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張廷蘭回奉天之後,老張就已經派人調查究竟是誰寫的文章,這個工作沒有什麼難度,很快就把目標放在了這個黃老師的身上。
而且王永江到了遼陽之後,也不斷髮回各種消息,從王永江的報告之中,張作霖他們得知了黃家是遼陽最大的地主,又是最大的糧商。而這位黃老師另一層身份就是黃家的二少爺黃觀。
這一次在受災之後,就是黃家極力堅持收地租,其他地主纔不得不跟進的。其實這些地主之中並不全是惡人,只是當大多數地主都照常收地租時,結果你不收取,你和別人的差距就會變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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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再出現災害或是匪患,你的實力弱,就很有可能挺不過去,被打回原形,再度成爲別人的佃農。因此爲了不被別人吃掉,其他地主也不得不跟着收取地租。
其實這就是階層和個人的差別,有些人或許人品德行都不錯,但是他們做事都是從自己的階層利益出發的,一旦受到侵害,這些人就會向瘋狗一樣,不顧一起,沒有下限的反撲。
就拿張廷蘭在北大的發言來說,那些學者未必就不明白是非對錯,但是他們爲了自己階層的利益,就不得不站出來痛罵張廷蘭,明明是在胡說八道,但是偏偏要裝成振振有詞。
黃觀也是如此,他寫文章挑動學生遊行,也是爲了家裡考慮,王永江上臺之後,就打出了清丈田畝的旗號,特別是清丈田畝,簡直是衝了黃家的肺管子,作爲遼陽最大的地主地主,他們家藏匿的土地最多。
一旦清丈田畝。他們納稅也最多,另外王永江這次到了遼陽之後,首先安撫亂民,然後就把矛頭放在了那些囤積居奇的糧商和無良地主身上,黃家的壓力驟增。
黃觀念過大學,在奉天教育界也算是一個名人,經常在報紙上發表文章,也是小有影響力的人物。爲了緩解家族的壓力,他就想到了一個圍魏救趙的主意,就是煽動學生遊行。給奉天政府添亂,分散精力。
而且黃觀覺得以往的遊行都十分順利,奉天政府並不敢下手,因此這個傢伙就有恃無恐了,不過他打錯了算盤。這次老張不只正面接招了。而且還把他給抓了過來。
面對張廷蘭的質問,黃觀雖然害怕。但是也清楚。這時候絕對不能服軟,因此將腦袋晃得和撥浪鼓一樣。
“我黃家耕讀之家,而且我早年就外出求學,家裡的事情我一點都不知道。至於說搬弄是非那更是無稽之談,我黃某對自己寫的每一個字都能負責,你們奉天政府的醜事瞞不了別人。你們要是敢抓我,就不怕這天下的輿論麼?”
黃觀到了這個時候,還是一副滿不在乎的模樣,他是吃定了政府不敢對文人下手的弱點。北洋軍閥有種種問題。但是幾乎所有人都十分尊重讀書人,就比如章太炎痛罵了袁世凱,最多被老袁軟禁在北京,而且還是好吃好喝,和養老爺子差不多。
“黃老師,你太讓我們失望了。”這時候楚明遠突然大聲說道:“我們已經看了奉天政府的公文,根本沒有像你說的那樣不顧老百姓死活。”
黃觀由於心中驚恐,並沒有注意到楚明遠等人,現在一看四個學生站在不遠處,其中還有他的侄子,而且一個學生還在指責他,頓時讓黃觀臉上變顏變色。
“你們幾個怎麼進來了,難道是他們抓了你們不成?”
“二叔!”黃勝雖然也伶牙俐齒,但是一見到黃觀都被抓了進來,心裡沒了底,臉上全是驚恐之色,他不住得衝着黃觀搖頭。
楚明遠滿不在乎地說道:“我們不是被抓進來的,張大帥答應讓我們進帥府,看看他們的文件,瞭解事情真相。我發現您說的並不對,遼陽的民變是因爲地主不顧老百姓死活造成的,根本不是奉天政府搶了老百姓的糧食,你在撒謊!”被自己的學生公開質疑,黃觀臉色鐵青,頭上青筋的暴露出來。
他勉強壓了壓怒氣:“楚明遠同學,你太天真了,以爲見了幾份公文就能分辨出真假麼?這些東西都可以僞造,唯有一樣僞造不了,那就是奉天政府向日本出口糧食的事實,日本發生米騷動,他們就抓緊時間巴結日本,這樣一個奴才政府,他們的話還可信麼?”
老張和手下的一干文武都坐在一邊,他們算是見識了這幫讀書人的狡詐和詭辯,張景惠控制情緒的能力最差,一聽黃觀罵他們是奴才,張景惠霍然站起,一下子掏出了配槍,就要槍斃了黃觀。
黃觀這個傢伙心中也害怕,他面對的都是一幫土匪,如果真把他給斃了,可沒處說理啊。不過黃觀也清楚,這個時候更不能服軟,因爲一旦退縮,承認了煽動學生的事情,他的名聲就臭了,那比殺了他還難受,因此他一定要咬牙撐住。
“他想當禰衡,俺老張還不想當黃祖呢。”張作霖充滿霸氣的說道:“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想扣屎盆子沒那麼容易。”
老張說完之後,張廷蘭讓人將奉天對日本出口的賬目拿了過來,擺在了楚明遠等人的面前,賬目上清晰的顯示今年的糧食出口雖然比去年多了二十萬擔左右,但是糧食平均價格卻比去年高了一成,尤其是奉天政府組織出口的那部分,售價更高。
“同學們,事實很清楚,就算奉天政府不向日本出口,日本人也可以通過滿鐵株式會社收購糧食,而且他們的價錢更低。奉天政府將這項工作接管之後,已經提高了收購價格,爲老百姓爭取了實惠,不只沒有出賣國家利益,而且還是在奪回利權。”
正在此時,老張派去搜查黃觀住宅的人也回來了,從黃觀的書房之中翻出了一堆往來的電報和信件,其中就有不少黃家近期聯繫的信件。主要討論的就是清丈田畝的問題,語言之中滿是對奉天政府的怨恨,他們不惜用最惡毒的語言進行詛咒。
這些證據擺在了面前,楚明遠等人對黃觀的盲目崇拜幾乎徹底崩潰了,剛纔黃觀還說家裡的事情一點都不知道,現在就有這麼多的電報書信,證明他在說謊,還讓別人怎麼相信他的話。
黃觀的氣焰也被壓了下去,張廷蘭衝着他笑了笑:“黃先生,事情還沒完呢。我再找幾個人讓你見一見。”很快又有人帶來了十來個人,其中包括幾家報社的編輯,還有幾個寫文章支持黃觀的文人。
他們來到帥府之後,全都戰戰兢兢,驚恐不安。以往這種謾罵政府的文章也不少。不過政府往往不敢採取行動,即便是採取行動。也會有人提前通知他們。沒有什麼危險。
可是他們不知道,由於有了張廷蘭的幫忙,老張手中的實力遠比其他人更加雄厚,因此抓幾個人一點問題都沒有,現在這幾個難兄難弟碰到了一起,互相看了看。眼神之中全是震撼。
在這種局面之下,很快有人挺不住了,幾個文人先後承認是黃觀主動找到了他們,讓他們幫忙寫文章。他們全是一時糊塗,沒有仔細思考。那幾位編輯也紛紛把責任推到黃觀身上,說是他打招呼的。
事情到了這一步,楚明遠等人都清楚了,學生們就是被自己的老師利用了,稀裡糊塗的發動了遊行。現在他們想起來都有些後怕,要是老張盛怒之下,對他們動粗,只怕又有不少學生會受傷,甚至死亡都有可能。
他們的尊敬的老師竟然一點都不在乎學生的生死,簡直是讓人失望透頂。
“你們不能找我,凡事都要講究證據,你們說我煽動學生遊行,我的動機是什麼,難道是吃飽了撐的?”
“黃先生,你不用着急,我們不會這麼草率的給你定罪的。實話告訴你,就在幾個小時之前,王永江廳長已經下令對囤積居奇的無良商人進行逮捕,我想這會黃家人可能都在大牢裡面呢!”
黃觀聽到張廷蘭的話,就好像一下子掉到了冰窟窿一般,皮之不存毛將焉附。沒有了老家的支持,他又怎麼過舒舒服服的日子,而且家裡人只要把他供出了,有了十足的證據,他註定就要身敗名裂。
就連那個乾瘦的黃勝聽到抄家的消息之後,也渾身發軟,癱倒在了地上。
張廷蘭轉過身又對着楚明遠等人說道:“三位同學,我想你們該明白是怎麼回事了吧?”
“明白了,我們都被利用了!”楚明遠將頭低了下來,今天的事情對他是前所未有的打擊,失去了學籍並不是最痛苦的,讓他無法接受的是從前的所有觀念都崩潰了。
老師不再是那個誨人不倦的憤世嫉俗的榜樣,而是爲了自家的小算盤,就毫不猶豫利用學生的卑劣小人。而他們自詡爲正義的代表,現在卻發現自己是在助紂爲虐,顛覆性的現實,徹底改變了他們對這個社會的看法。
“我已經說了,要開除你們的學籍,這一點懲罰絕對不會改變。不過我們馬上準備成立一個善後小組,前往遼陽,同時也要處理黃家的案子,你們可以隨同前往,多看看,多想想,或許會有收穫,當然你們也可以不去,一切隨便。”
張廷蘭交代了兩句之後,就讓人把黃觀等人全都帶了下去,然後他對張作霖說道:“七大爺,永江先生已經對囤積居奇的地主採取了行動,?不過我估計要想讓將近十萬缺衣少食的災民度過寒冷的冬天,只怕很困難!”
“是啊,遼陽本來就遭了災,然後又出了民變,這些老百姓能不能熬到明年開春,誰也說不準啊,按照以往就是開粥廠,讓老百姓能有一口稀粥活命吧。”
張廷蘭搖了搖頭:“七大爺,舍粥其實就是畫餅充飢,是在讓老百姓慢慢走向死亡。大冷天,災民們連禦寒的衣物都沒有,每天喝一頓粥,除了身體特別好的之外,老弱婦孺有誰能夠捱過去啊。舍粥不是在救人,而是讓災民看到一點希望,而不去鬧事,不過這點希望終究是渺茫的,一個冬天下來,至少有三分之二的人會喪命,他們到死都不會明白,正是那些粥要了他們的命。”
張廷蘭毫不留情的戳穿了舍粥的虛僞,然後說道:“這種救災方式堅決不能再用,我建議採取以工代賑的模式,把災民當做勞動力,然後用來抵押,向銀行獲得貸款,然後用貸款安置這些災民,等到明年開春,我們就組織他們屯墾種地,五年之後還清貸款,他們又是自由之身,還能獲得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