賠錢?
肉錢?
一斤一百文錢?一百斤?兩百斤?三百斤?
饒是清原自負心境平和,在此時也不禁怔住。
看着那金毛大狗尾股之處的傷口,那裡原有一塊血肉,那裡原有一條長尾,卻都早已在許多年前被削去了。然而如今……這個少女是要用銀兩賠償,權當買了這塊肉?
“這丫頭真是嚇糊塗了?”
……
場面一時寂靜。
“銀兩?”
那金毛大狗也是呆了片刻,旋即回過神來,眼神愈發兇惡,語氣低沉,寒意迫人,“你若能取出一百兩,豈非要本王整個都盡數歸你?你要將本王整個都宰了吃肉麼?還是讓本王給你爲奴爲僕,充當坐騎?”
謝璟雯自覺失言,便想補救,旋即開口說道:“我……我沒有一百兩在身……”
“那邊……”
她指着山寨裡頭,磕磕巴巴道:“那裡有……”
“好好好……倒還真想買了本王?”那金毛大狗怒極反笑,道:“有膽色,不愧是水源道士的徒弟,臨死之前卻也不忘侮辱本王一把,倒真是讓本王高看一眼。”
謝璟雯只覺渾身都用不起氣力,臉色蒼白,吶吶道:“我沒想侮辱你呀……”
“混賬!”
金毛大狗陡然長嘯,旋即往前一撲,一爪朝着她腦袋按去。
謝璟雯渾身冰寒,臨死在前,反而激起一股心氣……正是她行走江湖的一身意氣,儘管眼前是個妖類,令人萬分驚懼,但到了此刻,避無可避,退無可退,她反而生出無懼之心。
“我跟你拼了!”
她一劍上撩,內勁運轉。
鐺地一聲脆響。
堪稱神兵利器的長劍,從中折斷。
金毛大狗前爪有許多毛髮被利刃割斷……然而其血肉,竟是分毫未傷。
……
“這謝丫頭是以習武爲主,以修道爲次?”
清原見狀,露出極爲訝異的神色,“難怪道行這般低,武藝卻要更高几分……”
他看到了這裡,心知那謝璟雯必然鬥不過這頭成精的金毛大狗,於是手中元靈擒拿手朝前一放。
青光一閃,當即變作了一隻巨掌。
手掌方圓一丈,青光閃爍,眼見便要朝前碾壓過去。
然而就在這時,清原偏頭一看,露出幾許笑意,伸手一揮,便見那元靈擒拿手憑空消散。
因爲葛瑜兒趕來了。
……
“妖孽!”
正當那金毛大狗將要一爪拍下時,便聽得一聲清喝,清澈悅耳,如潺潺溪澗之水,但也帶着幾分冰冷呵斥之意。
隨着聲音,是一道淡藍光芒,倏忽而至。
金毛大狗驀然一頓,剎那退後。
那光芒釘在地上,一動不動,赫然是一支錐子。
長錐呈淡藍色,兩指粗細,一尺來長,上面紋路密佈,宛如符文一般。
金毛大狗眼中閃過忌憚之色,偏頭看去。
就見一個窈窕身影,緩緩而來。
她五官精緻,模樣清麗,一身淡白色長衫,宛如仙子謫落凡塵。
她手中握着一柄短劍,寒芒閃爍,有光華流轉,氤氳難測,竟是一件法器。而另一隻手,則握着一根淡藍色長錐。
“妖孽!”
葛瑜兒冷聲道:“本姑娘找你很長一段時日了。”
金毛大狗雙眼閃爍,露出極爲凜冽的神色,稍微齜牙,露出一股十分兇厲的神態。
“你是誰?”
“朝真山,乘煙觀,葛瑜兒。”
少女揚起星辰藍光錐,淡淡道:“殺你的人。”
“好狂的口氣。”金毛大狗四足踏地,一個用勁,幾乎陷入土地之中,沉聲道:“區區二重天道行,尚未凝就法意,在你道門之中,也是還未成氣候的小輩,也妄想與本王爭鬥?”
“那你就試試罷。”
葛瑜兒言語落下,往前走去。
“小心……”謝璟雯從危險之中脫身出來,握着斷劍,仍是心有餘悸,道:“它能開口用人言,乃是妖物,你只二重天道行,恐怕不是對手……”
“不是妖類。”
葛瑜兒靜靜看她一眼,並不識得這個少女,但卻看出她一身本事,竟是以武爲重,道法次之,稍覺訝異,旋即答道:“它尚未成妖,只是早年被人豢養,在人世成長,足有八年之久,久而通曉人意……這廝尚未煉化橫骨,不能開口,只不過是以體內真氣改變血肉紋路,產生聲音,如同武林之中的腹語。”
謝璟雯聽她說了這麼一些,呆了一呆,不曾想原來這一頭看似兇猛的異獸,竟然曾在人世受人豢養,並且還未成妖類。
但下一刻,她又醒悟過來,忙是說道:“它道行很高,即便不是妖類,也必定已經相當於我道門之中凝就法意的層次。你既然還是二重天,未必能是它的對手,與我聯手,咱們逃罷……”
“不必。”
葛瑜兒淡淡道:“道行高,放在你所在的武林中,也只是勁力深厚罷了。但真正打鬥起來,可不僅僅是力氣大就能取勝的,這一點,你該是清楚……”
說罷,素手一擺,道:“你先退走,避免波及到你。”
嘭!
與此同時,那金毛大狗蓄勢已成,四足往下陷落,土地陡然迸裂,一道又一道的裂縫,不斷蔓延。
雖然只在三重天的精怪,但這一番本事使來,竟然隱約是有着倒轉山河大勢般的本領。
葛瑜兒不驚不懼,將手中的淡藍色長錐,朝前一甩。
倏忽一聲響過。
淡藍色長錐直朝那精怪眉心而去。
“我觀中的星辰藍光破河錐……”
葛瑜兒沉聲道:“看你怎麼受得?”
……
“星辰藍光破河錐?”
清原目光微凝,可以看出那長錐並非法器,只不過因爲材質不同,因爲銘刻紋路不同,故而會有傷及修道人的非凡能力。
正如尋常刀劍之流,原本難傷修道之輩,但是軍中那些兵器,經過煉製時的手段,再經符水浸泡,確是可以傷及修道人的。
“此物煉製手法頗爲高妙,應是可以煉成法器,只是小瑜道行不足,故而還是凡物,但論起來……還要比謝七等人手中的兵器,更高一籌。”
對於尋常人而言,這長錐便只是一件暗器,比之於飛鏢之流,還顯得笨拙。
只是這長錐,實則乃是用秘法煉製,用礦物磨練,加以符水淬鍊,又銘刻符文,對於修行之輩而言,便是極大的利器……
常人被傷,只是如同暗器扎傷而已。然而修道之人,如若被長錐所傷,體內真氣乃至於法力多半都要凝滯,難以運轉,致使傷勢極重。
對於道行高深如清原這等人物,這類物事不入法器品階,更不如道門法術,論起效用,細微如無。
可是對於尚未踏破上人境的尋常修道人而言,他們法力還不足以隨意顯化,便還須得藉助器物降妖伏魔。
“上面意味有些悠遠玄妙之意,傳承必然不俗……至少要勝過明源道觀的傳承。”
清原遙望那邊,心中這般想着,但也沒有什麼出手的意思。
因爲葛瑜兒看起來,似乎並未落在下風。
反而是那金毛大狗,爭鬥起來,卻還有些束手束腳的意味。
葛瑜兒那位姑姑,既然敢讓她獨身來此除掉這惡狗,倒也是有些把握的。
只不過凡事總有意外,清原倒也未有鬆懈,一旦出現變故,還可以及時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