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是韓駿寫的,因爲是讓信鴿送來的,自然也不可能寫很長。
“二月初二,晟王子驚厥,時好時壞,病因不明,藥石無效。太子親侍七日,終夭折。太子不勝悲痛,吐血昏迷。嶽側妃疑爲太子妃爲嫡長子名分謀害晟王子。聖上大怒,太子妃遭斥責,早產下小王子,然天生體弱,御醫言非長壽之相。望睿王殿下與妹速回,以慰太子。”
驚厥本身就是嬰幼兒的常見病,引發原因很多,因孩子沒有外傷,也沒有中毒跡象,連御醫都查不出來,這孩子到底是被人害死的還是真的跟太子沒有緣分自然夭折的呢?
韓大哥這是想讓他們回去幫着查案吧?只是等他們回去,事情都過去一個多月了,還能查出來嗎?
杜嘉麟看完信,便沉默下來,神情很是憂慮哀傷。
“師兄,我們要不要回去?”
這一次,鳳舞自己也是很猶豫。她能活到現在,多虧了太子殿下的庇護,而且這麼多年來,太子殿下一直對她很好,疼愛她、信任她,現在正是太子殿下傷心難過的時候,按說她是應該回去安慰他的。
但是,鳳舞也有顧慮。
一個是自己的身份。以她的身份,其實並不能見到太子。就算韓駿給她開後門,讓她與太子見一面,她一個女扮男裝的十二歲的假小子又能如何安慰他?
而第二個就是所謂的真相了。
如果此事不是意外,那麼太子妃的確有很大的嫌疑。鳳舞不得不懷疑崔氏的血統是否天生陰險狠毒,畢竟不管是秦夫人還是崔皇后,都是心狠手辣暗害過庶子的。另外,就是嶽凝香這個生母也是有嫌疑的,想她前世的武則天不就是自己殺了自己的女兒嫁禍給王皇后拾起失寵的嗎?
但不管她查出來是哪個女人在作怪,對太子來說,都是重大的打擊。
當然,也有可能是其他皇子的勢力下的手。
比如趙貴妃、比如對太子早就有諸多不滿的壽王杜嘉佑。另外,安王杜嘉明雖然也是一副身體不好諸事不上心的樣子,但誰知道他心裡在想什麼呢?還有賢王杜嘉麒也長大了,王麗嬪之前一直寵冠後宮,卻因爲太子彈劾讓王家敗落,讓她失寵,這個女人想要報復太子,也有作案動機。
不管背後的黑手是誰,要查出真相都是不容易的。而更重要的是,她的調查證據是不能擺在明面上來說的,而太子勢必不會放過謀害自己兒子的兇手,到時候便只能用其他手段報復回去。如此一來,報復,反報復,恆京只怕會掀起一股腥風血雨……
鳳舞能想到的,杜嘉麟自然也能想到。
他沉默了一下,仔細想了想才道:“大哥是喪子之痛,我們回去也沒什麼用。再一個這裡距離恆京路程太遠,等我們回去,或許太子哥哥已經開始恢復了。我們特意趕回去,反而勾起他傷心。但是真相無論如何得查出來才行,不然以後大哥生再多孩子都沒用……另外,我們如果因爲此事急匆匆趕回去反而引人注意,反不如暗中調查。小舞,你覺得呢?”
不回去,你能指揮那些鳥兒尋查真相嗎?
最後這句話杜嘉麟沒有說出口,但鳳舞卻明白他的意思。
鳳舞認真想了想才道:“我覺得可以試試看!”
她原本在宮中各處都安插了探子的,不管是太子妃、嶽凝香、皇后、趙貴妃、王麗嬪、靖遠侯府等等,到處都有老鼠,到處都有鳥雀,如果晟王子真的跟這些人有關係,米老鼠和小麻雀們應該會知道一些。
杜嘉麟聽鳳舞這麼一說,便知道她應該是有一定把握的。
只是,距離遠了,不太好操作。
於是,兩個人去書房好好計劃了一下,晚間的時候,鳳舞召來貓頭鷹,細細交代了好幾遍,才寫了一封回信順便讓它給韓駿送回去。
因爲東宮出事,杜嘉麟自然也就顧不上自己那點小心思了。他想着小舞要詳細調查恆京的情況了,未免到時候小舞自己查出來不高興,還不如自己早點坦白的好,於是便遮遮掩掩地將母后賜了四名侍妾的事情跟她說了。
“哦?你收了?”鳳舞淡淡地問,看起來似乎不以爲意,心裡其實很緊張。
睿王府新建,還沒有安排老鼠和鳥兒監視,而且恆京沒有她坐鎮,消息無法彙總,一般的鳥兒也不知道她在哪兒,無從彙報,時間久了未必記得住。這事他要是瞞着她,還真能瞞下去。
可,要是他真的要了別的女人,她又該怎麼辦?也怪她,總以爲他們還小呢,沒有早點跟他說清楚。唉,崔皇后實在太可恨了,不過十五歲的兒子就給女人,也不怕影響兒子長身體。
杜嘉麟小心翼翼看着鳳舞的神情,尷尬道:“不收不行,母后讓高嬤嬤把人都帶到王府門口了,我總不能不讓她們進來吧……”
鳳舞又淡淡地“哦”了一聲,擡頭看着他漲紅的臉道:“然後呢?你試過了嗎?滋味如何?”
杜嘉麟的臉頓時變得滾燙,擡頭瞪着鳳舞,又是羞囧又是震驚,還很憤怒。小舞怎麼會說這樣的話?試過?滋味?這是女孩子應該說的話嗎?
“小舞!”
鳳舞看他神情如此奇怪,不由眨眨眼睛,有些弄不明白他這是怎麼了?
“你是女孩子,怎麼能這樣說話?你跟誰學的?”杜嘉麟怒而追問道。
鳳舞張了張嘴,卻是說不出來自己上哪兒知道的這些,但隨即她又變了臉色,冷哼一聲道:“你還沒說後來怎麼樣了呢?”哼哼,你要是被別的女人用過了,說不定本姑娘就不要你了,你也沒資格盤問本姑娘。
杜嘉麟看鳳舞好似很在意這個,不由慶幸自己有先見之明。他坐到她身邊,伸手想拉她的手,不過被鳳舞躲開了。他也不氣餒,這纔不大自在地交代道:“第一天晚上,有個女人偷偷躲在我牀上,不過我剛剛進門就發現了。我讓她滾出去,她卻賴着不走,我一怒之下一腳將她踢了出去,說是斷了兩根還是三根肋骨來着?”
鳳舞心裡不由深深地吸了口氣,瞪大眼睛看着他,一時間不知道應該表揚他好還是教育他以後手腳別那麼重的好。
杜嘉麟看鳳舞這着緊的樣子,腦子裡卻忍不住想起自己曾經看過的那兩個女人不穿衣服的樣子,不由暗自吞了下口水,才又義正言辭道:“我嫌那女人髒了我的屋子,就去隔壁你房間裡睡了……”
“慢着,慢着,你說我的房間在哪兒?”那麼大個睿王府,她的房間怎麼會在他隔壁?他就那麼小氣,連給她一個單獨的院子住都捨不得?
“就在我隔壁啊!哦,對了,我現在住在外院書房,等以後我們……那個,再一起搬到後院去好了,你說呢?”說起成親的話題,他還是有些臉紅。
鳳舞明白他是不想與她分開太遠,暫時也不跟他計較這個了,但看他一直顧左右而言他,不由心中一沉,當下瞪着他追問道:“後來呢?”
“嗯,第二天我去東宮找太子哥哥想辦法,後來就想到了一個主意。我叫了一個到房裡,假裝跟她那什麼……然後我再去跟母后說,說我不喜歡女人,讓她把那幾個都收回去打發了。留下那個服侍過我的說要帶到天機門來,然後我回來的路上已經讓人把那個女人嫁出去了……”吭吭哧哧地說完,杜嘉麟又趕緊總結補充道,“小舞,我可是連一根手指頭都沒碰她們!你相信我!”
鳳舞眼波流轉,帶着幾分嬌媚看着他,調笑道:“咦,我有說過不讓你碰別的女人嗎?你跟我說這些做什麼?再說了,你怎麼能跟女孩子說這些?”哼哼,剛剛還怪我女孩子不該說那種話呢,現在又是誰用那些話污染她的耳朵的?
杜嘉麟聽了這話,原本氣呼呼地瞪着她,但看着她臉上難得的嬌媚之色,只覺得百花齊放也比不得她此刻的笑容,腦子裡竟然就不聽使喚地想起女子雪白的肌膚和脹鼓鼓的胸脯來。
他情不自禁地就將目光轉到了鳳舞胸前。嗯,好似看不大出來?小舞開始長胸了嗎?女孩子到底什麼時候開始長啊?小舞的皮膚也是又細又白的嗎?不知道摸起來是什麼感覺……
“小,小舞……”
“嗯?怎麼了?”鳳舞看着他有些沉迷的目光,但隨後又變得慌亂躲避,臉也緋紅。她伸手一觸,竟然滾燙,心下不由直往下沉。這小子真的沒動皇后給他的侍妾?那他慌亂躲避什麼?
杜嘉麟被鳳舞的小手一觸,忍不住擡手握住她的手道:“小舞,你放心,我以後只跟你好,不會跟別的女人好的。”
鳳舞大致猜出些端倪來。這小子就算沒有碰那些女人,只怕也是見過女子的身體了吧?不然又如何會這樣臉紅?哼哼,這次就算了,以後他要是再敢看別的女人,她可就不依了。
“這可是你自己承諾的,可不是我逼你的。師兄,你要是跟別的女人好了,我可就不要你了。你一定要記住哦!還有,別的女人看也不許多看一眼,不然我也會不高興的。”鳳舞很認真地看着他的眼睛叮囑道。
別的女人看都不讓看?這也太霸道了吧?雖然說他不喜歡別的女人,但小舞也不能這麼善妒吧?女子善妒是不對的。杜嘉麟小聲嘀咕了一句:“那還不如將我的眼睛蒙上……”
“你說什麼?”鳳舞眯着眼睛問道。
“啊,沒有,我就是說,街上不也有女人嗎?還有宮裡、王府裡,總是有宮女有侍女的……”
鳳舞似笑非笑地瞅着他道:“師兄,我說的看,是怎麼個看法,你心裡是明白的。你可不要犯錯誤哦!”
杜嘉麟面色再次漲紅,雙眼震驚地看着她,難道那天晚上的事情她都知道?對了,小舞是能聽懂那些動物說話的,肯定是那些鳥兒飛回來告訴她的。想到這裡,杜嘉麟不由頭冒冷汗。還好,還好,他沒有讓那些女人親近他,也選擇了老實告訴她,沒有騙她。
“對了小舞,我已經跟林統領說好了,等你及笄以後,就認到林家去。林統領說他們一家子都喜歡你……”
“我真的要去林家嗎?”鳳舞這才歡喜起來。雖然顏家對她也挺好的,但顏家已經出了一位康王妃,是不可能再出一位睿王妃的。而且,相比之下她其實更喜歡林家的自由自在坦誠相待。
……
東宮,韓駿來到地牢裡,問:“招了嗎?”
東宮太子親衛之一的天狐衛侍衛迎上來,小聲道:“回統領大人,人犯已經招了,說……是嶽側妃指使的……”
“真的是嶽側妃?”那女人竟然如此心狠?“我去看看!”
韓駿不禁頭冒冷汗。是他自以爲是太過大意,竟然沒有將晟王子保護好。因爲御醫這邊沒有發現任何問題,原本他只是有些懷疑,卻想不到晟王子竟然真的死於謀殺。
地牢的審訊室裡,吊着一個已經被鞭打得看不出模樣的女子。這名女子名叫拂兒,是嶽凝香從宮外帶進來的侍女。據說此女在嶽凝香還寄養在庵堂時,就已經開始服侍她了。
在晟王子出事那天傍晚,拂兒曾幫着嶽凝香送她親手繡的佛經來太子妃這裡,當時晟王子正學走路,跌跌撞撞的摔倒在地,太子妃平日裡交代過,晟王子摔倒了,若沒有大礙,一律不讓人扶,要讓孩子自己爬起來。
但拂兒不是太子妃身邊的人,不知道這個規矩,她見晟王子摔倒了,又距離她不遠,便着急地過去扶了晟王子一把。衆目睽睽之下,她真的只是將晟王子扶起來而已,而後她便醒悟過來,立即又向太子妃請罪,隨後就離開了。
當時房中不但太子妃在、太子在、怡寧郡主在,還有不少的宮女和內侍在,誰都沒有發現此女動手腳,晟王子當時也沒有任何異常。
但是這天晚上晟王子睡覺的時候,就忽然驚厥了。
韓駿自信將整個東宮,尤其太子妃的正院保護得滴水不漏,而這天唯一來過的外人就是這個拂兒,所以纔將其羈押到地牢裡審問。
一開始,這個拂兒怎麼都不肯招,他也一度懷疑自己是不是多心了,卻不料經過幾日的酷刑,這個女人竟然真的招供了。
“嶽側妃爲什麼要這樣做?晟王子可是她的親生骨肉!”這是韓駿最想不通的。晟王子可是太子的嫡長子,就是以後的太子,嶽凝香如果不管是爲了晟王子的未來還是爲了自己以後的地位,都不應該謀害這個孩子纔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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