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這樣,就是這樣。我不知道我這是爲什麼,但是我知道我這麼做,是足夠能夠讓哪些一直“關注”着我的人,重新對我提起“興趣”的。
果不其然,就在我強行毆打了那個車伕後的第三天,袁世凱竟然派人直接到雲吉班來找我,來使告訴我,大總統對我最近的行爲非常不滿意,但是卻沒有申斥我,只是告誡我說:如果鬆坡遇到了什麼麻煩,那麼一定要來找我,不要這樣橫行街市,這對鬆坡你的上將形象,是有影響的。
我滿口答應了那個來使轉達給我的話,並且表示如果可以的話,我雖然不能完全的不帶那些士兵出行,但是我願意減少隨從的數量。來使很滿意,他說大總統那裡已經交代了,即使我堅持的話,他也願意同意,因爲是他的失誤,才導致我無事可幹的。
後來的日子,我如許諾的那樣,確實減少了隨從士兵的數量,但是我囂張跋扈的行爲,卻沒有一絲的收斂。
我給了小鳳仙蕙英從沒有體驗過的殊榮,那是一個將軍給於自己女人的炫耀,也是一個將軍的女人,才能享受到的質地。
說我是有意爲之也好,亦或是我說我是假造聲勢也好,總之我的行爲,達到了我的目的,這樣就足夠了。
就在昨晚,終於,我接到了家裡的口信,來傳信的不是別人,就是我的副官,敏麟是苦着臉來的,而且他在轉達蕙英給我的口信時,那副樣子,實在是太好笑了,任誰見了他那副樣子,也不會相信他是一個曾經從死人堆裡爬出來的,敢真正一往無前浴血奮戰的男人。
蕙英給我的口信很簡單,只有一個字,也正是這一個字,讓敏麟如此的作難。
這一個字就是一個——家!
可能敏麟並沒有弄清楚這一個的含義,當然了,也不排除他非常清楚這個字真正含義,總之,他的表現是恰如其分的。
我送走敏麟之後,也可以說是我知道的蕙英的意圖之後,自然,我是必須要和小鳳仙談上一談的。也就是我與她的攀談,讓我清楚了最開始的時候,她對我那樣態度的緣由。
昨夜,我拉着鳳仙的手,坐在她房間的窗邊,我已這樣的一句話,開始我與她之間的這一次對話。
我對她說:“你希望我是一個懂得照顧家的男人嘛?”
鳳仙笑了,而後對我道:“那將軍您,希望我是一個懂得照顧家的女人嗎?”
鳳仙話中的含義,足夠讓我感到欣慰了,我滿意的點點頭,而後對她繼續說道:“是不是隻有懂得顧家,顧及家人的男人,纔是值得尊重,可以成就一番功業的那?我不認爲我是一個顧家的男人,可是我現在不也是一方將軍了嗎?”
小鳳仙搖搖頭,但這並不是她在否認我,而是她在否認自己,她對我道:“將軍,您是軍人,軍人做事,不需要任何理由,更不需要任何肯定,同樣的您不需要任何人的允許,因爲將軍就是將軍,軍人就是軍人。”
“你說的好。”我繼續道:“所以我現在要做一個顧家的男人,我要照顧我家人的感受,我還是一個軍人,所以我又不必在意任何的外界因素;明天中午,你陪我回家吧,在家裡吃一餐飯,好好的,陪一陪蕙英,和她好好聊一聊。”
小鳳仙聽到我這樣的話,不由的一怔,而後一臉的落寞與苦澀,但是她依舊點點頭,答應了我的要求,而後她對我道:“將軍,鳳仙願意陪着您。”
我笑了,不過我雖然看不到我的表情,但是我知道那個時候我的表情一定是非常難看的,亦或是非常恐怖的,要不然小鳳仙她不會刻意的迴避我的眼神,我對她說:“只有你,也只有你纔是這樣的女人。”
而後還不等我詢問,鳳仙便自行的將那天她對我那個態度的緣由,解釋了出來。
她對我道:“將軍那天您來的時候,鳳仙爲什麼會那樣對待您,您想過嗎?”我沒有任何表示,靜靜的等着她後面的話。
果不其然,鳳仙見我沒有答覆,不由的一笑,而後繼續說道:“我不想您因爲一件不必要的事,來解釋什麼。鳳仙是一個懂得男人的女人,至少我知道我懂得您,我知道您是一個怎樣的男人,我知道您該做怎樣的事,所以鳳仙必須要將軍您,保持自己的風格。那纔是將軍該有的,而不是因爲不必要的事,改變。”
“我不知道我那樣做有沒有讓將軍您感到不悅,可至少,鳳仙願意如此,就算是重新來過,鳳仙依舊還會那樣對待您。”
“說完了嗎?”我對小鳳仙問道。小鳳仙點點頭,沒有說話;我也沒有在說什麼,因爲我已然清楚了鳳仙的意思,既然如此,我自然也就沒有必要再多說什麼了,有些事,心照不宣比說得清楚,更能叫人記住。
我要珍惜,我必須要珍惜,因爲鳳仙是一個好女人,我該將她烙印在我的記憶中!
時間飛快,不以一會,便過了晌午。
在我兩個月沒有踏進過的書房裡,我、鳳仙還有蕙英,三個人坐在一塊,面面相視,氣氛並不尷尬,卻也不融洽。蕙英看我的眼神已經變了,而她看鳳仙的那個樣子,也足以讓任何女人畏懼了。
可是我,雖然清楚的知道,也瞭解現在的情況,可是我依舊要再加一把火,因爲我需要蕙英的一句話,只要她還沒有說出來,我就必須要不斷的加大火勢。不斷的,加大。
“現在就是這個樣子。”我率先開口,對蕙英道:“我已經離不開她了,你知道我是愛你的,而我也知道你愛我,所以我雖然要求你只能屬於我,可是你不能要求我只屬於你一個人,你讓副官給我的口信我知道你的意思,所以我回來的,但是我也想告訴你,這裡是家,你讓我就得家,讓我明白家的含義,所以,夫人,你也應該清楚家,到底是什麼吧?”
蕙英沒有說話,只是點點頭,她臉上的神采已然消失不見了,一瞬間,我便看到了她的蒼老,就是一瞬間,她就彷彿衰老了十歲。
而我,依舊還是要繼續說下去:“我知道,你是會明白我的意思的,所以我希望你可以接納她,鳳仙是一個聰明的女人,同樣的,夫人,你也是一個聰明的女人。”
就在我話音剛落的時候,我來看到了蕙英眼中的淚水,同樣的她猛地站起身子,那一刻,雖然她在哭,可是我更知道,鳳仙的心,碎了。
看着蕙英這樣的行爲,我很難過,非常的難過,我甚至自責自己已然算不得一個男人,可是我還是要硬着心腸,對她道:“要走了嗎。”
這不是詢問,更不是疑問,這是斥責,是責令,是申斥。
蕙英果然如我想的那樣,這四個字,讓她哭出了聲,而且滿臉的驚異,她甚至在那個瞬間會質疑我到底還是不是那個與她朝夕共處的男人了!
但是我就是想要這樣,而且是必須要這樣,不然的話,我所做的一切,一切的傷痛,一切的硬心腸,一切的忍耐,就都將化作泡影。
蕙英離開了,她沒有哭,我知道他是回房間去了,而我想要的正是這樣的效果。
我已不在估計蕙英此時的感受了,我非要如此不可,若不然,一切都會因爲我的一時心軟,而滿盤皆輸。
現在外面形勢已不必解釋什麼了,段祺瑞一夥、王士珍一派,亦或是那些所謂的府、院高,官,還有袁克定、楊度等人,他們各自佔據的立場已再明顯不過了。就在前幾日,袁克定出訪德國前。
他來找到我,他說要我隨他一同出訪德國,去見一見德國王室,與此同時也是爲了讓我這個常年在邊陲的英才干將,長長見識,他對我說等將來,我出任了外交部亦或是有關外事的重要職務的時候。
對於各國政、要,王室成員,勢必要接觸的,所以我同他一同去德國,也是先打一個前站,讓我看看德國的王室成員是怎樣的,同時也是要我從德國王室窺一斑而見全豹,進而對世界上還是君主制的國家王室有一些預見。
當然了,我是拒絕的,理由很簡單,那就是我的病,沒有辦法,我咽喉的毛病實在是太厲害了,厲害的讓我甚至都不能隨心所欲的吃一些自己喜歡的東西,看到我虛弱,袁克定雖然和遺憾,但是卻還是安撫我,他告訴我他會幫我從德國搞一些儘可能治療我這個毛病的特效藥。並且他表示,這是他個人對於我這個老師的一份心意。
當然了,這不過是騙小孩子的鬼話罷了;可是從這其中我也不難看出袁克定的言外之意。終於,他不在遮遮掩掩了,他要把一些事情拿到明面上來了。
而且最近京城內關於“恢復帝制”的呼聲越來越高亢,請願團也好,亦或是遊,行的羣衆也好,無論是團體的規模上,還是行動的次數上,都比之前要多得多。這樣的呼聲,實在是太高了。
但是有一件事值得一說,那就是段祺瑞上一次“罪己詔”後,包括他本人在內的那一班被撤銷職務的將帥,竟然又全部重回了之前的崗位,而且手中的權利,雖然沒有任何的增長,但是卻更加穩固了。
這是因爲這一次他們重回崗位,是袁世凱本人親自當衆宣讀的;而至於那些被段祺瑞所推薦的將帥英才,非但沒有能夠接任他們的職務,反而其中有很大一部分,還竟然獲罪入獄了。
那個時候負責抓捕這些人的,是徐樹錚與江朝宗兩個人,這是一次軍警配合的行動,速度快,讓很多人都來不及反應。只是一夜之間,原本還登堂入室,指揮千軍萬馬的人,就變成了階下之囚。而且生死不知。
我很疑惑,這到底是爲什麼,爲什麼段祺瑞會和袁世凱聯手在一起導演了這一次兵變的大戲,而且同時又能完全一致的收拾掉了那麼多後加入北洋的亦或是到現在還不能算是北洋系的將領。
而更令我不解的是,我這樣一個完全不屬於北洋的傢伙,竟然安然無恙,而且徐樹錚本人還曾當面對我致歉,說兵變時在我府邸所發生的一切,雖然與他無關,但是說到底還是他們陸軍部負有責任。
奇奇怪怪,又異常詭異的情況不是嗎?
夜深了,甚至深到了快要天亮的時候了。
又是同往常一樣,“安逸”的十幾天,這十幾天裡,我還是住在雲吉班,而且閉門謝客,這些日子裡所有想要來“拜會”我的人,都被小鳳仙以“將軍重兵,不宜見人”的理由拒之門外了。
雖然我不知道,但是我想可能所有人都會覺得奇怪吧,我這樣一個人,怎麼會變得這樣那?這話很拗口吧?但是現實不就是這樣嗎?
其實,雖然在外人的眼裡,我是一直待在雲吉班沒有離開過的,其實不然,我雖然真的是天天住在這裡,但是這不能表示我就不曾一步不離!
這期間我離開過,雖然只有一次,而且只是短短的半個小時。
雲南昆明,雲南公署大樓內。
唐繼堯此時正襟危坐,在他的辦公室內,接見超過五十名將校,而且這些將校,還都是滇軍的骨幹、精英,其中不少還都是當年重九起義時,追隨着他與蔡鍔的元老之人。
唐繼堯這一次的接見,算得上是一次非常輕鬆的氛圍下,漸漸收緊的一張大網。而這一張大網,並不是想要把這些人抓進來,讓他們忠於什麼,反而是給他們在最大程度上的一種“無限制”。
其實唐繼堯這麼做,是沒有必要的,因爲從三天前,直到昨晚午夜時分結束,那一段時間裡發生的一切,已經足以使得這些將校,明白自己的處境,確定自己的忠誠了;而且那一段時間內,他們也真的將自己的忠誠,最大程度的表現出來了。
三天的時間,是恐怖瀰漫的三天。
昆明成了堡壘,足足三個混成旅的衛戍,將昆明保護在鐵壁之內,一隻鳥也飛不進來的同時,一隻鳥也飛不出去。
雲南省內,各處的大營、警備、駐防地區,無一不流血的,無一可以真正“作壁上觀”的。
不知道是什麼原因,當昆明不聲不響的成爲堡壘之後的第一個清晨,由雷彪、龍雲等人三十餘人組成的特別軍官團,各自攜帶不同的由唐繼堯親筆書寫的決議命令,以及由昆明禁衛師抽調出來的衛隊,分別奔赴全省境內各處大營,傳達亦或是執行唐繼堯在二十分鐘內便書寫好的“決議”。
這是一次恐怖的行動,再沒有任何預兆的前提下,三天時間,整個滇軍可以說是出現了天翻地覆的變化!
旅以上包括旅一級軍官,便有一人上吊自盡,兩人對射死於同一個營房內,還有一人投河,一人神秘失蹤,一人被捕。
團一級軍官有七人死於各自的公署辦公室,一人死在家裡的臥室,而且其身邊的了另一具屍體便是他的夫人。
營、連一級軍官有兩人神秘失蹤,還有一人連帶自己的家人四人在內,五口人飲毒同赴黃泉。
這是震驚整個滇軍、整個雲南的;三天的時間,使得滇軍的軍官人人自危,整個滇軍上下,無人不感到恐懼!
可是唐繼堯對此的態度,竟然只有這樣四個字的指示——“無甚足驚”。
什麼叫“無甚足驚”?就是說所發生的這一系列的事情,不足以使人大驚小怪!而且就在剛剛的會議上,就在這羣將校剛剛到齊的時候,唐繼堯還對他們說了這樣一番話。
唐繼堯說:“這幾天發生的事情,只是平常事罷了。各位都是我滇軍的架海金梁,更是國家的核心戰力支柱。咱們都是上過戰場的人,生死對於軍人來說,是最不值得一提的,所以大家沒有必要爲了不值一提的事情,而苦惱了自己,當然了,也苦惱了他人。雖然於公來說,咱們是上下級的關係,但是,誰都知道,滇軍中,除了軍規之外,還有兄弟,咱們都是在戰場上一起浴血奮戰的人,咱們大家都是兄弟啊。”
這是唐繼堯最後的一番講話,說完了,他正襟危坐起來,不在說話,但是從他表現中也看得出,他並不想得到任何迴應。果不其然,這五十餘將校也都是明白人,所以大約沉默了一分鐘左右吧,他們便告辭離開了。
而看着離開的這一羣人的背影,唐繼堯那若有如無的笑,實在是太過神秘了,而且透露出來的詭異,也不是可以言表的。這是他從不曾有過的表情,也是他從來沒有做出過的笑!
當然了,唐繼堯雖然這樣的笑,但是這並不能表示什麼,或許這就是他不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