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炎皇宮之上。
有一位老宦官腳尖一點,瞬間掠過了一座宮殿的屋脊,在空中蜻蜓點水,御風而行,如同仙人逍遙遊。
世間武人境界,抵達第十一境羽化,皆能虛空懸停,御風遠遊,意在比較,出塵之姿比擬道門練氣士毫不遜色。中五品武夫的肉身強悍程度非下七境可比,十境以下修士,一旦進入羽化武夫周身十丈之內,沒有極高品階的法寶護身,幾乎是必死的下場。
這個道理,放在練氣士和佛修之中,一樣適用。
更何況,老宦官的修爲遠不止十一境,面容有金光流轉,他眼中的一切慢如龜蝸,萬物一切都極慢無比。
一襲大紅蟒服的老宦官,飄然落在聖明宮外的廣場上,跟站在廣場中央九口龍鼎之前的兩人,打了個照面,隔着二十丈距離。
在這位老宦官出現之前,整座皇宮的地面,屋脊、牆壁都出現了一層金光,如同金色流水滾滾而動,遮蓋大地的一層薄薄金水之中,隱約之間,有真龍模樣的虛幻畫面出現,張牙舞爪,氣勢驚人。
守護大炎皇宮的這座陣法,名爲龍壁。
只不過太平盛世已久,這層龍壁已經百餘年不曾動用。
當這座陣法開啓之後,整個皇宮煥發出金色的光彩,饒是上三品,也難攻入其中。
老宦官看着眼前那兩人,微微一笑:“兩位供奉,我們又見面了。”
其中一位,面容蒼老,頭髮花白,乃是一位矮小老翁,身後有一口揹簍,看起來就跟一個漁民沒什麼區別。
另一位則是髮絲黑白交雜,模樣陰柔,眼神淡漠,身材高大纖細,不知是男是女,唯有十根手指白皙修長,指甲有一指長,極爲惹人注目。
兩位正是大炎四大供奉之二的漁夫和琴魔。
“左人仙和刀尊離去,如今正好需要二位的幫助。”
琴魔神情波瀾不驚,淡淡道:
“公公,不知陛下召我等回來,是何用意。”
“看戲。”
老宦官禮貌一笑。
“還是喜歡裝神弄鬼。”
琴魔不管不顧,身子朝前一步踏去,出現在皇宮深處,乾元殿之前,有無數禁軍把守,以及暗中拱衛的宮女宦官。
他的出現,讓周圍許多人一驚,下一秒當即動了殺心。
此人豈敢闖入陛下居所?
然而,這一縷殺機卻讓琴魔捕捉到了。
他只是冷冷一眼,五指併攏。
但是大殿之前,無數禁軍和宮女宦官都遭受了巨大的衝擊,一股無形之音涌入體內,只覺得耳膜劇震,氣血難平,不少禁軍倒飛出去,倒地後,雙耳滲出了觸目驚心的猩紅血絲。
琴魔沒有理會他們,而是在大殿門口跪下,叩首道:
“大炎一等供奉,琴魔求見陛下。”
諸多暗中觀察之人,這才鬆了口氣,原來是自己人。
短短數息功夫,皇宮邊緣,有七八道身影或懸停空中,或屹立城頭,蠢蠢欲動,只等皇帝陛下一聲令下,便會聯合出手。他們都是皇宮大內高手,自認皆是一山宗師,若非大炎國盛,豈會久居人下。
老宦官和漁夫身形閃現,慢了一些纔到。
而老宦官似乎一點也不緊張,神情放鬆,面帶笑容。
與此同時,一股巍然金龍虛影從龍壁之上升起,低頭冷冷的看着下方的琴魔,一股浩蕩之威沖刷而來。
即使閉眼,也眼角生縫。
與此同時,大炎京城的皇城和外城之間,城池夾層的廣袤區域內,大有玄機,其中有十二尊金光燦燦的金甲巨士,高達百米,雙目金光璨璨。
金剛司院寺廟之中有鐘聲響起,梵音嫋嫋,雷池道院的香爐內有紫霧升騰,香火凝聚成一張巨大的金色符籙。登聞鼓院門口的那張十丈大鼓之前,階梯石拱橋下的池水,有蛇狀的巨物流動而過,泛起陣陣漣漪。
短短數息,琴魔的元神便察覺到數道威脅,直撲心頭而來。
饒是他鎮守邊關上百年的道行,面對這股威脅,也有些捉襟見肘。
文臣武將,輔佐君王,是爲扶龍,內侍宦官供奉之流,則是次一等的附龍,雙方對於帝王龍氣皆有某種感應,像是久居在深宮聖上之旁的老宦官,長年累月服侍左右,也能沾一些福氣,有龍氣加身,境界飛撲之快,非尋常武夫可比。
大炎立國之前,滅了大周王朝,百年以來,又滅了北魏王朝,大宋王朝等多個古老王朝,立威中土,瓜分到手的龍運可謂是海量之數。
這也是爲何這些實力強大的供奉願意屈身於大炎的原因。
但最讓琴魔感覺到驚懼的是,他原本在邊關之地,聽聞聖上大限將至,身上龍運有所衰退,回來以後生了輕慢之心,如今卻發現即便是如此,聖上龍運加身後,自己也絕非可敵。
額頭一時浮現冷汗。
“是臣冒昧!”
他連忙大拜,口中高喊。
周身的一切,這才止熄。
老宦官見此一幕,心中暗笑。
接到傳喚,他上前一步,平淡道:
“琴魔供奉遠行歸來,實在辛苦,不妨先退下休息吧,陛下如今龍體告恙,不參與朝會,不見任何人,只修養身子。”
“是。”
琴魔恭敬回覆。
另一邊,晉王府。 陸光景正在查看手中名冊,一臉嚴峻之色,眉頭蹙起,大手砸向桌案,質問身前的羊鬍子儒士:
“最近加入無間黨的人,少了很多,這是爲何?”
公羊祜微微拱手道:“自從八皇子歸來後,多了一層理聖門徒的身份,加上進修回來,境界突破到了儒道第八境文宮,他也開始大肆擴招幕僚僕從,許多赴京的武人門客都投入到他的門下,因爲其麾下缺少武夫練氣士,如今大開方便之門,所以大部分練氣士和武人都跑到他麾下去了。”
“該死!”
陸光景勃然大怒。
“陸雲卿,自幼就是一個沒有主見書呆子,他憑什麼!”
公羊祜聽到此言,微微沉默。
二皇子殿下天賦甚高,實力非凡,冷靜沉穩,智謀超羣,領袖力、震懾力均遠超常人。
爲達目的不擇手段,不拘一格,殺伐果斷,宛若雷霆,這乃是他們看中的原因。
但唯獨性子上有些缺陷,眼中絲毫容不得天賦比自己高或與自己天賦相當之人。
只要看到有人比他強,或者是有勝過自己的跡象。
就會費盡心思,將對方除去,或者將對方收入麾下。
陸光景神色冰冷,咬牙道:“都怪那陸鳴淵,如果不是他,本皇子現在早該突破第八境。”
之前他距離第八境也就一步之遙。
只要問心局勝利,便水到渠成。
現在好了,導致他還掉了兩境。
只有區區第五境!
好在他同時修兩道,練氣士一脈道行,尚能支撐起來。
他微微平息怒火,強行使自己冷靜下來,思考對策。
每次他發完火,都會迅速冷靜,用心思考解決辦法,他可不能像自己那個愚蠢的大哥一樣,只會無能狂怒。
發泄發泄就得了,最重要的還是找到解決的辦法。
“陳恪那邊如何?可否將他召回。”陸光景目光沉靜道。
“只有婉拒的消息。”
公羊祜緩緩回覆。
自從陳恪一夜踏七境之後,殿下便讓他籠絡此人,務必讓其加入無間黨。
畢竟之前還是有着小小的聯繫的。
可是陳恪此人,好像心有所屬,直接拒絕了他。
“真是不知好歹。”
陸光景冷哼一聲:“真的把自己當文聖傳人了,文聖一脈的弟子,多如牛毛,他算老幾。”
公羊祜輕輕一笑道:“好在那陳恪拒絕了我等的請求,也拒絕了八皇子。”
他還是清楚,文聖多年沒有收過徒,如今破例一回,很可能會把陳恪當作關門弟子對待,雖然如今只是記名弟子,也已經展現出不俗的氣象,日後地位提升,是遲早的事。
“此人不能爲我所用,日後有大患,必須除掉。”
陸光景目光陰冷的吩咐。
“遵命。”
公羊祜拜了拜,安慰道:“殿下年紀輕輕也是七境之身,何必擔心,只需交給屬下便是,就無需勞煩殿下設局。”
他清楚殿下的這些修爲從何而來,乃是掠奪而來,所以爲了不必要的風險,有些事情,還是他們去做比較好。
“陳恪此人怕是跟六皇子陸鳴淵有不小的關係,之前暗哨在王家府邸之前,看到了此人的身影。”
陸光景聽到這個名字,五指捏緊,目光一眯:“又是陸鳴淵!”
自從上次問心局之後。
陸鳴淵已經成了他的心結。
一日不除,寢食難安。
但眼下不妨先針對陳恪動手,看是否能斷其一臂。
公羊祜再拜道:“不管怎麼說,陳恪也是文聖弟子,身後有文聖庇佑,若真要動手的話,還需要先生出手。”
陸光景點頭同意了。
“可以。文聖的修爲,比較先生,應當差不多的。”
“兩人恰好有世仇,先生主張性惡論,文聖主性善論,正巧能彌補先生的文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