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掙帶血的錢;可以掙帶淚的錢,可以掙帶汗珠子的錢,就是不能掙昧良心的錢!”
我坐在辦公室,對着王永江說道。
王永江是我的財政廳長,名副其實的大管家,整個奉天的財政全在他手中的那個小本子裡面。
此人極有見識而且對於金融方面更是有着獨樹一幟的才學。
看着王永江剛剛交給我報表,上面的盈餘數字讓我都爲之驚愕,如此看來,我當年因爲他與湯玉麟翻臉,倒是值得了。
王永江見我說完,只是笑笑並沒說什麼。他這個人就是這樣,能不說話的時候就不說話,非要說話不可,也是斟酌再三,能用五個字說清楚,他絕不會說六個字。
而且此人雖然是文人出身,但是他的鐵手腕卻是實實在在的,甚至有些時候,他的一些做法我都不能認同,然而也正是因爲如此,我奉天的虧空才能彌補,而這些盈餘金額,更是因爲他的努力。
“帥爺。”王永江開口對我道:“有一件事,要和您老說一下。”
“恩?”我一揚眉毛,我知道,王永江的性格,一般的時候他是不會和我說什麼事的,可是一旦他開口,必然就是很重要的問題。我也不怠慢他,我出自真心的尊敬文人,更何況這個文人現在還爲我所用那?
人都有長短,我張作霖長處就是精明詭道,喜怒無常而且善於周旋各個方面之間,而我的短處就是我除了打仗之外,對於金融、外,交、教育甚至是做飯,我都一點不會。所以這個時候我就需要人來幫我。
既然需要別人幫助,那麼自然要善待且尊重願意幫你的人。
威嚴是必須要有的,但是也不能只有威嚴而沒有情感,人情世故、將心比心,這是很重要的,要是沒有情感的交流,那麼就是機械一樣,機械一樣 交流,只能留住爲了利益而擱置在你手中的身軀,而並非死心塌地的靈魂。
“啥事啊,永江。說。”
王永江一笑,說出了原委。
是這樣,因爲奉天官銀號發佈的流通奉票,因爲近些日子來奉天財政的起色而增值了不少,可是卻因爲現在的年景,所以大部分的散客建有起色,打算出手奉票,這樣一來先是保證了自己不會賠錢,而且多少的還能有一些盈餘。
換句話說就是現在有很多人要把奉票兌現,這樣一來,如果依照王永江所講的,全部兌換出來的話,那麼官銀號的現銀儲備將會跌進谷底,可要是不給兌換,那麼又會讓奉天百姓以及那些其他持有奉票的人對於奉天的財政產生疑慮,如果如此的話,市面上江湖出現不小的麻煩,物價哄擡等等就已經算不得什麼麻煩了。
王永江的意思是,他打算拿出部分現銀進行兌換業務,而後把奉天財政的盈餘部分儲蓄到日本方面的銀行去,然後藉此名義,對外宣告,暫時無法進行全部兌換業務,並且通告外界,現銀去向,這樣一來不但可以穩定奉天的財務,而且短期之內,還可以得到一些利息錢。
只不過如此一來,他就需要我,以省長的名義準了他的申請,同時必要的時候,他希望我可以出面,幫他一把,主要是穩定奉天的百姓。
聽他說完,我思考了一下,而後問他說:“那個永江啊,你看要存到日本銀行多長時間啊?是否需要兌換成外匯那?”
見我這麼說,王永江不由的笑了起來,道:“帥爺說的不錯,我的意思就是要把那些錢換成外匯,打一個時間差;至於時間問題嗎,我看三個月就夠了。”
我點點頭:“好,那就這麼定了,你去辦吧,你要的簽字我到時候讓鎮安給你送去。”之後無話,王永江離開了我的辦公室。
我看了看公案上的日曆,今天已經是六月三日了。我想來馮德麟該有所行動了,我叫來鎮南,要他去把楊宇霆給我找來。
不多時,楊宇霆來到我的辦公室。
“大帥!”楊宇霆給我敬禮道。
我擺擺手,要他坐到公案的對面,而後對他道:“宇霆啊,今天都三號了,北鎮那邊有啥消息不?”
楊宇霆點點頭,然後把他帶進來的那份文檔交到我的手裡,對我道:“帥爺,具情報,本月一號,馮德麟於本鎮南郊,校閱二十八師第二旅、四旅主戰部隊;二號,二十八師二旅六團有二百餘士兵,攜帶武器彈藥,乘列車入關,其去向不明;今日凌晨,二十八師師長馮德麟乘專列趕赴關內。”
“這些我都知道,說點我不知道的。”
“是!”楊宇霆翻過幾頁,而後繼續對我道:“帥爺,具參謀部分析,張勳部入京日期,約在本月十二日之後,十五日之前;而從馮德麟動身的日期來看,可見其必然先張勳入京,這麼看來,可能馮德麟在空閒的時間,擺一擺龍門陣,拉一拉關係,張勳、馮德麟入京不足未提,但是帥爺,馮德麟如果在京,搭上了門路的話,這與咱們是不利的。”
我點點頭:“恩,老馮啊,對咱那是賊心不死,他提前入關,肯定沒啥好事。宇霆啊,你看你這咋安排一下,給他畫畫魂,不能讓他這麼痛快咯。”
楊宇霆低頭一笑,而後道:“帥爺放心,我有在日本士官學校的時候,有一個同班同學,現在京身擔重職,我已給他發電,要他適時、適當給予咱們一些幫助,而且要他給馮德麟製造一些麻煩。”
“同學?”我一揚眉毛,摸了摸嘴脣上的鬍子,道:“啥同學啊,給予咱適幫助?還還給老馮製造麻煩?你這同學是幹啥的啊。”
楊宇霆見我問他,不由得臉上多有得意之色,故意咳嗽兩聲,而後裝作毫不在意的開口對我道:“也不是誰,帥爺,就是那個被稱爲‘小扇子’的徐樹錚,又錚兄。”
“啊?!”
聽他說他這同學就是徐樹錚我不由的一愣,剛要開口,可是我卻想到此時徐樹錚以然白身,所以按捺住驚異,裝作平常的對他道:“他不是和老段一夥的嗎?那能幫咱啊?再說了,他現在不也是無官一身輕嗎。”
我雖然嘴裡這麼說,但是其實我知道,徐樹錚此人雖然此時無公職,可是他在皖系只除了段祺瑞之外,威望最高之人了,而且他在北,京任職多年,許多大員、將領與他的關係可謂是複雜交織。如果能把這個人利用好了,確實對我有頗多好處,雖然楊宇霆沒有明說,但是卻也知道他的意思。
見我這麼說,楊宇霆也不解釋,只是訕笑,笑罷,他又對我道:“大帥,您看要不要給張錫鑾發電?他對馮德麟可是仇視,咱們不如借他一把力氣,您看如何?”
見楊宇霆踢到張錫鑾,我不由得面色有些不好。
張錫鑾此人,曾任奉天督軍,而且兼管吉、黑兩省軍政要務。而且他與我還有一層關係,那就是我曾經尚未得勢的時候,還曾拜他爲義父,而且他對我也是多多提攜。
只不過,他之所以現在離開奉天,卻也是我一手所謂,當年我與馮德麟聯手,做下圈套,逼他老人家顏面掃地,不得以離開奉天。
說實話,雖然我到現在都覺得有些對不起他,但是說到底,他與我並沒有什麼關係,只不過就是借勢而已,我對他也是沒有什麼虧欠,而且說道張錫鑾,我與馮德麟聯手逼他入關的時候,還是坑了馮德麟一把。
當年我勸張錫鑾入京調養,臨走時許給他二百萬銀元以及百人衛隊,以安其心,而當他帶人在車站裝車打點的時候,我卻又叫馮德麟帶兵包圍車站,衆目睽睽之下,繳了他衛隊械不算,還把他已經裝車的二百萬銀元給搶了回來。
而且具馮德麟後來與我說起,他在車站當着衆人的面,還羞辱了老爺子一番,當時他對老爺子嘲諷說:“你老人家走都走了,還不忘扯奉天一塊肉?就你這老牙口,也不怕崩了門牙?這奉天的飯不是那麼好吃的,老都老了,吃點素吧就;您老回去啊,可別和那些個夫人啥的同房了,有些玩意吧,不好使就是不好使,再吃藥也他,媽白費。”
雖然逼走張錫鑾馮德麟確實出了一把力氣,但是他如此羞辱我的義父,卻也是不給我面子,我和他說的好好的,把錢,把槍弄回來就行,讓老爺子一路順心點,可是他卻這麼做,顯然的,他是和我過不去。而他之所以與我“同心協力”,說到底也不過就是他也看中了奉天督軍的位置罷了。
不過也是因爲他老馮如此的羞辱,老爺子回到京之後,纔沒說過他馮德麟的好話,要不然啊,這個奉天督軍省長的位置,到底歸誰,還真是不得而知。
楊宇霆今日提起張錫鑾來,我倒是有些感慨,雖然當時楊宇霆並未有重職,但是我相信這個事他是知道的,而他卻故意提起,還真不知道他是一心爲公啊,還是別有他心。不過與大事相比,這些也都無所謂了。
我對楊宇霆說:“行啊,就給我那個老義父發電,不過宇霆啊,記得叫人多送去一些禮品,說到底我對他老人家還是有些過分的。”
“帥爺放心,宇霆明白。”
說罷,楊宇霆便離開了。
再說另一邊,京奉鐵路上。
馮德麟的專列汽笛轟鳴,向着關內而去。馮德麟此時正坐在專列的酒吧裡面,一面喝着酒,一面看着剛剛翻譯過來的電文。
這封電文是張勳發來的。文中通知馮德麟,張勳部於六月七日,開拔,所帶部隊預計三千,且攜帶重武器、公勢。電文中詢問馮德麟是否能保證安期揮師進關,且,二十八師的戰略佈置如何,必要時能否應對緊急情況。
看着手中的電文,馮德麟不由的冷笑起來。
其實馮德麟此次入關,所帶的部隊除卻自己的貼身衛隊之外,就只有先他一天入關的那二百士兵而已。而他二十八師也只有一個旅開離北鎮,向天津方面進兵。
其部署位置並非是應急防備態勢,而是沿京津鐵路佈防,必要時可截擊兵車,同樣的,必要時也可以搶佔鐵路,阻攔張勳部退兵。
馮德麟打得算盤其實誰都知道,無非與張作霖一樣,希望無論張勳成敗,都有一個進退迂迴的餘地而已。
其實實話實說,馮德麟心裡,是希望張勳成功的,而且這些日子來,他也沒少做情報工作,若非是他打探到了張勳老本,他也不會就這麼入關而去。
其實馮德麟是真的希望張勳功成,因爲如此一來,他就要可以把張作霖一舉壓下來,而自己則是站在他的頭頂上揚眉吐氣。這麼多年以來,馮德麟與張作霖“交鋒”數次,卻從未佔得過上風,這讓他如何不窩氣那?
而此時,突然有士兵走進這節車廂,對馮德麟報告:“報告師長!有張勳來電。秘書長請您審閱。”
馮德麟頭也沒擡,只是接過這士兵手中的電文,可是不看還好,這一看,倒是讓他心中一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