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地沉睡,整個靈魂世界陡然間亂了套。
死去的人紛紛來到新世界,依照程序,大地必須與每個靈魂簽訂協議,一方永不越界,另一方贈以無限自由。但是新進靈魂突然間失去了大地的依靠,全不知如何是好。衆所周知,大地是所有靈魂的歸宿,當靈魂失去歸宿,他們只能像孤魂野鬼一樣在世間遊蕩,無依無靠,人死之後的靈魂,孤獨成了最可怕的敵人。所以自大地沉睡那一刻起,所有剛死去的靈魂,均爭先恐後,漫無目的地來回穿梭於兩個世界之間,以盼尋到某處依託,好讓他們不再孤獨,不再彷徨。但是兩個世界的生靈,沒有一個爲他們提供“避難處”,不是他們不願,只是有心無力,誰也不曉得大地與靈魂溝通那一套。更沒哪個生靈有膽量越雷池半步,去做大地以前乾的事。
所以後來發生的所有事,均始於一個偶然,一場無意的對話。
那是一個偶然的暴雨天,人類滅亡後,草原屍橫遍野,烏鴉漫天飛,一場大雨,恰好可沖刷掉許多淤積的臭氣。
人類生命終結了。人類聲音卻延綿不絕於耳。
人世間哀鴻遍野,那是靈魂的哀怨。
這羣無主之魂中,有一個,生前乃一方之雄,尚武好戰,其本人也驍勇善戰,向來以勇猛無畏自居,只是性情暴戾太甚,殺人過多,以至死後靈魂難以安寧,唯盼有一處寄託能帶給他一絲點撫慰。
這個不安之靈於草原傾盆大雨中四處飄蕩,無處可依,憶起生前的威風霸道,風光無限,死後竟落個如此淒涼的下場,真是唏噓不已。
生前征戰不休,打生打死,到底爲了什麼?早知如此,不如當一株小草。
想到傷心處,不免低頭垂淚。此時,他看見一株小草,彷彿正竭力伸出所有葉瓣,高舉過頭,用以遮擋頭頂上,那顆顆豆大的雨珠。
靈魂嘆了聲,搖頭道,‘做人雖有諸般不好,但一株小草,實在是太弱小了,活在世上,連雨珠也能肆意欺負,這種生命,又有何意義?’
他於心不忍,伸出手,希望能替它遮遮雨水。可靈魂畢竟是靈魂,連他自己都感受不到雨水沾身,因爲早已無法觸摸。一個靈魂,到底還是有它益處的,至少不被風吹雨打。
他再嘆。卻忽然聽到腳下那株小草輕輕道了聲,‘謝謝。’
靈魂不大不小,吃了一驚,在他一生中,還從未見過一株小草能開口說話。於是驚訝道,‘你會說話?’
小草道,‘一直會。’
靈魂道,‘是因爲我死了,才能聽到嗎?’
‘不,你活時也能聽到,只是我們不說,我們從不敢在人類面前開口說話,因爲,因爲你們太強壯,太殘暴了。只要願意,一根手指就能把我連根拔起。’
靈魂縱聲大笑,‘現在不怕?’
‘不怕,你們已經滅亡,再也傷害不到我們。倒是你的靈魂,離開我半步,就會不安。’
‘你怎麼知道!’
‘我一直知道,靈魂必須依靠大地才能享有自由與安寧,如今大地沉睡,所有靈魂無處安放,只能原地打轉。’
‘不,我可以四處飄蕩!’
‘不是吧,你只是上下飄蕩,真實情景卻是你從未離開過我半步,瞧,你生前最後一刻,便是壓在我們身上,沒了大地,你哪兒也去不了。’
‘不可能!我明明可以去很多地方,見過許多和我一樣無助的孤魂!’
‘你是否去得越遠,心越難安?’
‘你怎麼知道!’
‘我一直知道,因爲大地沒許給你自由,你跑得越遠,自然越難受。’
‘快救救我!’靈魂忽然哀求。
‘我,我只是一棵小草,我也無能爲力。’
‘大地在哪?喚醒他吧,求求你!’
‘我只是一棵小草,太微不足道了,大地就在我們腳下,可誰也叫不醒他,不知什麼時候,變成了一頭懶睡豬。’
‘那我們怎麼辦!’
‘你不要這樣兇好不好?真叫我害怕!’
‘你不說,我一掌拍死你!’
‘你拍不死我的,你也拍不到了我。如果有辦法,早就幫你啦,難道我喜歡整天對着一個凶神惡煞?’
靈魂痛苦的叫了聲。
‘你也不用太沮喪,至少我沒把你趕出去,不是嗎?’
‘你敢!’
‘我不敢,但我可以遠離你,你個惡鬼。’
一番話罷,雨已漸歇。太陽透過陰雲,一束陽光撒在草原一處山頭上。
‘我曬太陽去也。’小草漫不經心,挪動腳步朝山頭去。
小草一走,靈魂開始不安。
‘你回來!’
它不予理會,反而走得更快了。
那個陽光普照的山頭距離它有些遙遠,小草本就走得不快。及它趕到,那山頭早已被就近的同胞近水樓臺先得月,佔滿了去。
‘對不住,老規矩,先到先得,你回去歇着吧。’山頭上的同胞沾沾自喜。
小草耷拉着腦袋,沮喪萬分。陽光是他們弱小者唯一能爭奪的資源。它向來搶不過人家的,甚至連本來屬於自己的那份也常常被搶。它知道自己‘跋涉’而來,自討沒趣了。不待別人嘲笑,它已識相走遠,卻並未立即返回,而是四處逗留,維護着那小小自尊,不願回去被惡鬼譏笑。
它不回,靈魂卻追了過來。神情極度痛苦,不斷哀求它說:
‘我要死了!搭救則個!’
小草怒了,‘你跟來做什麼,看我笑話?’
靈魂七尺之軀頹然跪地,哀嚎道,‘小草大哥,我自身難保,如何再取笑你?我只後悔跟你說了話,這副靈魂看來已離不開你了,就當行行好,回來安撫安撫這可憐的靈魂吧!’
小草見他說得可憐,遂動了惻隱之心。
‘好吧。’
靈魂欣喜若狂,如罪人突聞大赦。緊緊尾隨小草,回到他生前倒下的地方。
此時天上陰雲逐漸散盡,光芒遍地,萬物如雨後春筍,絡繹不絕冒出來,貪婪的享受着這太陽的恩澤。
自從人類駕臨這世上,他們已太久沒敢像這樣光明正大地站出來,動起來。
生命的律動向來是優勝劣汰,恃強凌弱。所有動植物出來後,草原上最弱小的,被欺凌的,永遠都是草。一羣雄獅,最愛盤踞在陽光最好的山頭,打盹小憩。這時,原本佔據山頭的小草們通常只有兩種選擇,一是任由獅羣壓在自己身上;一是退避三舍,另尋他處。不管選擇如何,草面對比自己強大太多的種羣,總要忍氣吞聲,從萌芽到枯萎,自卑一直如影隨形。
那株膽怯的小草就這樣,眼睜睜瞧着自己山頭上的同胞,被獅羣老虎野狼趕了下去。走運的,可以移動到附近同時出來吸收陽光的、性情較爲溫和的樹蔭下,避避風頭;不走運的,碰到素食動物,淪爲果腹之物,雖說天生命運如此,但若從生命的同等性來看,這下場不免唏噓。
是以那個梟雄的靈魂看在眼裡,不由慨嘆,‘處於食物鏈頂端,到底還是比底端好得多。’
‘你們總是被這樣欺負的嗎?’靈魂問小草。
‘小草生命本就如此。’
‘你們不會反抗?’
‘反抗?什麼是反抗?’
‘獅子要佔你們的山頭,你們不讓他們得逞,這就是反抗。’
‘那太可怕了!我們不敢,小草怎麼能和獅子作對?簡直不可思議!’
‘爲什麼不敢?爲什麼不能?’看得出,靈魂生前是個不錯的革命家。
‘你真壞,你真怪。我爲什麼要和獅子作對,自討苦吃?’
‘難道你們不想獨佔那山頭?’
‘不,我們只喜愛山頭上的陽光,沒有山頭,地上的陽光也不錯。’
靈魂忽然發現人類那套用在小草身上完全不管用。這些弱小者,根本不知道野心爲何物,說了半天,原來對牛彈琴!
‘唉,我差點忘了,你只是一棵草,誰都可以欺負的草。’
小草雖小,畢竟也有尊嚴,‘你靈魂不行!’
‘當然,我們本就不在同一個世界。’
‘所以你在我這個世界,才最沒用!沒了我不行!’
‘不,我至少可以叫其他靈魂來,講講故事;可以告訴你,哪處山頭,陽光最好,往哪兒走,最易到達。’
‘真的嗎?’小草將信將疑。
靈魂嘿嘿笑兩聲,‘只要你願意讓我附在身上,作爲長久寄託,我就告訴你。’與敵人談條件也是這位梟雄生前一大本領。
‘大地纔是你們的唯一寄託。’
‘我不管!你答應我,我就滿足你所有我力所能及的事。’
‘嗯——’小草猶豫不決。許久,才答應,‘好吧!’
誰也沒想到,兩個生靈戲言般的承諾,隨着小草一聲‘好吧’,竟起了猶如協議一樣的效力。
他那聲‘好吧’,話音未落,頭頂上方的靈魂卻突然發生了巨大變化。他彷彿一瞬間,從苦難中脫離了出來,化爲縷縷輕煙,鑽進了小草身體!
小草驚訝莫名,只覺一陣玄妙之意流遍全身,有說不出的舒暢。
‘你做什麼!你個惡鬼!’小草無比駭然。
一縷輕煙又自他體內冒出,化成巨大人形英魂,眥牙瞪目,威嚴無雙,只見他大吼道,‘主人何事?’小草先是被他嚇得魂飛魄散,連退幾步,身邊同胞,也如同見了人類再現,避之不及。
‘你······你······’小草真怕他會吃了自己。
靈魂立即換了張畢恭畢敬的臉孔,‘主人休怕,如今我已是您忠誠的僕人。’
衆草皆驚,齊齊望向靈魂腳下,那株瑟瑟發抖的小草。
小草不住揮舞它的葉瓣,‘不不不,你弄錯了,我不是你主人!’
靈魂道,‘主人,是您答應許我立身之地,是您撫慰了這顆不安的心,自今日起,您便是我的大地!我願永世爲您效勞!’
小草雙手抱頭,不敢相信。爲什麼單憑‘好吧’兩個字,就能換來這天大的美意?世上決無此先例!
‘主人,您的心意我知,您想要山頭那片陽光地帶,我替您辦妥!以表忠心!’
靈魂笑着說,一個旋身,已飄至山頭,大吼一聲,把最壯那頭雄獅提起半空,擲下了山腳。‘統統給我滾!’他瞪眼道。
看那獅羣,被靈魂這一震懾,無不嚇破膽,落荒而逃!
靈魂旋迴至小草身旁,指着那片空空如也的山頭,笑道,‘主人,如何?’
衆草駭然,呆若木雞。靈魂主人驚喜交集,像是見到了此生最最不可思議的事。
靈魂怎麼能動得了這個世界的生靈?
兩者本無任何可通之理!可小草們的眼睛分明看見,一個靈魂,跨越了生與死的界限,對一頭雄獅造成了傷害!
‘你,你······’小草指着他,聲音充滿了恐懼。
靈魂哈哈大笑,道,‘主人休怕,我亦剛領悟生命之奧秘,原來生死之間,不過一紙無文契約耳!哈,哈哈!’
‘你,你是說,你活過來了?’如果小草有人的臉色,此刻便是煞白。
‘您說我活我便活,您要我死我便死。主人,難道您還不明白,自己已行使了大地的權力?對我來說,您就是大地!’
哪怕再笨的人,此時也知道是怎麼一回事了!
小草終於明白,也終於接受了。如果一切是真,是否意味着魚躍龍門,烏鴉變鳳凰,小草命運就此改變?是否意味他們不用繼續忍受欺凌?是否意味這個世界,一場驚天動地的變革將在所難免?”
“然後呢?然後呢!”孤鴻臉色漲紅,不住地追問。
菩提長老兀自輕嘆一聲,講了將近一宿話,他已略顯疲憊。身邊幾棵瘦高遮陽樹勸他休息片刻,遲些再講無妨。但他見孤鴻神情熱切,斷無中斷之理,於是衝關切他的生靈揮揮手,整理一下思路,問孤鴻,“還記得大地偷聽到的,造物主說的一句話,說要創造一個契機,令弱者翻身嗎?”
孤鴻記性極好,當即點頭,就在菩提長老接口之際,他忽然瞪大雙眼,難以置信道:“你是說,是說‘這個’就是契機!”
菩提長老點頭。周圍其餘生靈,卻不一而同,低頭嘆息。
孤鴻瞧得奇怪,問道:“怎麼?何以做此哀傷之態?事情到底如何發展?”
菩提長老道:“適才我說的契機,距離現在已經過了兩百餘年,當年那片弱小草原,如今已成了這個世界的新主宰。那棵草與靈魂的成功結合,在當年迅速引起了一股革命浪潮,所有生靈趨之若鶩,爭先恐後與無主之魂定下口頭協議,收之爲僕,起初只是利用靈魂爲他們爭得一塊上好陽光地帶,後來發覺能力越來越大,人類所說的野心也開始在他們身上滋生並迅速膨脹,漸漸的,這羣草原之草,在權力薰陶下,日益埋沒了自己本性,開始利用靈魂之力,作威作福,橫行無忌,將看不順眼的,欺凌過他們的生物,統統趕到窮山惡水,了無生機的地方,不叫這些生物享有好陽光,享有好食物,好空氣,好水源。他們則將大好河山盡佔了去,獨自享用!以前人類在世,雖佔我們土地,砍伐無度,到底還知道我們有些用處,不至於趕盡殺絕,那時縱然心有不忿,卻也未到忍無可忍之地。這些小草倒好,大家都是植物,知根知底,知道我們在意什麼,害怕什麼,竟絲毫不顧從前庇護之情,將許多樹類迫害殆盡,比人有過之而無不及!造物主到底還是扔不下人,把人類品性全然嫁接到了草的身上!”
“你們爲何不羣起反抗?”孤鴻未見識那羣小草的威力,始終不信所有生靈,竟被小草欺凌如斯。
“反抗?”菩提長老幹笑兩聲,有點諷刺味道,“孤鴻英雄,你難道忘了,那片草原,是所有人類戰士的墳墓,也就是說,草原收服的,是一支最龐大的人類靈魂!靈魂之中,有最厲害的將軍,最有謀略的君王。我們拿什麼反抗?萬物中,最兇猛的各方野獸曾聯合起來,試圖挑戰他們的地位。畢竟人類滅亡,野獸最有資格取而代之,誰料半路竟殺出小草?換誰甘心!他們可慘了,鬥草不過,期間不知被屠戮了多少。剩下的,也早已遁走深山老林,不敢再出了!得勝的草原草更是一發不可收,驕橫跋扈益甚,我們唯恐避之不及。反抗更無從談起。”
孤鴻怒道:“真是豈有此理!”
菩提長老忽的展顏微笑,高興的說:“若非見到你,我們幾乎就此認了命。”
孤鴻微微一驚,“長老這是何意?”
菩提長老揚了揚眉,道:“禿鷹兄弟,快快出來,向我們講一講孤鴻的英雄事蹟!”
朦朧月色下,樹梢頭,傳來幾聲低哨。孤鴻瞧見幾只黑影飛撲而出,落在菩提長老身上,卻是三隻瘦小兇悍,雙眼炯炯有神的草原禿鷹。
孤鴻睜大眼睛,驚道:“我見過它們!”
三隻禿鷹左中右並排立於樹梢,最左邊那隻開口說道:“英雄記性真好!我們早上剛見過面。那時我們還在猶豫,是否要啄掉你一隻眼珠。”
中間那隻提醒道:“我們還爲啄哪隻險些打起來!”
右邊那隻道:“我們吵得正凶,忽見英雄雙手一拍,從地上拔掉了兩株小草!我的天!他們可是草原遠近聞名的‘兇殘二草組’哇!前些日子還在深山老林追殺野獸殘黨,聽說立過不少功勞來着。但我們卻看見,孤鴻英雄手起手落,眼睛都沒眨,就已將他們除掉!”
禿鷹說得激情澎湃,山頭衆生靈也突然迸發出一陣振奮人心的喝彩。
等喝彩聲稍微小了些後,左邊禿鷹繼續說道:“孤鴻英雄似乎未意識到,自己舉手投足間,做了件驚天動地的大事,我們見他身後的草原上,許多靈魂腦袋冒了出來,雙眼充滿殺氣,其中最近一位,用刀柄把英雄敲暈了!我們見勢不妙,急忙趕回向菩提長老彙報——”
中間禿鷹搶道:“是我最先提議搭救英雄的!”
“是我!”右邊那位不落下風,爭着道。
三隻禿鷹外形聲音一模一樣,誰能分辨出孰先孰後?
左邊那隻稍微老成:“誰的主意已不重要。總之,是在‘禿鷹’的建議下,菩提長老才甘冒大險,派‘鑽地鼠’去把英雄救了回來!”
菩提樹長老根部的泥土,忽然鬆動一下,土中探出兩個老鼠頭,眨着古靈精怪的眼睛,兩顆門牙在月色下閃閃發光。
“就是他們!就是他們!”三禿鷹不一而同,揮動翅膀指向地下,大聲嚷嚷道。
孤鴻心頭一動,走到菩提長老面前,趴在地上,誠懇道了句:“謝謝你們!”兩頭鑽地鼠起先還十分膽怯,見孤鴻走近,立馬縮入地內。菩提長老呵呵大笑,禿鷹則不停嘲笑“膽小鼠!膽小鼠!”
聽到孤鴻道謝,兩隻鑽地鼠中,膽子稍大那隻,再次探出頭,見孤鴻臉上掛着友善的笑,當即鼓足勇氣,跳出洞,後肢挺直,前肢叉腰,直立起來,昂首挺胸,衝樹上禿鷹叫道:“哼!還好我們去得及時,他們正打算將英雄開膛破肚哩!”此時,同伴也跳出來,助威道:“可不是!”
孤鴻又跪着給他們一揖,說了好幾聲謝。
菩提長老揮手道:“好了!孤鴻英雄,這麼多年來,從來沒有誰,能夠令草原草如此恐慌。我相信你是上天特意遣來,搭救我們這些可憐生靈的,拜託你,無論如何,也要留下來幫幫我們!”
山上目所能見的生靈,不一而同,隨菩提長老彎腰鞠躬,懇求孤鴻相助。
孤鴻急道:“有事好商量,我,我一個無名小輩,怎麼受得起各位前輩長老如此大禮!”
旁邊一棵遮陽樹‘頓足’道:“若非草原草逼人太甚,我們也不至於這樣悽苦,英雄,求你啦!”
孤鴻欲哭不得,只好硬着頭皮,“起······起碼也告訴我,怎樣才能幫得上你們吧!”
衆生靈一陣歡呼。他心裡卻涼了半截。他一向怕麻煩,膽子也不大,只求有事能避則避。避不了?那是後話。
菩提長老呵呵的笑,伸出一條枝椏,扶起他。孤鴻此時忽然覺得眼前這位老者的笑容裡,隱約有種江湖老手的狡黠。尋思像菩提這種一大把歲數的,經驗豐富的“樹”,要誘自己上鉤,委實太容易!
菩提長老笑道:“孤鴻英雄,我們希望你,喚醒大地。”
“喚醒大地!”孤鴻一聽,險些跌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