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作霖提出暫停半年軍餉的主意,段芝貴臉上的顏色瞬間變了幾變,他倒是希望弄到錢,但是也同樣知道軍隊的那些丘八大爺不好對付,要是半年拿不到軍餉,這幫人肯定會鬧起來,到時候自己能不能抗住,就成問題了。
“雨亭,貿然停了軍餉,只怕士兵們會鬧事,這又到了年關,是不是有些不合適?”
老張心中暗笑,這位段殿下還沒糊塗透頂,他笑着說道:“上將軍擔心的很對,不過張某已經從銀行拆借了一部分,另外前段時間剿匪,又搜到了不少贓物,我能保證部下半年之內安安穩穩,這段時間足夠陛下剿滅叛匪了。”
聽着老張的保證,段芝貴眼珠轉了轉,在地上又轉了兩圈,然後說道:“難得雨亭有這個心思,我想陛下也會知道你的忠心的。”
看到段芝貴同意之後,張作霖也告辭離開,他也要進行佈置,其中最主要的就是聯絡馮德麟,讓他跳出來,按照兩人的約定,主動驅逐段芝貴。老馮此時說實話還有些猶豫,最主要的就是戰局還不夠明朗,畢竟袁世凱氣勢洶洶的派出大軍南下,蔡鍔究竟能不能打贏北洋,誰心裡也沒譜。
如果這個時候貿然行動,等到老袁收拾了蔡鍔,轉回頭還不找自己麻煩麼!老張爲了堅定馮德麟的倒段決心,又派出了孫烈臣,親自去和馮德麟聯絡,堅定馮德麟的信心。
就在老張暗中動手腳的時候,段芝貴果然將奉軍的軍餉暫時扣下了,他扣下的不只有二十七師和獨立旅,還包括了二十八師,以及吳俊升的騎兵旅。按照段芝貴的想法。既然張作霖答應約束部下,那所有奉軍就都在範圍之內,畢竟他是奉天的都督,但是段殿下卻是想錯了,這不過是老張故意挖的陷阱而已。
段芝貴把軍餉扣了下來,二十七師和獨立旅還好,老張早就發現了充足的餉銀,根本不在乎這點錢,可是正等米下鍋的二十八師士兵可不幹了,紛紛找到了馮德麟。
老馮已經被孫烈臣說動了。現在一看機會終於來了,他當即把手下的幾員大將都召集了過來,汲金純,闞朝璽,張海鵬等人圍坐在馮德麟的周圍。
“小段扣下來咱們的軍餉。大家說說給怎麼辦吧?”
“師長,沒有什麼好說多。打他孃的。段芝貴這個傢伙到了奉天,就四處搜刮地皮,他把自己的腰包裝的滿滿的,結果卻不給別人分一點,這這種混蛋就應該教訓他。”
闞朝璽率先說話了,這傢伙綽號叫闞大刀。武藝好下手黑,堪稱馮德麟手下的第一悍將,他是極力主張強硬。
“師長,我看和段芝貴用強恐怕不妥。段芝貴不可怕,可怕的是袁皇帝,人家當上了皇帝,手中實力龐大,咱們找他乾兒子的麻煩,我怕老袁會不滿啊。”說到這裡,張海鵬看了一眼馮德麟,然後又說道:“師長,我覺得這次張作霖沒安好心啊,他鼓動您動手,就是想讓你當出頭鳥。”
馮德麟面色嚴峻,其實他也有這種擔心,張作霖奸猾無比,從他後來居上,爬到了都督的寶座就可以看出來,就算驅逐了段芝貴,能不能達成目的,還在兩可之間啊。
老馮拿不定主意,手下干將又各執一詞,他只好把目光放在了汲金純的身上,希望他能拿出一個主意來。
“師長,海鵬大哥的顧慮很有道理,對於張作霖也的確該防備。只是我們現在的處境不允許瞻前顧後啊,就算袁世凱能消滅蔡鍔,恐怕也要一段時間,他根本沒有精力管奉天。另外張作霖已經坐上了都督的寶座,如果拖延時間長了,位置穩固下來,咱們就什麼都拿不到了。”
汲金純的話都說到了馮德麟的心裡,的確如此,他已經晚了張作霖一步,如果不冒險行動,往前衝一步,自己就永遠都沒有翻身的日子了。
馮德麟又想了想,終於下定決心要冒險一搏了,他猛地一拍大腿,然後下令:“馬上召集弟兄們,咱們到奉天找段芝貴的麻煩。”
老馮下了命令,二十八師就調動了起來。其實歷史上馮德麟也是和老張一起密謀驅逐了段芝貴,老馮依舊唱的黑臉,老張唱的紅臉。不過口號有些不同,原本要比現在晚了三個多月,那時候老袁稱帝已經宣告失敗,因此老馮喊出的口號是奉天人自治,懲辦帝制禍首。
現在由於勝負還沒有確定,老馮只是打出了要餉的旗號,一共點齊了馬步軍五個營,向奉天進發。馮德麟帶着軍隊氣勢洶洶的來到了奉天,一場風波危機又出現了。
由於有了老張的暗中配合,馮德麟直接帶着人馬就衝到了巡閱使府,和段芝貴的衛兵就對持了起來。段殿下此時剛剛得到袁世凱的嘉獎,心裡正在高興呢。
自從蔡鍔等人宣佈獨立之後,滇軍北上四川,東出貴州,兩路大軍連戰連捷,北洋軍節節敗退。
其實戰場上能打得這麼順利,並不是滇軍多能打,而是北洋軍全都有意放水了,前線的士兵一看滇軍衝了上來,全都朝天開槍,然後將彈藥主動推到溝裡,他們撒腿就跑,北洋兵無戰心,讓蔡鍔白白撿了一個便宜,滇軍越打越順利,很快就進入了四川腹地。
戰火很快燒遍了整個西南三省,老袁也因爲手下離心離德愁白了頭。偏巧這個時候段芝貴獻上一筆軍餉,幫助老袁剿匪,袁世凱還是很高興的,看來這個乾兒子還是不錯的,老袁還發了一份嘉獎的電報。
段芝貴正高興的,忽然就有人報告,馮德麟帶着大兵衝到了奉天,正往他的府山趕來呢。段芝貴頓時就手腳發麻,對於這幫土匪出身的傢伙,段芝貴是既恨又怕,他們鬧起來不管不顧。能把天都捅出一個窟窿。
“馮德麟是發瘋了麼?他爲什麼要來鬧事?”
手下人也是極爲驚恐:“上將軍,他們是來討要軍餉的,說您要是不給軍餉,他們就要在您的帥府裡面過年!”
段芝貴一聽腦袋嗡的一聲,就大了好幾圈,他對着手下人喊道:“快去,你們快去找張作霖,問問這個傢伙,他不是保證安撫住奉天的軍隊麼,怎麼還來找我的麻煩!”
段芝貴剛把手下人打發走。這時候府門外面就傳來了一陣陣的喊叫之聲,亂七八糟的,全都讓段芝貴出去見面。段殿下也知道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只好硬着頭皮來到了府門外。
帥府大門敞開。段芝貴在警衛的保護之下,走了出來。他一眼就看到了領頭的馮德麟。
“馮師長。你眼裡還有沒有我這個巡閱使,還有沒有陛下,你帶着這幫人跑到我的府門外,你這是想造反麼?”
馮德麟乃是老江湖,纔不會被段芝貴幾句話就嚇唬住,冷笑了一聲:“上將軍您別急着扣大帽子。我忠於陛下,也不想造反。只是我能忍住,我手下這些弟兄的肚子忍不住,誰都是拖家帶口。提着腦袋打仗,結果到了年關,連軍餉都沒有發下來,您說我們改怎麼辦?”
“國事維艱,蔡鍔叛匪還在作亂,你們就不能體諒一下國家的難處麼?只要過了這段時間,陛下一定不會虧待大家,給大家雙倍,不,是四倍的軍餉,彌補大家的損失。”
“上將軍,我們現在就等米下鍋,要是按照你的說法,弟兄們早就餓死了,您發多少軍餉,都只能放到墳頭了!”
“對!馮師長說的太對了,我們現在就想要軍餉,老婆孩子都等着呢!”
馮德麟說完之後,他手下的士兵也跟着喊了起來,五個營的士兵,足足有兩千多人,全都對段芝貴怒目而視。
段芝貴也感到了強大的壓力,這幫人手裡都拿着傢伙,如果誰手指頭一動,只怕自己的腦袋就要沒了,段芝貴強壓着怒火,對馮德麟說道:“馮師長,張雨亭的部隊能忍受,別人的部隊也能忍受,偏偏就你們二十八師出事,你這是什麼道理?”
“上將軍,如果您把二十八師放在奉天,我們也不愁吃喝,可惜,我們在那個鳥不拉屎的地方,弟兄們就指着這點軍餉活着,你要是拖欠了,就等於要了我們的命。”
正在說話之間,突然在士兵隊伍後面傳出了一聲槍響,段芝貴原本還壯着膽子,聽到這一聲槍響,頓時魂飛魄散,雙手抱着腦袋,一下子就蹲在了地上,他的那些警衛也全都如臨大敵,紛紛舉起槍。
二十八師的士兵也不含糊,紛紛端起來槍,同這些警衛對抗起來,雙方明顯不是一個數量級上面的。很快雙方就弄明白了,這不過是一個士兵走火了而已,虛驚一場,但是段芝貴也驚出了一身冷汗。
“馮師長,我同意了,給你們發軍餉,十萬元大洋。”
“您這是打發要飯花子啊,這麼多年下來,年年拖欠,算起來也有百萬以上,您怎麼也要發一半啊!”
段芝貴咬了咬牙,然後說道:“馮師長,實不相瞞,我已經把錢先給陛下了,這些還是掏的我自己的腰包,我給你們二十萬元,再加上十萬擔糧食,你們看如何?”
馮德麟想了想點點頭,說道:“上將軍我們就在城外校場等着,您把東西送去,我們自然老老實實回北鎮,您要是不送,這幫弟兄性子都有點野,做出什麼不好的事情,馮某人可約束不住。”
段芝貴忍着滿腔的怒氣,點了點頭,馮德麟終於帶人暫時撤走了。
“老馮這個人什麼都好,就是貪小便宜,現在段芝貴答應出點小錢兒,他就要往後縮一下,這是要壞事啊!”張作霖笑着說道。
從馮德麟發兵,張作霖就一直在關注着,他以爲老馮會直接衝擊巡閱使的府邸,將段芝貴趕走。那時候老張正好出面,救下段芝貴,把局勢穩定下來。結果沒想到老馮竟然又退縮了,手下人已經告訴了老張,段芝貴拿出二十萬大洋,外加十萬擔糧食,就把馮德麟打發了,讓老張頓時有種一拳打在棉花團上面的感覺。
“七大爺,馮大爺只要起兵就足夠了,有些事情不是他能控制的,這就叫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啊!”
“廷蘭,又有什麼壞主意了?”
“七大爺,段芝貴答應拿出十萬擔糧食,我們就從這上面下手,我已經安排人手,把糧食給換了,您說二十八師的士兵看到糧食都是腐爛變質,連牲口都不吃的東西,您說他們會怎麼樣,老馮又會怎麼樣?”
說到這裡,張作霖和張廷蘭兩隻狐狸都露出了得意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