,然後行走於官道之間,徹夜不息的向鳳凰城趕來。
“前面還有百里路不到,加快速度的話天黑之前就能趕到鳳凰城。”看着手裡的地圖,上官浩宇扭頭對着喬二說道。
“讓將士們原地休整一下,等天黑之後再入城。”喬二沉思了一下說道,說完這話之後,他看了看遠方的天際,“不知道今晚上有沒有大雨。”
“進了城怎麼做?”聽到喬二的話,上官浩宇點了點頭,轉身對着身後的一個手下說了幾句話安排了一下之後,接着看向了喬二問道。
“先控制住城主府和府衙的人。”聽到上官浩宇問自己接下來該如何做,喬二心裡暗自有些得意,眼睛瞟了一眼在一旁默不作聲的谷幻成,喬二不想與上官浩宇在進城之後幹什麼這個問題上繼續討論下去,就轉移了話題道,“這次多虧了兩位,上官大哥情深意重,谷兄弟也是俠義心腸,他日我一定重謝。”
“他日事他日再說。”看着喬二,上官浩宇沉默了一下,接着說道,“不管如何,進了城之後不能殺人。”
“如果城內有人要反抗呢?”谷幻成說這話的時候先看了一眼喬二,接着才轉頭看向上官浩宇。
“能不動手就不動手。”看着谷幻成,上官浩宇皺了一下眉頭,“咱們以前雖說是做強盜的,可是搶的都是爲富不仁之人,鳳凰城內郭世豪的鳳凰軍現在已經全軍覆沒,就算有小股勢力只要用些手段他們一定會屈服……畢竟咱們都是炎國人。”
“上官大哥,你這想法……當初咱們在躲在山溝裡風餐露宿的時候,那些炎國人可沒有把咱們當人。”聽到上官浩宇的話,谷幻成再次出口反駁了一句,不過說到最後他也點了點頭,“到時候見機行事,能不動手就不動手,畢竟咱們的軍隊可是少一個人就很難補齊了。”
“這一路上並未受到檢查的困擾,我現在在想咱們留下處理屍體的兄弟是不是已經撤到了安全的地方,不然要是被陸天行發現咱們的蹤跡,咱們恐怕在鳳凰城待不了多長時間。”
“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聽到上官浩宇的話喬二呵呵一笑,“我想陸天宇想破腦袋也不會想到這場戰爭會是這樣的結局。”
“這纔是奇怪的地方。”見喬二說的輕鬆,上官浩宇則有些擔憂,“當初郭世豪帶鳳凰軍北上陸天行沒說什麼,然後郭世豪去和芒國鐵騎拼殺的時候,陸天行依舊沒做什麼,現在咱們一路南下,陸天行依舊沒說什麼沒做什麼,你難道一點都不覺得奇怪?”
“是有點奇怪。”聽完上官浩宇的話,喬二皺了一下眉頭,看着南方的他不知道在想着什麼。
“就算被陸天行發現又如何,咱們大不了再化整爲零重新隱藏起來罷了,我就不信陸天行能把炎國的每一寸土地都掘地三尺。”聽着二人的談話,看着陷入沉默的兩人,谷幻成這個時候則笑着說道。
“不如這樣。”看着兩人,喬二沉思了片刻說道,“咱們把郭世豪已死的消息放出去,到時候鳳凰城沒了城主,陸天行一定會下詔書任命新的城主,如果陸天行任命新的城主,就說明咱們這次的行動除了幾個當事人之外並無外人知曉,如果陸天行沒有任何行動,那咱們就準備好撤退,不然等到陸天行着手對付咱們的時候,就咱們這萬把人現在真不能和他硬拼。”
“這些日子南方雖然沒有消息傳來,但是以我估計,如果一切順利的話,南方的寧國郎國近期就會有舉動,這恐怕也是最近陸天行沒心思收拾咱們這些鳳凰軍的原因之一。”說完這話後,喬二苦笑了一下,“咱們現在在這裡想的再多都是多餘,就像谷兄弟說的,實在不行咱們就撤,反正這次行動咱們是最大的贏家。”
“也只有這樣了。”看着蘇喬二,上官浩宇無奈的點了點頭,接着又和喬二聊了幾句劉儀等人現在的情況,便去安排接下來的事宜,看着離去的上官浩宇,谷幻成則先是沉默了一下,看着一言不發的喬二,嘴張了張,幾次想說什麼的他到最後還是什麼都沒有說。
“你是在擔心什麼?”看着欲言又止的谷幻成,喬二從自己的思緒裡回過神後問道。
“剛纔上官老大說進了鳳凰城不要濫殺無辜……可是……如果不殺人怎麼能鎮住人?”谷幻成看着喬二,毫不猶豫的把自己內心的擔憂說了出來。
“殺人有時候也能激起民憤。”看着谷幻成,喬二呵呵一笑,“鳳凰城至少二十萬城民,咱們只有一萬人,要是這些人齊聚一心的話,咱們的下場恐怕很慘。”說到這裡喬二一頓,“所以,就像你說的,不殺人沒辦法威懾衆人,但是也要看殺人的時機和對象。”
“到時候上官老大不樂意怎麼辦?”
“咱們避開他就是……實在不行,我自有法子讓他同意。”喬二說着看向遠方正在休息的士兵,“你的人大部分都留在了離火城外清理屍體,跟着過來的有多少?”
“兩千人左右。”聽到喬二的文化,谷幻成皺了下眉,他不知道喬二爲什麼要問這個問題。
“進了城之後,咱們在一起,你記得帶至少二百個弟兄。”
“這個沒問題。”谷幻成點頭道。
“先去準備一下吧,到時候聽我安排。”
說了一聲好之後,谷幻成就向那些下馬的士兵中走去,看了看四周,喬二則依舊站在原地想着什麼。
時間很快,快到白天的說的那些話做的那些事仿若就在眼前。
天,終於在喬二的期盼中黑了下來。
黑色,不禁能遮住人們的眼,還能掩蓋人們內心的慾望。
看着士兵陸陸續續的進入城門,喬二對着谷幻成使了一個顏色,會意的谷幻成做了一個手勢,一直靜候在上官浩宇後面的百人隊,這個時候向城上跑去——鳳凰軍是鳳凰城的守軍,可是隨着郭世豪帶兵北上,城門上不過留了十個士兵,看着突然跑上來的士兵,守門人雖然有些意外但是並未多想,因爲這些士兵都穿着鳳凰軍的盔甲,而且盔甲只是還有血跡。
“城主呢?”守門的隊長看着跑在最前面的人問道。
“城主……”聽到守門人的問話,跑在最前面的那人加快了腳步,同時揚起了手裡的長槍,邊跑邊說道,“城主……死了。”
“什麼?城主死了?”聽到這話的守門人心裡猛的一驚,可是還沒等他反應過來,他的胸前已經有一把長槍透胸而出。
這只是殺戮的開始。
不過十幾個呼吸間,鳳凰城上的守門人都成了谷幻成手下的槍下之鬼。
殺死了這十個守門人之後,看着已經全部進入鳳凰城內的同伴,來到城牆上的谷幻成下達了命令,關城門,從即刻起,發出告示,鳳凰城只許進不許出。
“接下來怎麼辦?”安排了這些之後,谷幻成來到城牆下,看着帶着手下向原來鳳凰軍駐紮營地趕去的上官浩宇,接着回頭看了看身後的三百名手下,谷幻成看着等着自己的喬二問道。
“你不是想要銀子麼?”看着谷幻成,喬二神秘的一笑,然後從懷裡拿出了一份名單,“這裡有鳳凰城四家最大的錢莊和店鋪的地址,怎麼做我想不用我教你。”
“我知道怎麼做。”從喬二的手裡接過名單,谷幻成一臉興奮的說道。
“殺人記得毀屍滅跡,還有,別放火。”喬二看着眼睛已經有些充血的谷幻成叮囑道。
“不會出亂子的。”說道這裡谷幻成一愣,然後看着喬二有些擔憂的道,“要是上官大哥知道後怪罪下來……”
“你就不會不讓他知道?”喬二看着谷幻成反問了一句。
“我儘量做的利索些。”說完這話,谷幻成一揮手帶着手下的一幫子兄弟就消失在了黑暗中。
可是這個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當鳳凰城東城門附近燃起一片熊熊大火的時候,不僅讓上官浩宇知道了發生了什麼,而且火光照的通紅的夜空驚醒了很多睡夢中的城民。
“你這是幹什麼?”看着從失火的莊園裡往外面擡着一個個厚重木箱的士兵,來到谷幻成身邊的上官浩宇一拳打在了谷幻成的右臉臉頰上。
被上官浩宇一拳打中面部的谷幻成身子猛的後退了幾步,看着上官浩宇張嘴想說什麼的谷幻成最後什麼都沒來得及說,倒是噗的先吐出了一口鮮血,血裡帶着幾顆已經碎裂的牙齒。
看着地上觸目驚心的血跡,谷幻成知道這還是上官浩宇手下留情,不然的話恐怕自己這顆人頭在他一拳之下也會變成肉醬。
“告訴我,到底是怎麼回事?”看着不說話的谷幻成,目光從那些慢慢圍過來的士兵臉上掃過,上官浩宇盯着谷幻成再次問道。
“上官大哥,借一步說話。”就在谷幻成不知道該如何回答纔會讓憤怒的上官浩宇靜下來時,他聽到了一句熟悉的聲音。
看着沖天的大火,喬二瞪了谷幻成一眼,不過在看向上官浩宇的時候喬二臉上已經堆滿了微笑,“還請上官大哥先讓手下救火,不然等到百姓圍觀的時候……恐怕留下什麼禍端。”
孰輕孰重上官浩宇當然清楚,命令手下分散各個街頭禁止鳳凰城城民圍觀後,看着就算是撲救也來不及的大火,上官浩宇對着夜空嘆了一聲,接着扭頭看向了喬二,“給我一個解釋吧。”
“谷幻成劫持錢財是我的安排。”看着面色冰冷的上官浩宇,喬二知道自己掩蓋不了事實,就實話實說道。
“我想知道原因。”說這話的時候上官浩宇盯着喬二看了片刻,“喬二,你變了。”
“我變了?”聽到上官浩宇的話,喬二苦笑了一下,然後點了點頭,“我是變了,變的不像十八年前那樣熱血了,甚至開始變的有些畏首畏尾起來。”
“咱們這些人能活下來已屬不易,可是我真的怕死麼?”盯着上官浩宇的眼睛,喬二沉聲說道,“當然不怕,我只想自己接下來做的事情能令那些死去的兄弟能合上眼。”
“或許上官大哥這些年過慣了草莽生活,不知道如果打起仗來需要什麼。”
“需要什麼?”聽着喬二的話,上官浩宇慢慢的陷入了某種回憶之中。
因爲回憶,所以傷感。
“打仗需要銀子,很多的銀子。”
聽到喬二的話,上官浩宇沉默着沒有吭聲,因爲他知道喬二說的是實話——沒有銀子,就吃不上飯,沒有銀子,可能要徒步去另一個城池,沒有銀子,怎麼會有那麼多人心甘情願的去賣命?
想起這些,上官浩宇心裡突生一種無奈,畢竟單純的爲了夢想走到一起彼此鼓勵努力走下去的人很少。
到底是夢想顛倒了世界,還是這世界覆滅了夢想。
你還記得年少時做的夢麼?
還記得年少時許下的諾言麼?
夢想,像一朵花,可能會永不凋零的活在心中,但是又有多少人堅持着堅持着就忘了當初走到現在的初衷?
“這也是主母的意思。”看着沉默不語的上官浩宇,喬二輕輕的說道。
“咱們已經都不年輕了。”
“人生裡能有幾個十八年?”
“難道等到咱們都老的走不動的時候還要拿着手裡的武器拼殺?”
“所以,有些事必須有人去做,哪怕被人罵被人恨被人殺。”
“這也就是我讓谷幻成劫財殺人的目的,說好聽點是爲了將來打天下做基礎,難聽點就是爲了銀子。”
“上官大哥,你告訴我,如果是你你該如何選擇?在夢想與現實之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