縱觀全中國,最合適煤鐵聯營的地區就是東北,也就是本溪,鞍山,撫順等地,煤鐵資源豐富,而且品味極高,開發價值很大。也就是這裡孕育了後世中國重工業的基礎,張廷蘭自然不會不知道,他早就將目光放在了這裡。
不過他的動作已經晚了,在日俄戰爭期間,就已經成立了本溪湖煤鐵公司,在鞍山一帶也在進行非法的勘探工作,而且日本人在前不久還通過於衝漢,向老張提出要求,希望開發鞍山的鐵礦資源,要建立鞍山制鐵所,這也就是昭和制鋼所的前身。
日本人對煤鐵資源已經流露出了瘋狂的野心,張廷蘭清楚的知道這一點,作爲一個急速工業化的國家,對鋼鐵的需求是相當驚人的,偏偏日本列島又沒有辦法提供,日本人自然就會把目光放到東北。
偏偏張廷蘭也一直希望建立起屬於奉天自己的重工業體系,沒有鋼鐵作爲支撐,就沒有現代化的軍隊,因此將屬於奉天的資源,納入到自己的囊中,是張廷蘭一直以來的目標,雙方在這個問題上可謂是針尖對了麥芒。
當張廷蘭提出要煤鐵公司的股份時候,不只是大倉喜八郎,就連失田都坐不住了,他們把眼珠子瞪得老大。老張這個軍閥不要槍,不要炮,甚至也不要錢,卻盯着鋼鐵公司,這不得不讓失田感到心驚肉跳,張作霖的眼光竟然毒辣到了這種地步麼!
“張桑,煤鐵公司的股份分派是我們同前清商量好的,不容更改,而且這也不是大倉先生能夠決定的,日本政府絕對不會同意的。”
“失田先生,你怎麼這麼快就忘了自己說什麼了啊。你不是對如何解決沒有意見麼!請問本溪湖煤鐵公司的股份是在日本政府手裡,還是在大倉的手裡?”
“自然是在大倉先生的手裡,但是本溪湖煤鐵公司的產品要供應日本的軍事需要,目前中日雙方各佔據百分之五十的股份,已經是帝國最大的讓步,你們不要癡心妄想!”
張廷蘭冷笑了一聲:“您說的是產品供應問題,和公司股權沒有關係,就算是我們奉天方面掌握了控股權力,我們一樣要賣給日本人。”
張廷蘭說的沒錯,暫時奉天還沒有消費大量鋼鐵的能力。依舊要賣給日本人。但是不代表未來就沒有,只要把控股權拿在手中,日後就可以主導經營策略,當然這種話張廷蘭是不會說出來的。
“不管如何,本溪湖煤鐵公司涉及到了日本的國家利益。已經超出了我們約定的範疇,請你們更改條件。”
“只要涉及到日本利益。你們就如此霸道。那你們派遣殺手,暗殺中國的封疆大吏,豈不是宣戰行徑麼?”
“暗殺和日本政府無關!”
“好一個無關,伊達順之助是不是日本的現役軍官,兇手裡面有多少人在軍隊之中效力,如果日本方面不介意。咱們就公佈出去,看看國際上怎麼看,會不會認爲日本政府是無辜的!”
面對張廷蘭的厲聲質問,失田氣勢也弱了下來。他雖然說是和日本政府沒關係,實則沒有軍方的默許,伊達順之助這些人也不敢這麼胡作非爲,說到底他們代表的就是日本官方的意志。
張廷蘭一看失田氣勢減弱,又繼續說道:“失田先生,如果日本官方堅持介入我們和大倉的交易,那奉天方面只能公佈出去事情真相。如果你們能保持克制,我可以保證,這只是股權的變化而已,絕對不會影響到日本方面的利益,相反我們還可以擴大鋼鐵廠規模,和你們展開更深入的合作,雙方互利共贏,何去何從,就看你們日本人的智慧了。”
失田臉色鐵青,死死的盯着張廷蘭,惡狠狠的說道:“你這是在要挾日本政府,你就不怕我們的報復麼,日本皇軍隨時都能殺到奉天,將你們全都碾碎!”
張廷蘭看着失田,他心裡頭並不擔心,俗話說咬人的狗兒不露齒,現在失田叫嚷的這麼兇,肯定沒有做好戰爭的準備,不過是嚇唬人而已,既然說到嚇人,張廷蘭也不會客氣的。
“失田先生,小小的奉天肯定打不過你們堂堂的日本帝國,我們也不會以卵擊石,你們打過來,我們只能逃走。”說到這裡,張廷蘭臉上露出一絲冷笑:“幾十萬,上百萬的難民都會往北走,涌到俄國遠東地區,那時候俄國遠東必定會陣腳大亂,甚至俄國也會大亂,整個東線戰場都會亂起來,我想作爲協約國的一員,日本人不會願意看到這一天吧!”
在座的衆人萬萬沒有想到,張廷蘭竟然會想出這麼一個匪夷所思的主意,日本人打我們,奉天不是想着對抗,反而是破罐子破摔,去擾亂俄國。
看起來瘋狂透頂,但是這番話的確很有威懾力,沒有了東線的牽制,說不定德國就能夠快速席捲英法,到時候世界格局都會發生劇變,日本人也的確承受不起這種後果,而且英法兩國也不會冒這個風險的。
失田被氣得直哆嗦,用手點指着張廷蘭,從牙縫裡面擠出了一句話““你這是在耍無賴!”
“面對殺人犯,我們用什麼手段都是正當的!”
失田頓時語塞,呆坐在了太師椅上面,不過他的腦子裡面卻在瘋狂的轉動,究竟該不該交出控股權,這個問題的確是太難決斷了,煤鐵是日本的命根子,沒有了充足的鋼鐵,日本還怎麼造槍造炮,怎麼建造龐大的戰列艦。
可是不答應,張作霖把手中的證據公佈出去,日本政府馬上就會面臨一場空前的危機,後果難以預料,這實在是太難選擇了,失田痛苦的閉上了眼睛,一語不發。
張廷蘭將目光又落在了大倉喜八郎的身上,冷笑道:“大倉先生,你經商多年,不會不瞭解,一個商人最重要的就是信譽,如果有人知道了你背後專門幹買兇殺人的勾當,你說什麼人還會和你合作,你還怎麼在商界立足?”
大倉喜八郎的腦子早就亂了,身爲一個富可敵國的財閥,大倉的想法和失田還不相同,如果張作霖把罪證公佈出去,不管日本政府如何應對,有一點是可以肯定的,那就是大倉必定身敗名裂,甚至萬劫不復。
畢竟一個川島浪速充當替罪羊,分量還太輕了,他多半也逃不了,所以擺在大倉面前的不是同意不同意的問題,而是割肉還是掉腦袋的選擇。
想清楚這些之後,大倉喜八郎咬着牙說道:“本溪湖煤鐵公司的股份可以商量,但是絕對不能讓給你們百分之二十,而且你們必須簽訂一個銷售協議,保證產品優先提供給日本軍用。”
大倉此話一出口,張廷蘭臉上就露出了一絲笑意,終於攻破了一個缺口,從頭建立一個鋼鐵廠,不只投資巨大,而且還需要合適的選址,還要人才培養,林林總總弄下來,沒有幾年的時間,根本做不到,現在已經是時不我待了。
如果能趁着這個機會拿到控股權力,在利用股權穩紮穩打,讓本溪湖煤鐵公司能爲我所用,毫無疑問就是一條最好的捷徑,尤其是這個工廠也傾注了日本人的心血,用日本人建立的工廠,掉過頭打日本人,這天底下就沒有這麼舒心的事情了。
“銷售協議可以籤,但是期限必須限定,不能超過五年,價格也要參考市場價,至於股份麼,可以減到百分之十八。”
大倉把腦袋搖晃的如同撥浪鼓一般,他目前控制着百分之五十的股份,讓出了百分之十八,就等於是三分之一了,他哪能同意啊。
“百分之十五,這是最後的底限,不然咱們的交易就沒法談下去了。”
大倉喜八郎一時間也陷入了進退兩難之中,突然間失田開口了:“一兩個百分點有商量,一二十個根本不行,你們休想趁火打劫。”
“好,就按照失田先生所說,我們只要百分之一的股份,咱們成交了!”
失田頓時目瞪口呆了,他從來沒見過這麼談條件的,剛剛還死死咬着,說百分之十五是底限,怎麼轉眼之間就成了百分之一,這讓誰都措手不及。
其實在張廷蘭看來,別說百分之一,就是百分之零點一也可以,因爲這意味着絕對控股權力,原本雙方勢均力敵,日本人掌握管理層,還控制銷路,等於是把工廠變成了自己的,可是一旦這一個百分點的股權發生變化,奉天政府就是工廠的當之無愧的主人,以後如何發展,就不是日本人說了算的事情了。
從這個角度來說,張廷蘭要的只是一個先機而已,至於多少利益,還真沒看在眼裡,按照中日合辦的時候,百分之一的股份不過兩萬大洋而已,現在最多也不過五萬大洋,爲了這點錢,似乎不值得這麼爭搶。
但是這背後的含義卻是五十萬大洋,甚至五百萬也換不回來的,因此張廷蘭還是十分滿意。失田和大倉喜八郎此時的臉色都極爲難看,失田還有心否認,可是也找不到理由,另外他對於這個百分之一的含義,也不是很清楚,因此就有些錯愕。
反倒是張廷蘭繼續笑道:“我們做出了這麼大的讓步,還希望日本方面能提供一些貸款纔是,我看暫定五百萬吧,當然了這些錢我們也不會亂用,全都用來採購日本機器,引進日本技師,不知兩位以爲如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