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笑了笑,沒有理會鳳仙的話,不過我卻覺得她今天真的與平時不太一樣:“這幾天可能天氣變了,可能你是不舒服吧,要不我派人請個大夫來?我知道你不喜歡出去,你看怎麼樣?”
鳳仙搖搖頭,自顧自走到窗口的琴邊,款款而坐,十指撥撩,卻是一曲《凌風閣韻曲》,這是一支找不到源頭的曲子,雖然鳳仙說這是她從琴師那裡學來的,可是我卻並不相信她這話。
雖然我並非是專業的琴師,卻也略通一二,這古琴的曲子,應該還是少有我不曾聽過的。鳳仙這一首《凌風閣韻曲》,曲調悠遠、蒼涼,又如溪水潺潺,只是臨近乾涸,水聲再綿軟,也有撕裂的勁道。
而且此曲指法多有詭變,十指撥動間,就如人生在世,左右周折,遊弋在形形色色當中。時而需要忍耐,時而需要釋放,一切的一切,好似都不在你的掌控中,哪怕是最接近你的一切,都好似並非是現實存在的一般。
任憑你技藝高超,依舊躲不過現實的摧殘。
我聽這曲子,更像是她的寫照,是她的一生,是她經歷過的,期待着的,曾經與未來。這琴聲越發的激昂,就好像是,含蓄了多年的情操,一瞬間的綻放前,最後的積蓄一樣。
破滅嗎?
鳳仙的琴聲,就是在訴說一切,公平與不公平,正義與邪惡,大與小,亦或是是是非非的紅塵。
我不知道,爲什麼我會有這樣混亂的想法,可是這就是我聽到鳳仙琴聲時,腦袋裡面出現的,且重疊着的一切。
“你現在,心很亂。”鳳仙不知什麼時候停下了撩動的十指,輕聲的對我開口,而我,聽到了,卻又好像沒聽到一樣,依舊,看着房間的角落,說我出神了嗎?肯定不是,因爲我很清晰,可是要說我是裝出來,卻也不準確。
總而言之,我陷入到了一個我並不清楚情況的狀態,而且此時此刻的狀態,也是我第一次感受到的。
很神奇,也很虛幻。
“你出神了嗎?”鳳仙此時以走到了我的身邊,手輕輕的搭在我的肩膀上,道:“你不要這樣,你是大將軍啊,你不是還有自己的夢想嗎。”
我嘆了嘆氣,抓住鳳仙搭在我肩膀上的手攥在手心裡,我希望可以把我的熱度,傳遞給她,融化她冰冷的外表。我希望得到的,是一個內外相同的,小鳳仙。
而不是封凍着一團火焰的冰塊。
鳳仙看着我的眼睛,眼神背後是複雜的情感,說不清楚到底是什麼總之那樣的情感我不一定會喜歡,可是我保證我沒有感覺到厭惡。
小鳳仙繼續說道:“鷹可能以爲鷂子不知道自己的存在,可是這不過是鷹的期望,是鷹的願望罷了。將軍是明白人,鳳仙有些話不必說的很清楚,所以將軍,請您自重些。鳳仙是風塵女子,可是卻不會同您回家。鳳仙沒有家,而且什麼地方,也都是鳳仙的家。”
小鳳仙這樣的說辭讓我一時間不知道如何應答,不過,她話語中的意思,已經再清楚不過了,我只好苦笑起來,道:“爲什麼你會是這麼聰明的女人那?如果你可以笨一點,傻一點,可能你未必會待在這裡。”
“將軍的話,鳳仙不能認同。”小鳳仙反駁我說:“鳳仙並不是聰明,不過就是生活在現實罷了;如果鳳仙如將軍所言,活得笨一點,傻一點,可能鳳仙現在真的不會是在這個地方,但是鳳仙也未必,還能活着。”
說到這,小鳳仙話鋒一轉,對我問道:“難道將軍,不是因爲鳳仙聰明,才喜歡鳳仙的嗎?”
“就算如此,我也寧願你傻一點、笨一點。至少,緩急之時,你還能快樂一些。”
我說完,小鳳仙又追問我道:“將軍,你是在可憐鳳仙嗎?”我搖搖頭,而後小鳳仙又繼續道:“雖然鳳仙看得清,可是鳳仙知道怎麼,才能不讓自己傷心。”
“那你會非常痛苦。”我抓着小鳳仙的手,語氣變得冷漠一些,可是聲音卻非常輕柔,道:“我相信你能夠承受這樣的痛苦,但是對你太不公平了,所以我希望可以彌補,哪怕,算是給我一個心理安慰。我知道你清楚的心思,所以,就算是讓我自己來欺騙我自己,總不能把什麼都堆在你的身上。”
“將軍。”小鳳仙搖了搖頭,語氣平淡的對我道:“鳳仙可以騙自己,可是你卻不能。不要強迫自己,鳳仙會心痛的。”
“爲什麼,你要承擔一切,而你卻又不願意給我一個安慰自己的機會?”
“不要在說了將軍。”小鳳仙堅定的對我說道:“您不能騙自己,因爲您是將軍,如果您是和鳳仙一樣的風塵女子的話,要欺騙自己,纔是能夠做到的。可是,您不是。這樣的話,就不必再說了。今天咱們已經把太多的時間浪費在無用的爭論上了。”
說到這,小鳳仙走到窗邊,關上了一直敞開的窗,而且,還把窗戶內的幔帳,拉了起來,而後笑着對我道:“要喝一杯嗎?”
我搖搖頭,笑着對她道:“酒就不要喝了,不過我進來的時候,叫幫主準備了一些飯菜,先吃一點吧;我看你這的樣子,應該,你也一天沒有吃東西了吧。”
河南車站,段祺瑞專列。
此時的段祺瑞纔剛剛換號一身便服,在自己的休息車廂裡躺下。這一段時間他太累了,不過好在,一切都還算比較完美,至少沒有出現過什麼可能影響到他的意外;而且就在今早的時候,湖北剿匪都督陸建章,特地趕到河南,與他進行了一番交流,而交流所得到的結果,卻是令他非常滿意的。
趙倜接過段祺瑞遞給他的啤酒,而後對段祺瑞道:“總司令,其實我這麼晚來打擾您,倒不是有什麼大事,就是有一件事趙倜想不清楚,想從您這,看看找一個答案。”
“哦?什麼事,要你這麼晚了還特地來找我。”段祺瑞對趙倜問道。
趙倜爲難的笑了笑嗎,而後纔對段祺瑞講出了自己此次深夜造訪的緣由。
原來,段祺瑞還未下令收兵的時候,也就是他們還在對白朗部進行追擊的時候,擔任第一進攻梯隊的就是趙倜以及他的部下,對與白朗的追擊就好像是一羣餓狼在捕捉一隻已經跑沒了力氣的兔子一樣。而且還是在堅、硬的一望無際的水泥地面上。
任誰抓到了白朗亦或是將其就地正法,都是莫大功勞,而段祺瑞之所以一開始安排趙倜部做這隻狼,也是因爲之前趙倜遭受的不公平對待,想要給他一些彌補,同時,他也是看到了趙倜作戰的勇猛,還有指揮調度時的明確。段祺瑞想收趙倜成爲他皖系的臨陣之將,當然了,這是因爲段祺瑞想要和薑桂題再搞一搞關係的緣故。
可是不知道爲什麼就在趙倜已經將白朗部圍困在小山包上,就要發動總攻的時候,段祺瑞竟然臨陣換將,而且還讓王佔元率部接替了 趙倜的位置,從而讓如此功勞與之又是失之交臂。趙倜雖然嘴上不說,但是他的心理其實是非常難以接受的。
不過他是個懂得輕重的人,直到段祺瑞下令收兵,他都沒有開口問過,而現在段祺瑞回師北,京,而且他也受邀乘坐段祺瑞專列與之一同進京。這他才決定要問個究竟,而且就是他來到段祺瑞車向前,也是慎重思考再三,最後才決定如此的。
段祺瑞聽了趙倜的來意,不由得笑了笑,而且看着趙倜的眼神中,也會充滿了欣賞的色彩,段祺瑞對趙倜道:“周人,是因爲這件事啊,我以爲是什麼那。”
“那還請總司令,寬解屬下。”趙倜道。
段祺瑞笑了笑,看了看趙倜又看了看窗外,搖着頭對趙倜說:“這件事,我還不能給你答案;你想要答案的話,呵呵,那就等着咱們到了北,京,你自然就明白了。”
“將軍,這番話的意思,將軍的用意,我想大家都知道吧?”王文華對衆人問道,衆人沒有迴應,但是朱德目光我卻看到更冷了,而且他的嘴抿在一起,腮幫子鼓鼓的,看的出他在發狠。
王文華自然還是自顧自的說下去,我並沒有阻攔,其實我那個時候的這番話也有對於他們來說,算是有一定意義的,他們之前沒有聽到,現在由王文華說出來,也沒什麼不好:“國之大務,莫先於戒備。若夫失之毫釐,則差若千里,覆軍殺將,勢不逾息,可不懼哉!故有患難,君臣旰食而謀之,擇賢而任之。若乃居安而不思危,寇至不知懼,此謂燕巢於幕,魚遊於鼎,士不俟夕矣!傳曰:‘不備不虞,不可以師。’又曰:“豫備無虞,古之善政”。又曰:‘蜂蠆尚有毒,而況國乎?’無備,雖衆不可恃也。故曰,有備無患。故三軍之行,不可無備也。
夫必勝之術,合變之形,在於機也。非智者孰能見機而作乎?見機之道,莫先於不意。故猛獸失險,童子持戟以追之,蜂蠆發毒,壯夫彷徨而失色,以其禍出不圖,變速非慮也。解釋過來就是說必勝的要訣及掌握情勢變化以指揮調動部隊的方法是出其不意。如果不是智者,誰又能把握時機當機立斷呢?掌握時機的秘訣在於出其不意。如果猛獸離開山區,失去了險峻的山勢做依託,就是個孩子手持長戟也可以嚇退它,而小小的毒蜂只憑借自己一根毒刺,就可使強壯的大漢不敢靠近,對敵人來說,讓災禍突然出現,防不勝防,無法預料,是最好的制勝辦法。
戰術的制定未必需要硬碰硬的戰鬥,而且我軍的情況至少現在看來還不允許我軍與袁軍硬碰硬的決戰,所以就需要各位在戰術的制定上,能夠儘可能的採取避實就虛的方式,而且要有效,有力的給予敵軍沉重的打擊,現在我軍雖然連戰連捷,但是實際上,我軍依然是處弱勢的,曹錕未敗,吳佩孚等人尚能與我軍展開正面的攻擊,而且他們最希望的也就是我軍能夠與他們正面硬碰硬的對抗,雖然我軍擅長硬戰,而且從不畏懼硬戰,可是這對於我們又有什麼好處?”
“這些都是將軍的原話,我想將軍話中的意思,大家都很清楚不是嗎?”
“你到底是什麼意思!”終於,朱德忍不住了,其實我知道,讓朱德能夠如此失態的,並不是因爲王文華學着我的話對大家說什麼,而是因爲他也和我一樣聽出了王文華的話外之音,王文華是真厲害啊,他絕對是一個人物,用我的話來打擊我,這不是尋常之人能過做到的。
王文華一下,並沒有理會朱德的話,而後對衆人繼續開口,不過還未等他說幾句,朱德卻爆發了,他一拍桌子,就要開罵,不過卻被我先他一步將他喝足了!“朱德!你要幹什麼!坐下!”對於我的話,朱德是非常信服的,悻悻落座,不再說話。
我擺擺手,示意王文華也不要再說了,掃視衆人一眼,我對他們講述起了我與張鳳翽昔時鬥武的場景……
“蔡將軍!小心了!”
我正策馬向前,突然在我背後傳來一聲,還不等我反應,就聽講“砰”的槍聲響起,我不由自主的一下子趴在馬背上,習慣性的從口袋裡取出之前多餘的子彈,一發發壓進槍膛裡。
“還有那!”
又是一聲,而後響起的槍聲,讓我覺得子彈幾乎是擦着我的頭皮分飛過去了,來不及問個緣由因果,我只能出槍反擊。
張鳳翽雖然接過了段祺瑞的望遠鏡,可是卻沒有觀看戰場,同時不知因爲什麼,他好像出了神一樣,有些木訥且並沒有理會段祺瑞對他說的話。
段祺瑞見沒有迴應,這才轉過頭來,一看,張鳳翽神情木訥不知在想些什麼,見他如此,段祺瑞也是嘆息一聲,而後叫來身邊的隨從軍官道:“你們,送張將軍回去吧,路上保護好他的安全。”
士兵點了點頭,而後便帶着張鳳翽離開了。這時段祺瑞好像又想起了什麼,轉過頭對身邊的趙倜道:“再往前走走。算是我送你。你的部隊也休整夠了,去吧,把唐天喜換下來吧,我看他這也打了三個小時了;咱們人多,不需要誰太過勞累。走吧。”
段祺瑞與趙倜一路,在衛兵的保衛下,又向前線戰場推進了一百米。
與此同時,左路軍前沿指揮部內,王佔元剛剛接到司令部的來電,說剿匪總司令段祺瑞已經前往前線親臨督戰,距離第一線戰場應在五百米距離以內。至於通電給他的,是薑桂題。段祺瑞親臨前線督戰,而司令部卻不能沒有人坐鎮,那麼薑桂題作爲剿匪司令部參謀總長,自然是無可厚非的。
王佔元掛斷電話,心中有一股子說不明白的感覺,段祺瑞身爲剿匪總司令,何必要親臨戰場那?是對他們不信任嗎?顯然不是,那他捨生忘死親臨戰場又是爲了什麼那?王佔元不得而知,但是他知道,無論段祺瑞出於什麼目的,總之,一定要保證他的安全。
王佔元仔細看了看地圖,又用望遠鏡端詳了前方戰場的情況,繼而下達命令道:“李參謀!”
“到!”
“你馬上致電四旅姜旅長,要他把部隊向前移動推薦至少一公里的距離,同時命令七旅十二團,馬上發動衝鋒,不惜傷亡代價,務必四十分鐘內,攻下埡口!”
“是!”
下達完作戰命令,王佔元深深的嘆了口氣,自言自語一般,看着前面的戰場嘴裡嘀咕着:“要是照這麼個打法,未必就留得住他們啊,段總長這般做法雖然摸不透,可是我好像明白點,就是啊,姜老怕是從此之後要一蹶不振了。”
戰場另一邊,白朗部第一戰線戰壕。
被趙倜換下來的唐天喜見段祺瑞如此,也是大笑了起來,正要說話,卻突然發現段祺瑞的臉色竟然一下子嚴肅起來,緊皺眉頭的看着戰場,雖然他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可是心中也有了一個猜測,唐天喜拿起望遠鏡,看向戰場,不看還好,就這一看,他也是緊鎖起了眉頭。
原來戰場上,突然有一支二百餘人的隊伍,發了瘋一樣向前衝鋒,而且所使用的武器從火力來看,幾乎全部都是中心武器,而且配合其進攻的炮擊,也擊不算緊湊,可是卻是有定向的攻擊,而這一次,配合其進攻的炮擊是雜亂無章的,而且異常密集,要不是徐占鳳此時就站在這,他還以爲是徐占鳳所指揮的炮團倒戈了那。快!”段祺瑞不知什麼時候,放下了手中的望遠鏡,對衆人道:“你們馬上各自回到自己的位置,這是宋大年部最後的掙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