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是什麼人?憑什麼抓我們?”
面對着洶涌而入的北洋士兵,這些商人都有些傻眼了,劉書成率先站了出來,他和張廷蘭合作最早,隱隱的已經成爲了奉天商界的領袖,面對突如其來的情況,他不能不站出來。
“諸位都別害怕,兄弟是段上將軍派來的,不是山賊土匪。上將軍聽說大家都是奉天的商界名人,手上都有銀子,因此想讓大家掏點錢,也沒有什麼大事,咱們袁大總統想當皇上,大家難道還不表示一下麼,爭取做一個從龍功臣,以後說不定還能成爲皇商,那可是前程似錦啊。”
在場的衆人一聽是要錢,頓時滿臉都是苦色。這些年奉天的商人就在夾縫之中生存,雖然東北物產豐饒,潛力巨大,但是由於各方壓榨,商業發展很緩慢。
尤其是一旦出現了什麼變動,家產豐厚的商人就會首當其衝,從清末開始,每次出點大事,商人就要被勒索一次。到了現在,這些商人都已經習慣了。
“老總,有什麼話好說,我們都是正兒八經的商人,您拿着黑乎乎的槍口,指着我們,真有點害怕。您不是要錢麼,說個數目,我們商量一下!”
“算你老小子明白事理,先交出二百三十萬元,少一個子都不行!”
負責此次行動的是警衛團長呂林,這傢伙也是北洋的老人,這次保着段芝貴一同到奉天,本來以爲到了奉天,天高皇帝遠,他們能夠隨便撈點,哪知道段芝貴也是個不會做人的傢伙,他四處撈錢,卻不願意分給手下人。
這一次段芝貴開出的價碼是二百萬,呂林擅自加了三十萬,這也算是自己動手,豐衣足食。
劉書成等人一聽這個數目,頓時就嚇傻了,二百三十萬真不是一筆小錢,而且聽這個意思這還只是一個開頭,接下來還說不定多少呢,他們一個個頭都大了。
這些人家產都不少,但是很多都是不動產,尤其是這一次北市場開發,他們不少人把流動資金都壓了進去,手中的現錢真的不多了,根本拿不出二百多萬。
劉書成也清楚大家的狀況,他苦着臉說道:“老總,您看能不能少點,我們實在是承受不了!”
“別廢話,讓你們拿錢,是擡舉你們。敬酒不吃吃罰酒,老子手上的槍可不是吃素的!”
劉書成一見對方這個態度,就知道說情是不行了,當然拿錢更不行,爲今之計只有一個字,那就是拖!
“老總,這筆錢不是小數目,您能不能讓我們大傢伙商量一下,另外我們也要四處調集資金,因此您看能不能讓我們的小夥計出去跑一跑!”
“老小子,你挺狡猾啊!”呂林一臉的獰笑:“是想通風報信吧?隨便!大爺不怕,我告訴你,段上將軍,袁大總統就是我們的靠山,你只要想混下去,就給我老老實實的交錢,刷什麼花招都沒用!”
“老總,您誤會了,的確只是通知家裡和賬房一下,調用資金!”
呂林輕蔑地點點頭,他根本不相信幾個商人能折騰出什麼花樣來。不過也只允許他們的夥計離開,這些商人還是老老實實的被扣着吧。
“劉老哥,您看該怎麼辦啊?”
其他人都憂心忡忡的看着劉書成,希望他能夠拿出來一個辦法,劉書成腦子快速轉動:“諸位,真拿出了這些錢,咱們投資計劃就會因爲資金斷裂而破產,到時候大家辛苦多年的家業也會毀於一旦,因此二三十萬可以商量,二百多萬絕對不能商量,這是在要咱們的命!”
所有人互相看了看,都點了點頭,劉書成說得全是實情,他們也都贊同。
“現在只有一個辦法,就是去找張作霖,希望他能夠出面幫忙。當初建設北市場的時候,他是拍着胸脯保證,不會讓我們被任何人勒索,現在到了他兌現諾言的時候了!”
“劉老哥,您別太樂觀了啊,張作霖再打能打過段芝貴麼,能大過袁世凱麼?當初我就絕對鬍子靠不住,現在應驗了吧,說不定姓張的還想吃我們一口呢!”
頓時就有人提出了自己的質疑,其他人也是議論紛紛,劉書成一臉鐵青,他已經和二十七師綁在了一起,關鍵時刻只能寄希望於他們了。
說起來已經不是第一次遇到這種情況,上一次他們也被高銘扣住了,很快張廷蘭和張作霖都帶着人來救他們,什麼委屈都沒有受。不過劉書成也知道這次情況與以往絕不相同,段芝貴代表着袁世凱,他打着爲了老袁的旗號,張作霖能不能頂住,真是一個未知數!
劉書成只能暗中派夥計把消息傳了出去,其實不用他傳,整個奉天已經沸騰了。唆使手下將興業公司總部控制起來,段殿下顯然還不滿足,他又加緊行動,把奉天商會也封鎖了,讓所有商人進獻資金。
段芝貴的行徑簡直就是綁票勒索,和流氓土匪沒有什麼區別,很快消息就傳遍了整個奉天。原本奉天的民意就因爲奉票的問題變得十分洶涌,現在又有了空前的勒索,奉天民衆終於被激怒了。
大街小巷,到處都擠滿了人,不少商界代表都站了出來,呼籲大家去都督府請願,要求段芝貴放人,同時交還官銀號的準備金,穩定奉票!
不只民衆動了起來,就連報紙也加緊行動起來,街頭巷尾都是揮舞着報紙,大聲吆喝的報童。這些報紙無一不痛罵段芝貴的野蠻行徑,就連車伕力巴之類的人也都清楚,如果再任由段芝貴這麼鬧下去,只怕奉天真的就要完了。
奉天沸騰起來,張廷蘭卻顯得胸有成竹,一點都不着急。在他面前正站着一男兩女三個人,他們正是喬瑞軒兄妹,還有劉書成的女兒劉秀娥,他們可沒有張廷蘭的從容。
特別是劉秀娥,老爹又被抓了起來,讓這個小姑娘分外的恐懼,眼睛之中還有淚水涌動,顯得梨花帶雨。
“張少,求您看在我爹鞍前馬後,給您奔走的面子上,想想辦法,救救他吧!”
“劉姑娘,老哥是給我辦事的,要是連他都保不住,還怎麼在奉天混下去,你放心吧!”
張廷蘭先給了劉秀娥一個定心丸,然後又說道:“奉天的商人以往就是一盤散沙,面對政府的壓榨,面對洋人的欺凌,都沒有任何抵抗能力。現在的世道是血淋淋的叢林法則,弱肉強食,不是我咬死你,就是你吃了我,希望通過這一次,奉天商人能懂得聯合起來,共同抗爭的重要性。”
喬嵐芸的大眼睛忽閃了幾下,臉上終於緩和下來:“張少,您是不是早就胸有成竹了?消息這麼快傳遍奉天,輿論大譁,想必也是您的手筆吧?”
“段芝貴帶着尚方寶劍,代表着袁世凱,明着對抗是不行的,只能用民意爲突破口,到時候張師長就能夠出面調停了。”
張廷蘭說到了這裡,他們也都清楚了,不過劉秀娥還是不能把心放下來。
“張少,我爹還被他們控制着,會不會出危險啊?”
“段芝貴是求財,不是害命,他沒有弄到錢,是不會下死手的。而且我也安排了士兵在外面盯着,如果他們敢胡來,那就來一個魚死網破!”
人都有奴性,尤其是那些被各方壓榨的商人,早就變得油滑軟弱。爲了生存,他們有人委曲求全,甚至還有人爲虎作倀,不管哪一樣,這種商人都已經失去了進取心,他們根本無法適應工業化的浪潮。
張廷蘭也想借助這次機會,好好刺激一下這些人,同時也是讓他們真正從心底認同張作霖。老張上臺指日可待,奉天大規模建設就在眼前,這時候統一思想很有必要,因此張廷蘭才心甘情願,讓段芝貴鬧騰起來,甚至他還在背後推波助瀾。
喬瑞軒他們得到了張廷蘭的保證,心裡終於有了底。隨即他們也四處聯絡,動員奉天的商人,被百般壓榨的商人也終於到了忍無可忍的時候。
段芝貴能勒索別人,就能勒索自己,能勒索一次,就能勒索兩次,如果這個時候退縮了,只怕再也沒有反抗的機會了。
很快奉天的商人大多數都動員了起來,只有少數軟弱自私到了極點的傢伙還無動於衷。到了第二天,奉天街頭出現了大股遊行隊伍,各大商人可不只是他們一個人而已,手下還有不少小夥計,賬房先生,這些人全都走上了街頭。
另外他們還有幾支重要的盟友,罐頭廠的工人,還有宋仲義從北京帶來了的紡織工人,以及北市場的建築工人全都參加了進來。這些工人的組織性明顯比其他人要高了很多,他們服裝整齊,步伐有力,很快就成爲了遊行隊伍的中堅力量。
成千上萬的憤怒商民,向着都督府涌來,聲勢駭人。以往奉天的遊行,學生都是急先鋒,其他人多半都是看熱鬧的。這一次的情況完全不同,商人工人充當了主力軍,組織性明顯更高,衝擊力也更大。
這些人喊着震天響的口號,把都督府前面的大街全都堵塞了,不少記者還這一旁拍攝照片,很快就會有一篇篇大作,出現在報紙之上。
段芝貴此時正在府內,他萬萬沒有想到這些商人竟會掀起如此強烈的反彈,口號聲把天棚上的灰都震落了。這位幹殿下頓時坐立不安,他急忙下令,讓呂林調來更多的軍隊,保護他的安全。
大隊軍隊出現,事情越發不可收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