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鳳藻很少有那種心驚肉跳的感覺。
作爲一個醫生,她有很強的心理素質。
面對危險和緊急情況,她從來都沒有這麼慌亂無措過。
但是,剛纔一閃而過的心驚肉跳的感覺是怎麼回事?
她額頭上冒出些許冷汗,雙拳緊緊攥着。
不知怎地,心撲通撲通直跳。
“小鳳。”宇文墨川抓住蘇鳳藻的手,眼中閃過擔心。
“我沒事。”蘇鳳藻咬了咬嘴脣,將茶水一飲而盡。
她又捏了塊點心放在嘴裡。
平復了呼吸之後,那種心驚肉跳的感覺減淡了許多。
韓小云有些擔憂地看着蘇鳳藻,她雙拳緊握,貝齒輕咬紅脣。
似乎想要說什麼,又似乎說不出口。
蘇鳳藻見她糾結的樣子,輕輕嗤笑,抓過她的手,“放心吧,我一定會幫你找出問題所在的。”
“我……”韓小云低下頭,長長的頭髮在珠光的輝映下形成一片陰影。
“我並不是在擔心什麼問題。”她像是鼓足了勇氣一般,“既然無音已經死了,我就絕對不會再讓這座城淪陷了。”
她低着頭,雙手從蘇鳳藻的手中掙脫開,用力擰着衣角。
“是父親的屍體消失不見了。”
蘇鳳藻一愣,“屍體消失不見了是怎麼回事?”
韓小云搖搖頭,“這三年來我時而清醒,時而迷糊,父親屍體消失不見的事情也剛剛想起。”
“父親突然之間死亡,我當時重病在身,根本不知道父親的喪事是怎麼辦的。我偶爾清醒過一次。”韓小云突然抱着頭,表情痛苦,“這三年來我過得渾渾噩噩的,那次清醒過來便是被父親的聲音喚醒的。”
蘇鳳藻蹙眉。
按照韓小云的說法,她的父親是早已經死亡了。
若是真如她所說的,她是被父親的聲音喚醒的話,那麼很可能她的父親還沒死。
“你的意思是,令尊很可能還活着?”蘇鳳藻歪着頭。
韓小云點點頭,“我覺得父親可能還活着,而且是雲坤城唯一沒有被催眠的人。”
她接着說道,“實不相瞞,我這幾次能從催眠中清醒過來,都是因爲聽到了父親的聲音。”
“只是,我覺得這件事太過虛幻,所以一直隱瞞着。而且,我總覺得父親有難言之隱。”
“所以,我想拜託給你們一件事。”韓小云雙目含煙,“若是你們在那地道里見到了父親,請一定要告訴他,雲坤城已經回來了。”
“我知道了。”蘇鳳藻嘆了口氣,“我們去荷花池裡,若是在那裡碰到了令尊,必定會將你的心意轉達。”
聽着蘇鳳藻的保證,韓小云點點頭,嘴角的愁意終於舒展開來。
愁容展開,她輕輕一笑,整個人也變得精神煥發。
“我去做一些宵夜,你們先喝一些茶。”她站起來,“西廂房的客房已經收拾好了,等吃過宵夜之後便去休息休息吧。”
她說完,去院落的耳房裡準備宵夜。
經歷了無音的事情之後,蘇鳳藻沒有半點睡意。
她打開窗子,薄霧已經散去,月亮越發明亮起來。
月光透過窗櫺照耀到屋子裡來,窗子上的天青色軟煙羅隨風飄動。
夜空皎潔,透過澹煙能見星芒。
“喂,你們說,
如果真的有通道的話,通道會通向什麼地方?”蘇鳳藻站在窗邊,聲音飄渺。
“誰知道呢。”秦崇歌雙手交叉,英俊的眉眼間閃着不知名的光。
“破曉如此苦心孤詣,想來那地方也不會太過尋常。”宇文墨川說道,“若不是有你在的話,這雲坤城的人,怕是永遠都無法醒過來了。”
他頓了頓,接着說道,“破曉控制了一個城的人來做苦力,那隱藏在通道里的東西想來是非常重要的。”
蘇鳳藻點點頭,她認同宇文墨川的想法。
這種催眠術,如果不是無音太過自信,她是不可能完成反催眠的。
催眠術是一種很奇怪的東西,一直到現代,人們也沒有完全破解。
在醫學上,催眠術更傾向於心理學的範疇,應該說是一種強烈的暗示。
曾經有一位心理學家告訴她,人無時無刻不在被催眠,被暗示。
有一些暗示甚至能被稱爲條件反射。
望梅止渴的故事便是最低級的催眠術。
在這個時代裡,無音能夠如此熟練運用催眠術,幾乎是無敵的存在。
這也是他能如此自信的原因。
如若不是如此,她也不可能如此輕易地反催眠他,更不可能從他的催眠術中逃脫。
說到底,他們幾個人能夠成功,已經完全不是實力的對決,而是無音太過夜郎自大,篤定了自己的能力無人能及,纔會死在自己的催眠術下。
蘇鳳藻胡思亂想着的時候,突然覺得無音有些可悲。
韓小云端了一些小菜和粥過來,很簡單,也很美味。
蘇鳳藻幾個人也是餓了,很不客氣地吃了起來。
吃過宵夜之後,大概已經是凌晨兩點鐘左右。
夜深人靜,除了遠方隱約傳來的犬吠聲,雲坤城異常安靜。
韓小云將他們三個人送到西廂房。
經過了一晚上的折騰,他們幾個都疲憊不堪,沾牀就睡着了。
這一覺,蘇鳳藻覺得非常非常長。
睏意從全身上下每個細胞和毛孔中傳來。
光怪陸離的夢境,各種各樣的人像是放電影一般在眼前閃過。
有好幾次,她想努力睜開眼睛的時候,眼睛像是被黏住了一般無法睜開。
無法睜開眼睛,索性她也不再掙扎,任憑意識沉浸在睡夢中。
再次醒來的時候,蘇鳳藻是被門外的喧譁聲吵醒的。
她剛剛睜開眼睛,天已經大亮了。
門外人聲鼎沸的,敲鑼打鼓,極爲喜慶。
她伸了伸懶腰,這一覺睡得又長又舒服。
簡單梳洗了一下,打開門的時候,一個伶俐俊俏的小丫鬟正笑意滿面地站在門外。
“姑娘醒了?”她笑着問道,“城主大人吩咐,若是姑娘醒了,便將姑娘請到瀟湘苑。”
蘇鳳藻撓撓頭,“現在是什麼時候?”
“姑娘可是睡了三天了。”那丫鬟捂着嘴笑着,“現在已經快要正午了,姑娘可餓了?”
“睡了三天?”蘇鳳藻一愣,她覺得睡了很長很長的時間,沒想到這一覺下來,已經三天過去了。
無音的催眠術果然很強大。
“跟我在一起的兩個人在哪裡?”她看了看隔壁房間,房間門緊閉着。
“姑娘是說宇文公子和秦公子嗎?”那丫鬟笑得很
明媚,“他們二位前日便已經醒了,此時正在瀟湘苑等着姑娘呢。”
“哦?”蘇鳳藻挑了挑眉毛。
秦崇歌和宇文墨川兩個人的耐性果然非同凡響。
“姑娘這邊請。”丫鬟做了個標準的禮儀,“城主大人和兩位公子已經等候姑娘多時了。”
蘇鳳藻嘴上答應着,回去披了件衣服,跟着丫鬟穿過二進門的小院。
過了小院之後便是假山流水,花豔參差。
還沒走到瀟湘苑便聽得秦崇歌爽朗的笑聲。
聽到那笑聲,蘇鳳藻滿腹懷疑。
秦崇歌可不是那種能爽朗大笑的性子,他的性子極爲沉穩,又因爲常年是上位者的原因,有一種不怒自威的霸氣。
常年做皇帝,他早已經練就了一身喜怒不於行色的本事。
再大的事情也不會笑得如此放肆。
他能如此不顧禮儀的笑,着實少見的很。
正在蘇鳳藻疑惑間,她們已經到了瀟湘苑。
穿過綠幽幽的竹林,遠遠地看着翠湖中央的小亭子上正坐着三個人。
見蘇鳳藻到來,宇文墨川打了簾子,傾國傾城的臉上帶着深深的笑意。
“你可算醒了。”他挽住蘇鳳藻的手,“若是再不醒,我可要採取非常手段了。”
蘇鳳藻莫名其妙地看着宇文墨川,伸手探了探他的額頭。
宇文墨川一臉笑意地抓住她的手,“我又沒發燒,你這是作甚?”
“在我睡着的時候發生了什麼事情,怎麼才短短兩天時間,我竟完全脫節了?”蘇鳳藻挑着眉,順手捏着宇文墨川手臂上的肉,“你們在談論些什麼?如此高興?”
“只是在賭你什麼時候能醒來罷了。”宇文墨川拉着蘇鳳藻坐下。
“你來得正是時候。”他笑着說道,“秦崇歌已經一百零八勝了。”
“哈?”蘇鳳藻坐在一旁的石凳上。
果然看見石桌上放了一個骰子,一個白瓷碗。
韓小云正滿面春光地搖着骰子,姿態霸氣威武。
“大還是小?”她晃動了骰子之後,重重地扣在石桌上。
“小。”秦崇歌盯着那白瓷碗。
“開。”韓小云擼起袖子,死命地盯着那骰子。
那骰子轉動了好幾圈之後,最終定格在一點上。
“又輸了。”她哀嚎一聲,將銀票扔給秦崇歌,“不行不行,再來一局。”
“城主,您的銀子已經不夠了。”一旁的丫鬟聽着韓小云的話,心驚膽戰地提醒她。
“那我賒欠行麼?”韓小云臉色發苦,“今日若不贏回來,我韓小云三個字倒着寫。”
蘇鳳藻一臉黑線地看着不顧形象和禮儀的韓小云。
只覺得心中有一萬隻草泥馬奔騰而過。
原本以爲這個時代的韓小云會是大家閨秀,淑女端莊。
沒想到這纔剛剛熟悉起來,她的漢子氣質暴露無遺。
第一印象的端莊優雅完全不見了。
現在的她就像是一隻脫了繮的哈士奇。
“虧我們差點被你的外表騙了。”蘇鳳藻一臉黑線,“第一次見面時候覺得你老溫柔了,這才短短几天便將哈士奇性格暴露無遺。”
她單手敲着石桌,“果然,只有這樣不拘小節,性格威武的你才順眼。裝淑女什麼的,實在不適合你。”
(本章完)