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敏麟此時正坐在開赴雲南的列車,雖然他不過是一個小小的副官,但是與之同行的不過都是袁克定手下的差役、小廝罷了,而且看起來可能是袁克定有意的想要討好他把,總之這一路那些人不但對他言聽計從反而還非常的恭敬他。www.vodtw.net
一路無話,當火車在昆明站停靠的時候,當陳敏麟再一次踏他熟悉的雲南土地的時候,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在瞬間瀰漫了他的心神。或許是他離開雲南太久了吧,亦或者是在這一段時間裡的作爲。
以及遭受到的,或僅僅是他看到的一些暗流洶涌,總而言之,當他踏雲南的土地的時候,他甚至有一種想要落淚的衝動,但是他明白,即便是自己現在已然非常難以輕易的控制住自己的情緒。
可是他依舊不能再這些人面前展露出自己的這一面,或許可以稱之爲柔弱的一面吧,但是無異於論如何,這是絕對不可以的。
“你們,還是先找個地方安頓下來吧。”陳敏麟對着身後那些袁克定派遣來的人道:“雲南這個地方,不了北平,條件或許沒什麼大的差別,但是民風民俗有太多的差異了,你們去找一家適合的旅館,安頓下來之後,然後到蔡將軍的官邸去找我。到時候咱們先去好好的吃一頓,這一路,大家也都辛苦了。”
雖然陳敏麟此時此刻是口不對心的,但是必要的客氣還是必須的,而且他也知道也只有自己這樣,才能把這些甩不掉的尾巴,擱置在將軍府外,如果他直接對他們說明或者是已一個“不方便”的理由,而不讓他們居住到將軍府的話。
那麼雖然他們必然會聽令而行,但是一旦回到了北平之後,那麼他所要面對的不再是現在的這個情況了,所以這樣的應對方式,雖然很低級,但是卻很有效。畢竟你已然先開口了,而且還給了對方不能拒絕你得理由。
那麼無論他們如何的能言善辯的話,想來也不會自找麻煩的,而且更重要的是,這些人不但沒有能言善辯之士,而且說起來其實他們也都知道,這裡是什麼地方,也許在北平沒有人敢把他們怎麼樣。
但是在雲南這個地方,他們還是清楚自己的處境的,而且剛剛陳敏麟的話,也算是有禮有節的,對他們也沒有什麼不尊重的語氣,縱然他們或許接到過袁克定的密令教他們如何如何,但是現在的情況下,至少短期之內,他們是無法接近將軍府的了。
這六七個小廝沒有多說什麼對陳敏麟謝過之後,帶着各自的行李一同去找旅館去了。而當這些人離開車站之後,大約又過了十幾分鍾後,陳敏麟這纔拿着自己的行李也離開了車站。
叫了一輛車,直奔蔡鍔在雲南的官邸而去。其實說實話,陳敏麟如果按照他內心的想法來說,其實他是想要先回家去看看自己的老父親的,畢竟離家在外許久,家人的牽掛以及他個人對於父親的歉意。
雲南局勢的好壞,不但直接的關係到他們的安危,而且同樣的,也關係到他們到最後的時候,還能不能稱之爲一個軍人亦或者是說,到了必要的時刻,如果雲南局勢不穩的話,那麼他們作爲軍人的馬革裹屍的下場。
很有可能變成了含冤而死,或許連死都不知道是什麼死的。人心險惡,或許戰場的交情,那生死與共過命的情誼是不可撼動的,但是要知道,即便是這樣的情誼,也未必真的是不會改變的。
也許當相互都處在一個軍人的最低級的位置,沒有牽掛沒有功名利祿的左右的話,這樣的情誼依舊是可以信賴的,可是,現在那?他們還都是普普通通的軍人嗎?他們還都是那些在戰場面對着槍炮依舊能夠憨笑着的大頭兵嗎?
功名利祿煙雲事,奈何無此苦終生啊。在去蔡鍔官邸的路,坐在車的陳敏麟看着眼前熟悉的風景民俗,漸漸的有些出了神,昔年時,這美麗的昆明城,這商賈往來,百姓嬉笑的地方,還是另一番的景色。
重九日,那深夜,那時的他,還不過是一個不聞一名的小傢伙,雖然已經成年,可是還是無法掩蓋住自己那一臉的稚氣,雖然那時候他的手緊緊的拿着槍,匍匐在昆明城外不遠處的沙地裡。
雖然他想要裝出一副毫不畏懼且大義凜然的樣子,但是那顫抖的心靈,還是出賣了他自己,哪怕他身邊的人都被他的勇氣所感染且征服,可是騙得了別人,卻騙不了自己,陳敏麟知道,自己現在的裝態不過是一種欺騙罷了。
時間一分一秒的鄰近了,起義之時正在一步步向他逼近,那對於死亡的恐懼此時已然變成了渴望戰鬥的英風意氣,可是那除卻死亡外,對於傷痛、殘肢斷臂的恐懼,反而佔領了他的心海。
怕死其實不丟人,反而是連死都不怕,卻害怕傷痛的人,纔是最爲可恥的,陳敏麟此時是這樣的狀態,他知道自己丟人了,雖然沒有人知道,但是自己還是無法騙過自己的。在那一刻,甚至他想過要退縮。
當破曉之光照射到已經被炮火焚燒的的漆黑的土地的時候,所剩無幾的城外部隊,踏着血與火奠定的路,一步步走進了昆明城。這其有陳敏麟,滿臉鮮血手臂彈的陳敏麟。
雖然這傷痛刺激的他好像沒有了疲憊,但是他還是渴望走進昆明城後,那街道迎接他們的隊伍,但是讓他沒有想到的是,當他真正走進昆明城之後,他才發現,這一切與自己的預想,是不一樣的。
不要說是有迎接他們的隊伍的,是整個昆明城的街道,除了屍體以及殘肢斷臂之外,再沒有了其他的東西,甚至是,那原本還在掙扎着跳動的火苗,也不知什麼時候熄滅了。
漆黑!鮮紅!那時的昆明城內,唯有的兩種色彩,也是最讓人感到傷懷的色彩……死氣沉沉,滿目瘡痍!那一刻,甚至他都曾想過,是不是這一次起義真的錯了,或許這是沒有對與錯的,但是他實在是想不到,美麗的昆明城,竟然僅會在一夜之間,變成了現在的這副模樣。
不過好在,他沒有在街道看到無辜死難的百姓鄉親,也許,那個時候他真的看到了無辜的百姓的屍體的話,那麼接下來到底會發生什麼,甚至連他自己也不知道。但是那一切都過去了!
重九起義,是一次改變,是一次顛覆,同樣的,也是一次屠殺,更是一次倒退!
不過,最終的結果,還是能夠讓人接受的,畢竟短短的時間之內,昆明城又恢復到了原來的樣子,而且看起來之從前更加生氣勃勃了,而且戰後的那段時間之內,他說追隨的那個人,也做出了應該做的決定。
他明白了,那個時候,那個人,親力親爲修復的絕不是一個簡單的昆明城,他所修復的,更爲重要的,還是整個雲南的人心,整個昆明百姓的,那一雙已然渾濁卻依舊滿是苦難與迷茫的眼睛!北平到底是一個什麼樣的局勢,她不知道,但是老人家仍記得當時她離開北平時的樣子,僅此,即便是她不懂得政、治,國家局勢,至少也能知道自己的孩子現在的處境,正是因爲如此,所以她纔會把千言萬語匯成這樣的一句問候。
其實這句問話,還可以更深度的理解爲“我的孩子,在北平還活着嗎?”當然了,這樣的理解只能夠讓陳敏麟自己去體會,老人家當然是不會說出口的,而且是陳慧英也絕不會問出口的。
假如要是夫人能夠說出這樣的話的話,那麼此時此刻,恐怕她也不會強裝着泰然的樣子,而淚水卻在眼眶打轉吧。“回老夫人的話。”陳敏麟對於蔡鍔的母親還是非常恭敬的,畢竟這是自己的長官的母親。
而且說到底,他也真的是吧老夫人看成了自己的母親一樣,老夫人對他非常好,而他對老夫人也是非常的孝敬的,不單單是因爲兩個人相互的態度,更多的還是因爲陳敏麟其實是缺少母愛的。
他的母親早在他剛剛記事的時候,離開了這個世界,雖然那個時候他常常問自己的父親,母親去了什麼地方,還會不會回來?是不是不要自己了?雖然父親的回答總是那樣,笑着對自己說,母親只不過是去了一個很遠的地方罷了,而且在不久的將來,會回來的,母親是愛着他的。
可是,是這樣,幾十年過去了,母親還是沒再一次出現過,而父親的也不知道什麼時候不在回答他這樣的問題了,當然了,成年以後的陳敏麟也從來都沒有在開口問過有關母親的任何事。
而,當重九之後,他真正的開始跟隨蔡鍔之後,逐漸的他對於蔡鍔的母親產生了一種依賴感,這是另外一種崇敬,是一種神聖的關係,當然了,也是他對於蔡鍔的忠心耿耿,使得眼前的這位老人,曾多次提及過要把他收爲自己的義子。
但是陳敏麟卻是每每都會決絕,他的理由很簡單,他自己有自己的母親,所以肯定不能再一次認其他人作爲自己的母親了,其二也是因爲他與蔡鍔是下級的關係,既然是如此的話,那麼最好不要有什麼親屬的關係。
哪怕是這樣的義子乾親也不行,他要保持好自己的位置,也只有這樣他才能更好的保護蔡鍔爲其做更多的事情。至於他爲什麼會這樣想,或者是他這樣的想法到底是從何來的,這都不重要了。
他既然表明了自己對蔡鍔的忠心的同時,也表示出了自己沒有任何的非分之想,這足夠了,或許這是他的一種智慧吧,但是這樣的智慧,是非常受人喜歡的。至少,蔡鍔還有他的家人都非常的喜歡這個副官。
這也是爲什麼蔡鍔進京之後,把一切的事情都樂意交給他打理的緣故,其實不單單是因爲蔡鍔進京之後身邊沒有什麼能用的人了,這是不完全的,畢竟蔡鍔那樣的人,其實無論是走到哪,都還是能夠找到給自己的辦事的人的。
老夫人對於蔡鍔的這些做法還是較贊同的,而且說起來雖然蕙英是一個明白事理的女人,可即便如此,也沒有那個女人真的能夠對於自己男人的一些做法真正的理解,哪怕她不會去阻止,但是這絕不表示她的心裡面真的能夠接受。
所以蕙英回到雲南之後,老夫人對她還是進行過一番勸解的,而且闡明厲害的同時老夫人還向她保證過,那是日後如果蔡鍔真的能夠脫身的話,她保證自己的兒子對蕙英的情感是絕對不會改變的。
而且她還保證自己的孩子是絕不會把一個風塵女子帶回家的;蕙英當然明白老夫人的心意,不過有一件事卻是讓老夫人意想不到的,那是在她做出保證之後,蕙英竟然也表示如果蔡鍔真的脫身之後把小鳳仙帶回來的話。
那麼自己也願意接受這麼一個與自己分享男人的女人,老夫人問她這是爲什麼,而蕙英的回答卻是非常令人感動的,而且也直接的表現出了她這個人對於自己丈夫的愛與寬容。蕙英是這麼回答老夫人的。
說:“母親,其實鬆坡如果真的脫身之後把那個姑娘帶回來的話,其實這也是應該的,畢竟鬆坡最危險的時候我沒能陪在他的身邊,反而是那個鳳仙姑娘一直和他在刀山火海里打滾,接受她是應該的。而且母親,其實鳳仙姑娘我見過,她真的是一個好女人。”
對於她這樣的話,老夫人自然是不會再多說什麼了,而且也是從這開始,老夫人知道了自己子一直來還是看輕了這個兒媳。
其實蕙英和老夫人一樣,也有一肚子的話想要詢問,但是介於身份的不同,所以哪怕是自己再過焦急,她還是選擇了暫時的沉默。現在老夫人示意她可以說話了,那她着一肚子的苦水與牽掛也自然不會在隱藏了。
蕙英雖然急於詢問,可她還是沒有忽略禮節,對着老夫人淡淡的笑了笑,而後纔對陳敏麟開口問道:“陳副官,鬆坡他現在在身體怎麼樣了?他的病還有沒有復發?”
陳敏麟搖了搖頭,有些無奈,而他這樣的表現被蕙英看在眼裡,蕙英也不由的嘆息了一聲,沒有此再繼續問下去,而是換了一個話題,道:“現在北平應該天氣很冷吧?等一下我收拾些衣物,你到時候回去的時候給他帶去,他這個人啊,非常不會照顧自己的,你還記得嗎?原來他在雲南的時候,一次深夜,他出去巡視城防的時候,趕天氣突變,他也不知道加一件衣服,回來病倒了,我可是照顧了他半個多月那。”
強行的斷掉了我的茶葉還有咖啡的供應,她還曾學着那些將軍們的樣子,對我命令道:“我告訴你,蔡鍔將軍,爲了你的身體着想,爲了我能夠對天下人交代,爲了你那個被你氣走的夫人能夠不來找我拼命,所以從現在開始我希望你能夠遠離那些有可能對咽喉產生不好效用的食物、飲料。”
“從今天開始,無論是菸酒,還是茶葉咖啡,這些但凡是有可能刺激到你咽喉的東西,都不可以沾染了;希望你能夠理解這一番苦心,當然了,同時也要求你務必嚴格執行,不然你的身體真的出了什麼問題,我一定不會再理睬你了。”
雖然小鳳仙之前的話說的有模有樣,而且看起來還較硬氣,但是到了後面她還是改不了小女人的那副語氣,雖然我很清楚她對我的用心,而且我也能控制住自己對於咖啡什麼之類的嗜好。
但是她說的這些話,還是讓我覺得有些不適應的,哪怕是我明知道她是爲了我好,但是還是無法接受她這樣的方式,不過我卻沒有多說什麼,畢竟傷害一個女人的心,很有可能是你不經意的一句話。
這麼說倒不是我現在開始重視女人了,或者是我從來都是對女人持有尊重態度的,只不過是在很多時候我覺得女人和男人之間的交流方式,是存在很大差異的,而這樣的個差異也決定了我對她們的態度。
小鳳仙見我咳嗽,不由的端過一杯白水來,而後又對我關切的問道:“將軍之身體,以不如前,雖然鳳仙知道將軍此時必然心事嘈雜,可是將軍啊,還是要以身體爲重啊;大丈夫處世立功名不錯,可是要沒有了身體,那又拿什麼來立功名那?”
我不由得笑了笑,卻並沒有對她說什麼,其實說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