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孃親之後,陸鳴淵沒再練武,而是再次畫起了道籙。
有了第一次的經驗,想要繼續造出更多的紙人,完全不是什麼問題。
同時,突破到脫胎境之後,他還發現了血饕分身術的蛻變。
從一開始僅能泥塑小人,到現在小人的體內,開始孕育經脈和丹田,當然只是雛形而已,算不得什麼。
但他驚喜的發現,小人修煉的成果,是可以回饋自身的!
可能是因爲脫胎境的緣故。
陸鳴淵整個人可以說是脫胎換骨,連同血饕小人也一塊蛻變,吸納天地靈氣,熔鍊成武道元氣,源源不斷的反哺到丹田。
一個時辰的功夫,血饕小人熔鍊的武道元氣,就讓《血饕天隕經》的第五層增加了十點進度!
這樣一來,一天十二時辰,就能增加一百二十點。
至多兩個月的時間,他就能突破到武道第五境築爐,正式開始鑄造自己的人體武爐。
這一發現,無疑是極大振奮了他的內心。
正當陸鳴淵好奇,新的血饕分身與紙人融合會發生什麼奇妙反應,能不能爆發出武學威力的時候。
院外的樹梢上,出現了一位熟悉的白髮倩影。
“你還是真是一如既往的認真。”
陸鳴淵聽到這道清冷的嗓音,腦袋下意識一張望。
果真在樹上看到了那一襲青衣道袍的白髮女子。
“回來了?怎麼面色不太好,這麼蒼白。”
陸鳴淵臉上難得出現了一抹笑容,詢問道。
“沒事,只不過是從一位真君撿回了一命而已。險象環生,總歸無礙。”
雲清禾從樹上一躍而下,來到大殿中央的火爐前,烤了烤自己的手,敷衍回答道。
“真君?”
聞言,陸鳴淵神色詫異。
他自然知道能被稱爲真君是何等人物。
道門之中,躋身十一境的練氣士,可被世人尊稱一聲真人,初步擁有了開山立派的資格,能開闢宗門,庇佑一方水土。
而真君,亦稱大真人,乃是位於十二境的絕頂存在,能夠擁有世間獨一份的前綴,正是世俗所謂的“陸地神仙”。
身份地位,等同於天人境的武夫,甚至比大儒還要厲害一分,僅次於三教聖人、祖師人仙。
“那你是怎麼逃走的?”
陸鳴淵十分好奇。
“秘密。”
雲清禾彷彿回到了家,給自己倒了一杯熱騰騰的茶水,語氣輕描淡寫。
她眉心的那把劍,涉及到的秘密,足以毀滅一座王朝,告訴了這位青年,只有壞處,沒有好處。
“爲何你要殺陸鳴空,到現在我都還是很好奇。”陸鳴淵問道。
雲清禾端起茶水,吹了一口,細眉眯眼道:“我打小以來,無父無母,在孤兒院長大,吃百家飯,四處漂流,認識的人不多,親近的人也不多,也沒幾個親人,他動了不該動的人,就該死在我的劍下。”
“有一位欠揍的劍仙說過,修劍之人,一劍求問心無愧,二劍證大道,三劍求無敵。我的劍,爲的就是問心無愧。”
陸鳴淵聽到這,微微沉默,才知道強如雲清禾,也有這樣一段不堪回首的往事。
雲清禾扭頭瞥了一眼陸鳴淵畫的道籙,柳眉舒展,硃紅脣角勾起:
“學的挺快,倒是小瞧你了。”
得到誇讚,陸鳴淵微微一笑:“還行吧,用你送的福祿朱雀筆,恰好可以激活紙人,算是一門不錯的法術。”
見他笑的燦爛,難道不知這是自己閹割過的版本?
雲清禾鬱悶道:“只是一門簡單的法術而已,爲何你可以如此開心?”
大概是認爲兩人有些相熟了,陸鳴淵說話也沒之前那般平淡,遮遮掩掩,認真回覆,“除去我娘和外公,這全天下,能對我好的人,見一個少一個,禮輕情意重,正是這個道理。”
雲清禾聞言,饒有興致,笑眯眯道:“那這三個人裡面,我排第幾?”
陸鳴淵十分誠懇,一本正經道:“暫時排第三。”
雲清禾按住腰間劍柄,用劍鞘拍了拍他的大腿,皮笑肉不笑道:“你要感謝我,見你第一面的時候,沒有將你殺了滅口。”
陸鳴淵努力回憶起大雪坪的場景:“我記得那個時候,我還以爲你是魔女來着,所以壓根不敢救你。”
“爲什麼?”
“白髮魔女啊。”
“.....”
雲清禾捂住額頭,努力憋住想抽這個傢伙的衝動,看了一眼陳設愈發溫馨的宮殿,搖頭道:
“陸鳴淵,我發現你即使被關在這裡,也活的不錯,與世隔絕,跟外面完全相隔,倒也是一種活法。”
陸鳴淵拿起盒子裡的橘子,出神道:“是啊,活着就好了,不奢求其他。”
“人嘛,活的開心最重要,都說苦中作樂不好,可有些時候,未嘗不是一種無奈的過法,有一位大詩人不是說過嘛,人生到處知何似,應似飛鴻踏雪泥。說的就是這個道理,人的一生到處奔走像什麼呢?應該像飛鴻踏在雪地吧。UU看書 www.uukanshu.net偶爾在雪地上飛下幾個爪印,但轉眼它又遠走高飛,哪還記得這痕跡飛在何方呢,樂觀一點,總不會錯。”
聽到這番話,雲清禾反而陷入了沉思。
“人生到處知何似,應似飛鴻踏雪泥...”
想了很久,雲清禾搖了搖頭,對此她是無法感同身受的。
哪怕她這一路過來,見過了很多人很多事,高高在上的仙家弟子,肉體凡胎的平民百姓,帝王將相,妖魔鬼怪,有悲歡離合,有愛恨情仇。
有殺身成仁的讀書人,以身飼虎,放棄開山立院的資格,散去百年道行,庇佑邊境一城數萬百姓,換得一方太平。
有南方小國,在籠中小院中的前朝國主,擔驚受怕,悔不當初,把欄杆拍遍,吟一句:只是朱顏改。
有龍虎山的白衣年輕道士,獨自一人,在西荒毒障羣山之中,斬妖衛道,誓要斬盡天下一切妖。
有三巡河神,不顧天道阻攔,面對百日赤地千里的百姓,私自降雨,天理難容,爲神雷所懲,身死道消,百姓爲其佇立金身石像。
有一羣劍修,駐守在北襄魔障從生的長城上,世代鎮守關隘,境外妖魔,不敢侵犯。
有路過坑殺四十萬的古戰場亂葬崗的得道高僧,赤足託鉢,吟誦佛經,超度冤魂,功德圓滿,立地成佛。
現在,她又見識到了一幕。
有一位背影寥落寂寞的紈絝皇子,身負大罪,身邊跟隨着一名毀容侍女,卻一心向武,對未來充滿希望,要如何在冷宮渡過這蹉跎的三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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