拂曉時分,一輛華貴的馬車停在了晉王府門外,平平無奇的玄色蟒袍皇子和麪相清秀的少年從馬車上走了下來。
這清秀少年好似是皇子的跟班,衣着樸實無華,遠不及質地考究、手工精良的蟒紋長袍。
只是這位蟒袍皇子彷彿很懼怕身邊的這位少年,那清秀少年緩緩打了個哈欠,好似沒睡醒,語氣慵懶的傳音道:
“陸雲煌,你還能再明顯一點嗎?各大王府的門口眼線極多,你這副樣子,豈有半點皇室風範,誰是僕人,誰是皇子?”
陸雲煌聽到這,纔將頭顱稍微擡高了一些,忍不住回覆道:“先生爲何要我也來晉王府,其實本無所謂的,二哥本來也看不上我。”
荀玉懶洋洋道:“冒着不小風險過來,不是讓你過來逛街的,而是讓伱來幫忙的。”
“幫忙?”
荀玉再次打了個哈欠:“你以爲晉王府爲何最近如此收斂,爭奪舍利那一夜,暴露了不少無間閣的蹤跡,相當一部分高手皆已經被明燈司和三院修士押入大牢,爲了保險起見,陸光景觸發了心魔種,那些人大多身死,跟死人沒什麼區別。晉王府是安全了,可同時無間閣也自斷了諸多精銳,實力大不如前。”
“本國師再不出手,恐怕陸光景就要給理聖的那個徒弟給絆死。”
陸雲煌問道:“先生的心魔種殺人於無形,難道不擔心登聞鼓院查出端倪嗎?”
“端倪,什麼端倪?”
荀玉笑了,目光深邃道:“每個人都有心中的弱點和慾望,我只不過是將他們心中的惡放大了而已,心魔噬體,也能怪到我的頭上?”
陸雲煌好似理解了:“先生的意思是,只要殺了人,就可以說全部都是刀的錯,怪兵刃過於鋒利,與我何干。”
“聰明。只要結果是好的,採取的手段方式是惡,也無妨。”
荀玉又道:“以免八皇子和七皇子聯手,將你的好二哥絆倒,你還需要給予他一點明面上的支持,好讓對方不敢輕舉妄動。”
“我的支持.可我什麼也沒有。”
陸雲煌目光迷茫。
荀玉聽到這句話,笑出了聲。
“只要你是九皇子,你就有一切。現在沒有,不代表未來沒有,以前沒有,不代表現在沒有。”
陸雲煌聽到這一語雙關的話,若有所思的點頭。
兩人進了晉王府,叩響了大門。
門房不過片刻,便打開了門,將人請了進來。
約莫一盞茶功夫,一個俊美青年大步流星走來,目不斜視,神色從容,身旁有諸多侍從跟隨。
這些侍從,每一個身份都不簡單。
放在大炎之中,放在中土天下,都是曾經掀動一番風雲的存在。
陸雲煌即使見了不止一次,也依舊心中羨慕。
身後那位高大男子十分顯眼,手持雙刀,劍眉倒立,眼神冷冽,可身上的氣勢,明明是一位劍修。
此人名爲秦方定,乃是甲字供奉,中五品高手,昔日是大周王朝手下的沙場猛將,斬殺了諸多大炎陣前大將,前朝滅亡之後,既沒有變成大炎王朝的階下囚,也沒有投降成爲大炎新將,而是帶着殘餘人馬到了南周之地,守護幼主,可幼主難以忍受南疆瘴氣,八歲早夭,本該在南海跳崖自盡,卻被先生一句話救了回來。
陸雲煌目光挪移,看向了右邊的那位黑衣臂鎧女子。
尖刺鐵臂製成的手臂表面是錯綜複雜的符文,女子英姿颯爽,高馬尾既烏黑又修長,面容矇住,只露出了清冷眸子,露出一部分小腹和肚臍,身子苗條健美,十分具有美感。
帶着指套的玉指始終撫在刀柄之上,神情淡漠。
此人名爲影哨,也是甲字供奉,中五品高手,身世十分神秘,來自道門九天十地的扶搖劍宮,據說是修煉了禁忌劍術的存在,在與大冥聖國地府勢力戰鬥中,不顧重傷的長老,殺性太重,執意殺敵,被劍宮押入大牢,最後一個人殺了出來,斬滅不少劍道天驕,成了道門叛徒。
兩人皆是用劍好手,卻主張用刀,是爲了掩蓋自己的身份。
這些本該在大炎之中大放異彩的修士高手,如今卻成了二皇子的鷹犬,實際上,他們的主人還是眼前的這位國師。
“恭迎先生。”
陸光景沒有看前面的陸雲煌,而是先看向後面的清秀少年。 “你很迫切。”
荀玉微微一笑,看出了對方的心事。
陸光景淡笑道:“先生見笑。學生確實有諸多地方做的太過心急,不夠成熟。”
荀玉隨意掃了一眼晉王府之中剩餘的高手,已經摺損大半,搖搖頭:“你做了太多不該做的事情,也少做了很多事情,想的還是太少。”
“第一件,你不該分心招惹六皇子,不僅導致自己境界大跌,而且三皇子的尾巴還沒有收拾乾淨,他的那部分氣運,你沒有收割到手,讓他回到了京城,如今想動手,已是極難。黃袍加身之後,我本以爲你會善後,用激將之法,讓其自證清白而死。”
“第二件,四皇子雖死,卻辦的粗糙,用了我給你的心魔種,留下了許多尾巴沒擦乾淨,讓八皇子在暗中發現了你的手段,開始重點關注你。”
“第三件,舍利之爭,中了八皇子的圈套,想阻止七皇子徹底得到佛門支持,卻沒有對其他皇子留出後手,導致被暗中之人算計,誤以爲舍利在你身上,真正的舍利卻被人拿走。”
“這就是爲何,你如今落後八皇子的緣由。”
荀玉緩緩道來。
陸光景聽完,思考了很久,目光幽深,輕輕拱手:“學生受教。”
“好在尚有補救之法。”
荀玉尋了一張椅子坐下,在場之人皆是心腹,沒有什麼不能說。
“爲師這次冒了這麼大的風險,來到帝京,一邊要提防理聖和兵聖的算計,另一邊還要替你收拾爛攤子。”
陸光景卻很有信心,眼神堅毅,承諾道:“類似的錯誤,學生不會再犯。”
荀玉對此不置一詞,繼續說自己的。
“我將九皇子叫過來,是想給你分擔一些壓力,到時候你給一些人手到江陵王府,讓他進入白鹿書院,吸引一些眼球,鍍金些時日,讓陸雲卿不敢輕舉妄動。”
“否則,接下來無間閣將會被查個底朝天,面對滔天攻勢,你將無力招架。”
“眼下目標,好好應對崇文王陸雲卿,他的一舉一動,完全是手下幕僚,以及理聖的授意,想的自然比你要多。理聖學說在大炎還沒有大肆盛行,影響力有限,務必利用這一點,去否定理學,然後最應該解決的人,應該是那位兵家聖人之女。”
“人都有弱點,陸雲卿只有八歲的時候,爲師就看出來,此子十分在意身側之人,有恩報恩,愛惜羽毛,固然是一件好事,可過分在意,又會變成累贅。多跟人做做交易,除了使喚府上的人,多觀察觀察人心。”
“利用此女愛夫的心理,倒是可以做一些文章。能不能讓陸雲卿的心境出現裂痕,就看此招了。”
陸光景心情激盪,彎腰抱拳道:“先生放心。”
荀玉說的有些累了,擺手道:“新的兩撥死士探子很快就會進京,你能夠隨意使喚,我已經幫你打過招呼,大部分都是我在南周,一路過來挑選的好苗子。”
說到後面,分明是青蔥少年的相貌,卻給人一種滄桑老人的感覺。
荀玉拍了拍他的肩膀,“我對你寄予很大期望,否則也不會跟你說這麼多,能做成多少,要看你自己,關鍵時候我會出手,無需擔心理聖,只要他真身在儒廟,而非帝京,那就沒什麼好怕的。”
說完之後。
荀玉帶着陸雲煌離開了晉王府。
陸雲煌十分欽佩的開口:“先生,您還有多少後手?感覺您總是能想到很多東西。”
荀玉微微笑道:“我自己也不知道。我該讀的書差不多都讀完了,都是沒什麼意思的大道理,以後人生的樂趣,就在於此。”
“我去白鹿書院讀書,先生要跟隨嗎,還是以僕人的身份?”
荀玉搖搖頭:“這個身份出現的太久,該換了。”
他上了馬車,摩挲了一會兒下巴,笑道:“有了,可以換個夫子的身份,白鹿書院的荀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